<>玄辰接过红萼递过去的请帖,目光落在五月二十六日上。
无声的沉寂中,红萼看着请帖上的几道折痕,埋怨自己行动太过鲁莽,没有先将折痕抚平,再奉给她师父。
“为师会去的。”玄辰揉了揉红萼的头发。
“您不去也没关系的,真的没关系,若是耽搁了您的正事就不好了……”红萼诚惶诚恐地说道。
玄辰正视红萼,一字一句,极其认真地说,“徒弟的生辰,就是正事。”
窗外,毗邻一池塘,塘内的荷花开了。菡萏映日,蛙声不歇,蜻蜓微微振动翅膀。
杨先生是丹山书院一名教经义的先生。
他在丹山书院任教十年有余,教过不少学生,也教出过两名进士。但最让他津津乐道的,是他曾教过安平伯府的大姑娘,如今国师的亲传弟子顾红萼。
就在今日,杨先生收到了顾红萼送来的一张生辰宴请帖。
他万万没有想到,顾红萼竟然还记着他,并给他发了请帖。
别的经义先生艳羡地看着他,七嘴八舌地说道
“你这个学生了不得啊!入门不过两个月,便与薛衔青先生共同提出开办“让百姓们皆能喝上一杯好茶”的碧安茶庄。如今在百姓中,风评不要太好哦!”
“听说,这个请帖除了杨先生你,只有咱们山长才有!”
“杨先生以前教顾先生经义?我没记错的话,她……就是那个让你误会作弊,差点被逼退学的学生?”
沉浸在喜悦之中的杨先生,忽然听人来了这么一句,笑意维持不住了,“瞎说什么!我哪有差点把她逼退学,误会!都是误会!”
然而这句话却牢牢地刻在了杨先生的脑海里,他越想越是害怕:这……顾红萼不会是想找他秋后算账吧?
到了五月二十六那一日,杨先生盛装打扮了一番,坐着马车来到安平伯府。
他下了马车,便见这小小的安平伯府,穿行皆是名流,过往都着华服。
曾经不过依靠萧家的末流勋贵,如今竟是靠着女儿扶摇直上了,心中不免唏嘘。
他跟在山长身后,与同受邀而来的几位先生,小心翼翼地与众人寒暄。这里每一个人背后的势力都不容小觑,随便伸个手指,便能将他一个小小的先生碾死。
就在此时,人群中骚动了起来。
一名身着茜色桃花蝶纹长裙的貌美少女款步走来。精致的妆容勾勒出她惑人的眉眼,明媚的笑容摄人心魄。雪肤墨发,明眸善睐,唇红齿白,让人看过一眼,便不忍再移开眼睛。
世人第一次发觉,安平伯府的顾姑娘,有一副举世无双的好容貌。她的笑颜就像是初春的桃花,鲜嫩明艳;而她那不羁的独特气质,又让她摆脱了媚俗之流,增添几分与众不同的魅力。
她是当之无愧的美人!
杨先生见她走近,向二人敬酒,“山长,杨先生,多谢二位昔日的教导,让红萼懂了许多道理。”
“顾先生过谦了,您资质出众,不同于寻常人,并非池中物。早晚有一日,会一飞冲天的。”山长与红萼互相吹捧着。
杨先生见红萼看向他,面上扬起笑,心底发虚,“顾……先生,您可还记得我?”
“这不是杨先生么?您最后给我打的甲等,可是我帖经第一次得甲。多谢多谢!”红萼笑得欢快。
“那你……不怪我?”杨先生说的声音很低,没成想还是给红萼听到了。
红萼蹙起眉头,“怪您?您指的是哪一件事?”
“就是那次考试,误会你作弊呀。”
“原来您说的是那件事啊!”红萼洒脱一笑,“区区小事,我早就不记得了,您也不必放在心上。”
红萼又转向其他几桌敬酒。她眼瞳纯粹,坦坦荡荡的样子,反倒衬得他心胸狭隘了。
人群倏地静了下来。
一群头戴玉冠,身着广袖云纹长袍的郎君姑娘们,踏着有条不絮的步伐,不疾不缓地向他们走来。
他们,便是上清宫弟子!
每一位上清宫弟子皆身姿挺拔,仪态端方,宛若天人下凡。
杨先生看着他们,便想起前人诗句
云青青兮欲雨,水澹澹兮生烟。
云之君兮纷纷而来下。
先踏入的五人,中间是陈五郎陈徇,他左侧站着一身材魁梧的少年与御史大夫的爱女陆家姑娘,右侧则是一名举止斯文的郎君与一名背着剑的沉冷少年。
这便是上清宫今年的新晋弟子了。
在新晋弟子身后,入内的三人则让众人倒抽了一口气。
风曦清居中,一左一右分别站着云濯与陈徽。
上清宫的四位殿司竟是来了三位!若一个宴会能有其中的任何一位出席,参宴者皆会觉得面上有光了,而此刻竟是一下子来了三位!
紧随三位殿司之后入内的,是一名身着异族服饰的男子。
杨先生不识此人,他悄悄与山长咬着耳朵,“这位先生是?”
“这位便是阿塔木神医。”山长见杨先生还是一副想不起来的模样,便说道,“也无怪乎你记不得他了,这些年这位先生都很低调。十年前,有一名少年,因异族身份被太医院拒之门外,后竟通过了上清宫试炼,成了玄武殿弟子,轰动一时。现如今,他如当年的玄辰宫主一般,已是玄武殿第一人。”
就在二人说话时,却见靠门席位上的几人都起身,目光虔诚地望着门外的身影,仿若入定了一般。
那是圆极殿执事弟子!
难道大国师玄辰来了!?
众人伸长脖子,向四位执事弟子身后望去:
一名白衣男子款款走来,他的雪衣不染尘埃,白裳的暗纹好似雪上流光,所过之处,似有清风拂过,驱散人心中灼燥。
他是那样地高高在上,墨玉般的眸中是高处不胜寒的孤寂,似自无人的严寒携霜雪,坠入这尘世。众人与他同处一室,不免自惭形秽,心中恐这满堂的金玉繁华玷污他的衣角。
这样的人物,何人才有资格与他并肩呢?
堂内,一女声响起,声音不娇媚,也不俗艳,“师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