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京师,仅仅前进了一百余里,过了怀来卫,周虎臣一行进去延庆州(延庆县)开始等待。
周虎臣身边只带着二十余名家丁,其中也有周府的家丁首领周万江,周万江在这里很熟,因为他曾经在宣府担任过军职。
宣府历来是兵家必争之地,战略地位十分重要。特别是明朝建都燕京之后,宣府镇更是保卫京都,防御蒙古族南下的咽喉之地,素来就设有重兵,延庆州距离边墙很远,安全没有问题。
周虎臣一直想看看梦想中的长城,但现在距离边墙有些远,看来这次是没有机会了。
在客栈中等待两曰后,周虎臣的舅舅刘庆来到延庆州。
刘庆在延庆州还有一处宅子,在客栈中短暂停留,刘庆把周虎臣一众人带到了自己的宅邸。
周虎臣行过了礼,问安。刘庆高兴地起身,他的右腿留有残疾,迈向周虎臣的步子明显有些失衡,但这点残疾并不能掩饰刘庆的精悍,他的个子很高,久经风霜的脸透露出曾经的人生经历,他的右侧脸上有一道长长的疤痕,这道疤痕在为刘庆诉说着曾经的热血豪情。
“高了不少!我家的虎子长大了!”
刘庆伸手,周虎臣就势起身:“舅舅,家里人都好吗?舅母一直身体不好,父亲与母亲,还有小虎一直在惦念着你们!”
“都好!你舅母现在也恢复的不错!虎子坐下说话吧!”
简短的互相问候,周虎臣恭敬的呈上了父亲的书信。
看过书信,刘庆的脸上露出一丝凝重:“姐夫从来就是不求人的姓子!看来这次定是碰到了大难处!”
“舅舅,朝中已经传出消息,父亲就要升任总兵了,舅舅您也曾在军中,连年的征战,士兵与物资损失的太多!您自然也知道这做一镇的总兵会有多难!今天,小虎不但要向舅舅要银子,另外还有一件事,别人帮不了,现在只有舅舅您了,您必须帮忙!”周虎臣摆明了利害关系,随后打出了亲情牌:
“银子好说!你舅舅是军伍中人,留着银子有什么用,家中人够吃够花就行了,清楚孰轻孰重!”刘庆与蒙古人战斗过,与建奴战斗过,现在的时局如此紧张,他明白周遇吉的难处:“另外一件事是什么事,小虎直接说吧?”
“父亲现在需要战马!很多战马!”
“要多少?”
“越多越好!有多少要多少!”刘庆太痛快了,周虎臣自然也不会客气:
刘庆开始思考,不久之后,他看着满面期待的周虎臣开口了:“一千五百匹以内,千匹以上,够不够?”
战马与马匹不是一个概念,战马是能够上马就投入战斗的马,是经过训练的马,这是最重要的,也是急缺的军事物资,战马价值不菲,刘庆能够这么痛快的答应,这已经是下了血本。
长城并不是密不透风,刘庆有办法在草原搞到战马,而且,这是那些边镇将领喜闻乐见的事情,边将有好处可捞,还能给大明带回马匹,这就是刘庆能够在宣府成功的要素。
“小虎会让舅舅看到一只强大的军队,它会是这个国家的柱石,成为敌人的梦寐!请舅舅相信父亲,相信小虎!”
刘庆对周遇吉自然相信,这个有些刻板的姐夫如果不是不善于钻营,依照他的战功,早就已经成了一镇总兵。
“小虎在延庆等待些时曰,估计不会太久,银子我会办好会票派人送过来,至于战马,恐怕要用半个月的时间!”
周虎臣无话可说,舅舅刘庆是他的嫡亲舅舅,是绝对的家里人,他应该已经看到了什么,刘庆对时局看来有了不好的预测,现在等于是孤注一掷,他准备全力帮助周遇吉了。
刘庆第二天离开了延庆州,周虎臣一行开始等待,而刘庆答应的会票也一直没有送过来。
周虎臣等人在焦急的等待,这一个等待竟然超过了半个月,当刘庆风尘仆仆回到延庆州,已经过去了十八天的时间。
“马匹太不好搞了!蒙古人已经归顺了建奴,建奴现在在控制边墙的交易,马匹更是禁止交易,以后,恐怕建奴很难克制了!”一进门,风尘仆仆的刘庆就开始诉说情况:
不愧是军伍中人,刘庆的判断是正确的,周虎臣也知道,当今年事关之整个辽东战局的松锦之战结束,明军将失去对建奴的反击能力,而蒙古人也将彻底成为建奴的附庸。
周虎臣给刘庆见过礼,坐在椅子上刘庆继续道:“拿着吧!银子留在舅舅手中没什么用了,现在建奴越来越强,蒙古鞑子也不安分,现在蒙古人与建奴联手,我大明内部流寇四起,举步维艰!战事会越来越多啊!这些银子还有战马就不用再还了!算是舅舅的微薄之力,算是对朝廷与你父亲的支持吧!”
刘庆满面的颓色,看来他是集中了所有的能量,竟然一次拿出来三十六万两银子。
“舅舅,要不您也随小虎离开这里吧!”银子不用客气,周虎臣知道已时曰无多,宣府以及京师之地已经不再安全,他尝试着要把刘庆一家人带走:
“不!舅舅不走!小虎把你表弟带走,哪怕有什么大事发生,刘家也会留些最后的骨血,舅舅我就这点要求!另外,舅舅带回来了一千二百余匹战马,都是可以直接骑乘作战的好马!小虎在等待两曰,你舅母与表弟随后就到了!”
刘庆看来是彻底的对时局失去了信心,他要抛弃自己的财富,这是他为自己的国家尽的最后力量。
周虎臣的小表弟今年十二岁,刘庆没有在等待,他直接给儿子取了一个名字;刘卫。这是一种冥冥之中的期待,他希望自己的儿子将来是有用之人,能够成为一个保卫国家的人。
这几乎是在永别,刘庆的妻子胡氏哭的一塌糊涂,那种母子亲情,那种不舍让所有人瞬间充满悲戚之感。
刘庆无疑是一个男人,一个果敢坚毅的男人,尽管有着种种不舍,但他的眼界足够长远,那是一种智慧,一种人生经历所带来的智慧。刘庆知道自己应该做出取舍,儿子终归要有一个归宿,也许这个选择是是冥冥之中的一种召唤。
周虎臣感动了,他重重的跪在地上。
这个舅舅刘庆是一个热血男儿,他不能离开,因为他现在还是一名军人。
“无论如何,舅舅与舅母会看到刘卫成长,他会成为一个顶天立地的男人!会看到小虎,会看到刘卫成为你们的骄傲!”这是周虎臣临行留下的话:
任重而道远,这个国家,这片土地上的人民从来不缺乏对这片土地的热爱,不缺乏对侵略者的抵抗,华夏历史上,在这个大明,刘庆这样的人何止万千!
周虎臣起身,热泪挂满了脸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