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的月色算不得好,透过低沉的阴云,只见得几缕微弱的月华洒下,静谧的夜晚似乎被蒙上了一层轻纱。
虽不厚重,但却令人只敢感压抑沉闷。
一连过去几日,顾景颐都不曾来过,苏泠月只觉有些百无聊赖,便早早洗漱完上了榻。
却是辗转难眠,心头像是总是压着块大石头,令她有些窒息,隐隐有种不安的情绪席卷了她的思绪,说是沉重,但又更若是空空落落的感觉。
新月曲如勾,伊人心绪乱,竟是剪不断,理还乱。
顾景颐,他此刻在做什么?最近又在忙些什么。
也不知是什么睡着的,就那么耗着,终于沉入了寂寂凉凉的梦乡。
苏泠月在浅淡的梦中,下意识移了移身子,想要寻找一个舒适的位置。
但模模糊糊中,一阵若有若无的海棠香裹挟着腥甜拱入了她的鼻端,她下意识歪了歪头,想着要睡得更舒服一点。
却是身体先于意识,也不知是何缘故,仿佛有什么牵引着她——就那么忽然醒了过来。
朦胧的视线就这么渐渐清晰起来,只见稍显薄淡的月华下,一道挺拔的身影坐下床下,斜斜倚在床畔,落寞却不寂寥。
微弱的光晕为他惊世绝尘的俊颜踱上一层清朗的韵味,神秘而温柔。
“顾景颐?”苏泠月怀疑自己是不是在做梦。
“泠儿,你醒了。”顾景颐宠溺浅笑,星眸灿亮,似乎洒落了漫天星河。
说罢抬手抚上她娇俏凝白的脸颊,如待珍宝。
苏泠月只觉有异,但又说不上哪里怪,只得腾身坐起,一边瞧着窗外的天色,回握住他的大掌,“这么晚了,还来做什么?”
“我想你了。”顾景颐轻笑,却分明透出了一丝疲惫和无奈。
苏泠月当然捕捉到了他眼底转瞬即逝的异状,正欲开口,不想身前挺拔的身子竟斜斜向后倒去。
“顾景颐!”苏泠月冲口惊呼,几乎是跳下床榻,将他费力地扶起来,“你怎么了?”
手心传来难以忽略的濡湿,她下意识抬起手探到微弱的月光下一瞧,竟是深深浅浅的鲜血,随着她抬手的动作,一路蜿蜒而下。
是顾景颐的血,苏泠月愣了好一瞬,才得到了了这个不可置信的认知。
“顾景颐……”苏泠月心底蓦地腾起难以言状的恐慌,一贯沉静清泠的声音竟是带了颤颤的哭腔,“你不要吓我。”
他竟是昏迷了过去,光亮微弱的房间里,苏泠月终于看清顾景颐灰白如纸的脸色。
“喻临!”苏泠月再也顾不得其他,但方唤出声便霍然住口,只因为她想起,今晨她令喻临办别的事去了。
此刻喻临并不在逐月阁。
事急从权,苏泠月极快便冷静下来,对着门外唤道:“踏歌,听雪!”
许是睡得沉了,她紧接着又唤了一声,带着凌厉而冰冷的寒意。
很快门外便有了动静,雕花菱格红木门上人影映着烛光,低软的女声响起:“小姐,奴婢在,可是有什么事?”
“听雪,踏歌也起了吗?”苏泠月淡声问,极力压制住声音中难掩的颤抖。
“小姐,奴婢在呢。”踏歌急忙应声。
“方才我起身的时候踢翻了凳子,你们进来收拾一下,安静些。”苏泠月又道,“将烛火灭了,晃眼。”
踏歌和听雪立时吹灭了烛光,轻手轻脚地进来了,转身轻轻合上门,片刻便恢复了初时的静谧。
“小姐?”方灭了光亮,眼睛一时适应不过来,屋内便显得很是黑暗,踏歌听雪忍不住唤了一声。
“听着,从现在起,无论我说什么,你们照做便是。不许发出任何声音,明白吗?”苏泠月的声音带了许久未现的冰寒,不怒自威。
两个丫鬟鲜少见过苏泠月这般郑重其事地吩咐她们,心底陡生敬畏,神经便也倏尔绷紧,连连应声:“奴婢省得了,小姐放心。”
“点灯吧。”苏泠月淡声道,“桌角处有一盏豆油。”
踏歌牢记着苏泠月的吩咐,因着甚是熟悉内室的环境,极是轻易地便寻到了那盏豆油。
黑暗渐渐被光亮吞噬,月光虽弱,但掩映着明明灭灭的烛火星晕,两个丫鬟终于看清了屋内的情况。
当游离的目光触及地上的人时,一声惊呼险些脱口而出。
但因早有苏泠月的吩咐在先,也算是有相当的心理准备,硬是生生压住了冲至嘴边的尖叫。
虽不曾多见,但凭着顾景颐往日的惊才绝艳,踏歌一眼便认出了他,齐王殿下?!
她大惊失色,于是放轻了脚步,急急奔到苏泠月面前。
踏歌这才看清苏泠月的神情,与她方才清淡冷静的声音迥然不同,只见苏泠月瓷白莹然的面上,尽是焦灼,还有极力潜藏的恐惧和担忧。
那般复杂的神色,她几乎不曾见过。
“踏歌,你去外室将药箱拿来。”
“听雪,去小厨房烧一桶水来。”
两个丫鬟似乎被眼前的一幕震惊得呆滞了,俨然充耳不闻的模样。
“快啊!愣着做什么?”苏泠月声音稍高,声色俱厉,终于藏不住颤抖的焦炙之音。
冰冷凌厉的声音如同利刃一般扎进了耳里,两个丫鬟幡然醒悟,“好好。”
于是急急起身赶紧忙活起来,暗无声息地窜出了内室,说是急速如电也不为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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