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天似乎听到了红萼的祈祷,马车颤巍巍地驶到了芳华县,一路上都没出问题。贺周与枭梧快马加鞭地前往吴地,红萼则和陈徽一道继续慢悠悠地跟在司马霁马车后面。
然后,在红萼安心打盹的时候,一阵“噼里啪啦”的木头碎裂声响起。红萼的反应极快,她跳出马车,牵住缰绳,拉住受惊的马。
接着,“轰隆”一声,
马车,散架了。
陈徽先是呆愣了一会儿,然后反应过来,与红萼一起拾这一片狼藉。
观陈徽反应,红萼觉得她这位师兄这么多年来,估计也是第一次碰到这种情况。
她在心中叹了口气:等到过几日她见到了贺师兄,她一定好好谢谢贺师兄让她第一次下山就碰上了这么“有趣”的事情。
他们这边这么大的动静,自然惊动了司马霁。
司马霁拉开车帘,待看清他们的情况哭笑不得,“你们的马车这是……塌了?”
红萼收拾得满头大汗,“天气太热,马车先受不住了。”
顺着红萼的打趣,司马霁笑着邀请道,“我这马车耐热,你们一会儿先上来凑活凑活吧。”
红萼与陈徽打包好行礼,将行礼绑在他们的马上,那是他们最后的出行工具了。
二人上了司马霁的马车,红萼将桌上的绿豆汤一饮而尽。汤水已经被室外的温度捂得不凉了,但汤里面加了绿豆、薄荷等消暑之物,一碗下去倒也觉得舒爽清凉。
马车里没有侍从,司马霁又为红萼续上一碗,红萼道谢:“多谢殿下。”
“顾姑娘,”司马霁眯着眼睛,手上的折扇转了个圈,出言纠正红萼的称呼问题,“在外,我不是什么殿下,只是浮生斋的沈暄。”
“好”红萼点了点头,这时马车一阵颠簸,她的身子向司马霁倒去。
司马霁张开手臂准备接住红萼,红萼却不是几个月前那个武学门外汉了。
她扶住桌子,稳定身形,坐回原位。一套动作下来,马车里的另外二人都没能看清她的行动,只见一个呼吸的功夫,红萼又坐回了原位。
“沈画师。”红萼因着天气的炎热,脸上浮着薄红,她与司马霁四目相对,说出了刚刚没说完的话。
她将目光移到司马霁还没收回去的手上,最后一个字音调上扬,使整句话变成了一个疑问句。
“有些困了。”司马霁打了个哈欠,将张开的手上移,伸了个懒腰。
司马霁半阖的眸子藏着几分失望。
红萼听得司马霁的回答,眸子也黯了黯。
他们的情绪一转而逝,当事人只怕都没有捕捉到自己内心的这份情绪。
却被一旁的陈徽收入了眼中,他的眉头蹙了起来。
当晚,众人停下修整。
红萼坐在一侧,就着水吃着干粮,闻着隔壁飘来的阵阵烤肉香气,终于忍不住翻找起自己的行礼来。
陈徽见红萼在翻行李,便咽下口中的食物,问道:“师妹在找什么?”
红萼从行礼中摸出一把弓箭,眼睛一亮,“找到了。”
“师妹是想去狩猎?”
红萼看着弓箭,就像看见了肥得流油的烤兔子,双眼放光。她胡乱点了点头,便准备走去树林深处,满心的喜悦却被陈徽下一句话浇灭了。
“那……师妹可会烹饪?”陈徽颇为难地看着红萼。
红萼这才想起来,她以往出行都有拢羽为她将一切都置办妥帖,她哪里会下厨啊!
“不会。”她泄了气,将弓箭放了回去,坐回原地继续嚼着没味的干粮。
这时,司马霁给他们送来了一碗野菜羹与一盘烤兔肉。
红萼觉得,此时端着美味饭菜、给他们加餐的司马霁,身后自带着一层光辉,他说出口的话也宛若天籁,“胡叔的手艺不错,我们做得挺多的,你们也尝尝。”
红萼听了欢喜得很。
司马霁见她这么高兴,也笑了。他的眸中似有万千星辉在流淌,“要明日傍晚才能到最近的城镇,既然我们一路同行,二位明日与我们一道用饭吧。”
“顾姑娘,明日我们一起。你说,好不好?”
他微笑着的双唇说出的话语,就像是蜜,甜到了她的心底。
红萼觉得眼前的郎君,就像是那曾经在她掌心停留的魏紫一般,作为花中之王,将其他花朵衬得黯然失色。
“好啊。”
曾经在她的掌心停留啊……
而今,她的身影也在这郎君的眼中停留。
“师妹你吃吧。”陈徽将碗碟放到了红萼面前,打断了红萼的愣神。
陈徽站起来,看向司马霁,“沈画师,可否与你聊一聊?”
二人行走在清冽的夜色之中。
陈徽试探道:“沈画师与顾师妹关系看起来很好。”
“我与她有缘。”
“说起来”司马霁抚了抚下巴,作思考状,“我与陈郎君还有贺先生都挺有缘的。这次的百越之行,我们又碰上了。”
他笑道,“这次说什么,我都不浑水了。”
“殿下只管寄情山水便可,吴王封地一事,我等自会处理。”
大热天的,司马霁却是打了个寒颤:上一回和陈徽他们在京畿碰上,陈徽说的话和这次一模一样!
他幽幽看着陈徽:“上一回您也是这么说的!语调都没带变!”
“这……”陈徽一时语塞,“请您相信我们……”
司马霁摆了摆手,“我还是比较相信顾姑娘。”
二人又说回了红萼,陈徽想起自己的来意。
陈徽感慨:“前些时候,坊间都说顾姑娘运气好。但这世事谁有能说得准呢?她身为宫主唯一的亲传弟子,以后,注定是要站在祭台上,受万人敬仰的。可这高处,不胜寒呐……”
“我想,以她的性子,不会过得如玄辰宫主一般的。她是个活得很随性的姑娘,不会自己折腾自己,”司马霁眸中向往,“她啊,更像你们的老宫主,日子就算不好过,也会自己找乐子,真好!”
“您见过老宫主?”
“有幸得见。”司马霁将手中的折扇打开,焦躁地摇着折扇,按下翻滚心绪,不再多言。
红萼草草洗漱了一下,便见司马霁一个人坐在路旁的巨石下,凉风将他的衣袍吹得翩翩起舞。
他坐在阴影之下,周身笼罩着夜色,一副生人勿进的模样。
这一瞬间,司马霁眼底的孤寂刺痛了红萼。
她施展轻功跃上巨石,探出头笑嘻嘻地问下面的司马霁,“沈画师,今晚月色正好。你要上来看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