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人亦有地位高低,如黄龙士,虽有棋圣之称,但还算不得真正的大能。虽是圣人,却只能算是亚圣。而荀子,却是少数的几位真圣之一。同时,荀子也是《劝学》的作者。
丹青生没见过荀子画像,但见到韩柳学等人言行,又岂会不知高空之人是谁!
不过,
“见过荀子圣人!”丹青生也躬身相拜。
荀子轻轻抬手,示意众人起身,目光瞅向丹青生。
“你这文章,能继续否写完?”
听得荀子的询问,众人都屏住了呼吸。
真圣荀子,竟然用这样的语气,问别人文章能否写完?!!!
对文人来说,光这一句话,就已经是莫大的荣誉。即便连韩柳学,眼中都是一阵羡慕。不过在周敏听来,这话却跟催命符差不多。
丹青生所作文章惊动圣人,若是开口说断了思绪,写不下去之类的话,那他周敏,可真是吃不了兜着走。
那些狡辩伎俩可以跟韩柳学玩,甚至可以跟文渊阁几位大学士玩。但是借周敏八个胆子,他也不敢跟圣人胡搅蛮缠。
周敏战战兢兢,可丹青生却看都没看他,只躬身道:“回圣人,学生的文章已经写完了。”
《师说》的最后一段话,是原作者写给弟子的寄语。丹青生只想以此文破灯阵,一开始就没打算篡改,自然也不会写上。虽然丹青生知道,自己的回答会对周敏构成何种影响。但终归不屑行小人行径,还是如实回答。
荀子微微一笑:“你这文章,尚未收尾。只是残篇,又如何能说是写完?”
“学生……”
丹青生正想辩解,荀子轻轻一摆手:“我知你心胸宽广坦荡,既然你说写完,便是写完。只是实在可惜,即便只是残篇,若是无黑骨惊扰天道文灯,也可出得七品文运。可惜,可惜……”
荀子这番话,让韩柳学是牙关紧咬,恶狠狠的瞪向周敏。
七品文运,大儒文章啊,就这么没了。
荀子抬手一招,丹青生身前桌案消失,纸张浮起,落入荀子手中。
看了几眼,荀子顿时动容,阅完之后,幽幽一声叹息。
“如今尘世骈文盛行,写文不重思想内容,讲求对偶声韵和词句华丽,尽管也不乏佳作,却导致浮靡之风的泛滥。没想到你小小年纪,却能看到这一点,真是后生可畏。”
“学生惶恐。”丹青生深深下躬,只觉得脸有些烧。
若是夸奖他的画作,就算再高的评价,丹青生都能泰然处之。可这文章却是前世习得,让丹青生颇有些尴尬。
荀子道:“你这文章是在文灯内所作,文运成文,凡世难以留存。但此文含教化之意,当警示天下学子。我意将其带回圣地,编入经义,你看可好?”
此言一出,一阵粗重的呼吸声顿时此起彼伏。
之前荀子那些夸奖,众人虽然听的羡慕,但心中也不是十分感冒。即便是圣地诸贤,对文道的认识也各有不同。荀子的看法,并不代表一定就是正确的。可是荀子竟然要要将此文编入经义,那意义可便不同了。
圣地经义,基本上要得到所有圣人的共同认可。荀子说此文能入经义,便代表其他圣人多半不会对此有异议。要知道,就算是大儒文侯,也未必会有这样的荣誉。
丹青生迟疑了下,回道:“圣人有此意,学生不敢有异议。只是,学生有个不情之请。”
“说。”荀子只回了一个字,可周敏却吓的一哆嗦。
万一丹青生让圣人出手对付他,那一百个周敏也得尸骨无存。
不过周敏实在高估了自己,就算丹青生想请圣人出手帮忙,也远轮不到他。就算是贾成贤,都没有这个资格。
丹青生斟酌了下词句,鼓足勇气道:“《师说》此文,乃是天下文人共悟,学生只是执笔者,不敢居功。若有幸入得圣地经义,还望莫要属学生之名。”
若是寻常诗文,如《悯农》之类,署名也就署了。反正这个世界与前世不同,也没人说丹青生抄袭。可是入圣地经义,丹青生还是觉得不踏实。
圣地经义通达天道,教化天下。丹青生担心因此影响自己的心境,以至于在文道修为上受阻。
听到丹青生提出这个要求,一直温文尔雅的荀子,表情一下僵住了。韩柳学更是差点蹦起来,冲过去给丹青生一大嘴巴。其余众人,也是一个劲的磨牙。
入圣地经义啊,多么大的荣誉。要换别人,拿命来换怕是都有人做。可丹青生倒好,竟然拒绝署名!
“启禀圣人!”韩柳学顾不得许多,连忙躬身道:“丹青生身陷文阵,又受惊扰,此时头脑思绪,怕是受了些冲击。”
韩柳学话里的意思很明显,丹青生脑袋坏掉了,荀子您老人家千万别当真。
文章入圣地经义,那是了不得的大事。不光是丹青生自己的荣誉,那更是贺州太学的荣誉。韩柳学本就是一个好面子的人,他管辖的太学士子作出这样的文章,那就是天大的面子。
荀子目光灼灼的盯着丹青生,沉默良久,幽幽一叹:“黄龙士果然所言不差,你之心性,常人难及。”
韩柳学等人又是一惊。
黄龙士?那是棋圣啊!怎么这丹青生,跟棋圣也有交集?!
“也罢,既然你坚持。”荀子道:“下方尔等听了,今日之事,终于今日。《师说》此文,不日我将传阅天下。但作者身份,不得有半点泄露。”
荀子并没有说,如果泄露会给怎样的惩罚。但这番话一出口,除非有谁不想再修文道,否则没人敢不听。
不过这些,对于韩柳学已经不重要了,他现在很想大哭一场。
这脑子有包的丹青生,竟然真的放弃了。
荀子在说那些话的时候,也在看着丹青生。
因为即便连荀子都怀疑,丹青生是不是故作姿态。可是他看到的,却是丹青生松了一口气。而心跳和脉搏,也没有任何异常。
此子心性,竟然真如这般?!
荀子瞅着丹青生,心中越生喜爱之意。但想到黄龙士曾经说过的话,便开口问道:“我听黄龙士言,你说自己的道,是在画道?”
丹青生心头一跳:“正是。”
“可惜。”荀子又是一声轻叹。
韩柳学等人眨了眨眼,开始没明白怎么回事。可细一想,顿时各个表情愕然。再看向丹青生,那是真想掐死人的目光。
荀子话里话外透出的意思,分明是有收徒之意!
那可真圣,真圣啊!!!!!
其实丹青生也很是惋惜。黄龙士是棋道,也算是偏门。可是荀子则不然,乃是儒家真圣。若是入得其门下,就算是皇帝也不敢对丹青生不敬。只可惜,自己的道,终归在画。
荀子瞅着丹青生,似乎有些欲言又止,但最终还是叹了口气。
“你我必会再次相见。希望那时,会是在圣地。”荀子的身形,渐渐隐去。
待荀子彻底消失,四周的异象也随之不见。
韩柳学抬头看了一眼天空,确认荀子真的走了。随后将头转向丹青生,咬牙切齿的走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