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还极尽热闹的何府门外,摊贩子不知什么缘故都被打发走了。大门紧闭,冷清了不少。林捕头上前敲了门,看门的小厮刚拉开门环,府里便是闹哄哄的一团乱。几个扫门的丫头围在角落里直嘀咕,看见来了捕快,忙噤了声。
现下也顾不上旁的,林捕头忙问了小厮,带路去看出了事的陈管家。
陈管家的尸体被抬放去了大堂,用白布盖着,上位围坐着脸色都不太好的何老爷、大夫人和二夫人,旁边惊出了几个没见过的妾室。十几个丫鬟小厮被先前赶来的几个捕快围挡在外,想来这件事几乎将府里所有的人都惊动了。
怜筝抬眸望了望林捕头,蹙眉道:“林捕头,尸体被移动了,第一现场应该不在这里,他们擅自移动了尸体,怕是会破坏了原本的证据和线索。”
这些林捕头又何尝不知道,可是尸体已经被动了,何府不比寻常的宅门大户,只怕是挪动了尸体,也追究不到哪里去!
林捕头抬眼看着那几个捕快,他们只是无奈地摇了摇头,他心里就知道了情况。
林捕头举手作揖,躬了躬身:“何老爷,这尸体是刚抬到这里来的吗?陈管家先前是死在了哪里,劳烦带我们的捕快去封锁位置。”
何老爷的脸色发青,狠狠剐了一眼二夫人林蓉,铁青着脸扭过去。
“他就是死在了这里,不过是陈管家先前就有宿疾,向来是府里人尽皆知的事情,只是…突然就病死的而已,我打发了一幅棺材,再补贴其家人一些银两就是了,怎么好意思劳烦了林捕头带着捕快们兴师动众地来了。”
何时共这么一说,大有不愿意交代的意思。
怕是这陈家福死得不干净,才遮遮掩掩地不愿意让人来验。
既然已经到了这里,哪有不验的道理。
“林捕头,劳烦您安排人手,将整个何府的人都有秩序的整理起来,我先验尸体,再和你们一起去寻第一现场。”怜筝挽起衣袖,抬眸望了望风因。
风因倒是明白了怜筝的意思,朝外望了望,让个小厮送来纸笔。
怜筝走进大堂,自然是不顾及何老爷和那些个夫人的,与她而言,尸体方是最重要的。
“因病致死的人,通常面色蜡黄、指甲灰黑。”她撩开掩尸体的白布,仔细地翻看了陈家福的四肢和面部,再摁了摁他的腹部,“且死者腹部柔软,并无胀实,并非是病死的人。”
“你是什么人,竟然也敢在我何府撒野。”大夫人突然拍桌而起,满脸怒红,食指直指怜筝:“林捕头,带了一名女子我便不好说什么,但是区区贱籍竟然也敢在此指手画脚!”
“何夫人,若是不服,您大可让衙门再多请几个别的仵作来亲验。”
怜筝面无怒色,只是抬头打量了一眼何老爷,笑了笑:“请林捕头务必要从北县请来那位最有名的阮仵作,听说他验尸一绝,当之无愧。最好再请一请南县和迎河镇的那些个仵作,那可都是闻名的仵作。一旦破案,能被说书的人在大街小巷传颂小半年,直至街知巷闻都不为过,也是,这哪是我一个小小仵作能比较的。”
言下之意,这哪是谦虚,分明就是威胁。
你若是怕闹大了,越是想藏着掩着,那么我就给你使劲朝外鼓捣,弄得你身败名裂,人人皆知,就看你到底是愿意还是不愿意!
何时共如狼似虎般生盯了怜筝半响,怜筝毫不退怯,回望对视,丝毫没有动摇。
片刻,他才将死死攥紧的拳松开来,垂首:“不劳林捕头劳累,眼下……甚好。”
若是当真藏不住,也不至于闹得街知巷闻。
他到底是男人,要存得住面子。
“那便最好。”林捕头终于松了口气,想了想,交代下去:“让所有的人都去别的后堂看守着,何老爷和几位夫人都去房间休息即可,让仵作好好验尸。”
何老爷复杂地看了看陈家福的尸体,轻叹口气,觑了一眼林捕头,“有劳林捕头了。”
“哪里的话,林某人应该做的。”
越少的人知道验尸结果越好,凶手一旦在中间,被发现线索,毁尸灭迹只能徒惹麻烦。替何老爷稍微遮掩下悠悠众口,这并非林捕头的原意,只是何老爷这样又能藏得住多久。
风因等小厮从书房取了纸笔送过来,怜筝侧眸示意,风因随即点头。
怜筝细细察看了尸体的周边,查过尸体的头部、背部、四肢等等,这才徐徐道:“尸斑还未生成,根据尸僵,死了约莫不到半柱香的时间,面色泛紫,身上和四肢并无异状,加上其他的症状,应该是中毒死。死者的指甲里存有皮屑,但是自己身上并无伤口,在争执的时候可能抓伤了旁人,无论是不是凶手,在陈家福死的时候定有在身旁的人。”
“能看出来是什么毒吗?”
“他的口舌附近没有秽物,但是舌根下有白色的呕吐物痕迹,死的时候有呕吐反应,身上暂时没发现伤口,如果不是用了针之类的,毒应该是从口入,要剖尸看看陈管家的胃,看他曾经吃过什么东西,再做推测。如果当时身旁有人,那么他不仅看着管家死,甚至有人替他把嘴角的呕吐物都擦拭了,唇周都非常干净。所以在擦拭的过程中,可能抓伤了对方。”
“眼下天气转凉,方才那些丫鬟小厮,包括何老爷和几位夫人都是长袖衣裙,若是要抓伤,定是抓在了没有衣袖没能遮掩的位置。”风因放下纸笔,淡淡含笑:“方才,我看何老爷的手背上倒是有几道刚刮擦的伤痕,遮遮掩掩地藏着,倒也没看个仔细。”
“这件事,就要有劳林捕头了,许是要商量一下该如何决断?”
想来他们是无权对何老爷搜身的,但是这些个宅门大院的好歹会给林捕头几分薄面。
一个捕快匆匆忙忙跑进大堂来打断了几个人的商量,神情慌里慌张。
“头儿,何府的二夫人刚才在房间里上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