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怎么会知道自己的身份?脸上一丝慌张一晃而过,舞尤手指轻颤两下,几秒之后又恢复淡定,看着榻上的人目光嗜血,眼角一块已经腐蚀的‘肉’被皮扯起数条紧绷的纹路,隐隐召示要断裂的趋势。
“你跟踪我?!”舞尤瞪着猩红的眼如火,仿佛要烧了周围的一切,尤其是,眼球中心那抹浅蓝‘色’的身影。
撕裂而尖锐的声音,在空旷安静的室内显得尤为突兀,嗓音之大,引来下方正在津津谈资的宾客纷纷扬起脑袋看向楼上。
“刚才是什么声音,凤角楼老板欺瞒皇上?”路人甲刚剥了一颗‘花’生米还来不及放嘴里,脑袋伸得老长,凑到对面的老兄面‘门’前,生怕是自己的耳朵出问题。
凤角楼啊,虽然只是座酒楼,但富可敌国,背后势力貌似也不简单。这要是出错,他有十条命都不够搭进去。
路人乙亦是凑到他的眼前,‘交’头接耳,小声道,“我也听到了,还以为是幻听。但看他们的神情,似乎大家都听到了,这么说,这事有五成真?”
“凤角楼老板神龙见首不见尾,虽然凤角楼豪华套间要求高,但历来二三楼都是为外人提供,这声音又像是从三楼传来……”
路人乙摩斯着下巴,思忖一会,道,“你的意思是,有人在故意诬陷凤角楼。”
“八成是这样。凤角楼一向清明道义,不掺杂江湖与朝廷闲事,这些人是看凤角楼抢占了风头,才故意出此恶意,真是歹毒心肠!”路人甲眼里肯定,一副憨厚老实的模样,脸上尽是为凤角楼鸣不平。
迎面扇来一股劲风,舞尤只觉膝盖突突麻痹,接着就是咯吱一声,瘦得皮包骨头的膝盖一软,风一吹就倒的身子猛地扑向地面,手上一串铁链拖打在地上咣当响。
舞尤偏起头,猩红的双眼恨恨看向左边。一高大‘挺’拔的男子一身深黑‘色’劲装,冷着一张面瘫脸,手上执着一把雪亮的银剑。银剑剑端对准她的脖颈,脖颈流出一条长长的血渍,顺着剑尖,滴入洁白的里衣,晕开一圈圈鲜红的罂粟。
“说完了?”风希灵优雅的扬起嫩白纤长的指尖,拇指轻弹一下透明的中指甲盖。轻呼一口气,一滴细小的液体自透明的指甲盖弹‘射’出去,无声落在绑着舞尤手腕的铁链上。
咔嚓,只闻铁链崩开的一声声响,舞尤一个蹦起,身影似箭,直直冲向不远处那正对着她的美人榻,五指成爪,一阵风过,身后两扇‘门’震得开起一条不小的缝口。
“主子小心!”风阳手上的剑尖划过一大股鲜红的血液,浓眉拧起,猛地反应过来,那人已闪过眼前。脚步一动,紧追其后,宵小之辈,绝不能让她得逞!
‘精’美华丽的雅间,两边皆放着香炉,一丝丝香烟流出炉壁眼口,缭绕蜿蜒飘向屋顶高处,最终消散,安静的室内,偶尔听得几声间断压抑的呜咽声。
“不错,有两下子。”风希灵正着身子坐在榻上,一派悠闲,单手扼着一人脖颈的姿势,眉间隐隐外放的睿智光芒不可挡,绝美的容颜平添了几分男子的英气,愈加显得如梦似幻,绝世无双。
风阳追在后面,还没踏出几步就看到这样一幕,提着的心又放下了去,垂下眼,握在手中的长剑紧了紧。主人的实力那么强,是他……多虑了。
“你,你——”舞尤抓着钳制着她的手臂,手上想用力掰,奈何如何都使不上力,“你居然对我下毒!”
“怎么,嫌少?”风希灵眨着清澈的双眼,懵懂的看着她,一双手不时伸到她的眼前来,歪着头问道。
风阳站在风希灵身边,听到这句话,紧抿的‘唇’不由扯开一点弧度,耀得透白的俊颜仿佛换了个人,为整个人增添不少颜‘色’,看起来像个阳光的大男孩,与那死板雕刻般的姿态判若两人。
风月手中捧着一物,面‘色’凝重的走进‘门’,就看到这样一幅景象,妖‘艳’的娇颜微微呆愣几秒。觉到那冷酷的眼看过来,转瞬又恢复如初,仿佛一切都没有发生过一般。
“主子,有信来报。”风月看了眼风希灵钳制在手中却已软成浆糊的人,眼里明了,单膝跪地,头上呈上一封血‘色’信笺。
风希灵水灵的眸子瞟了一眼下方,嗯了一声,又转过头看着眼前那喷火的某人。
风阳踏出一步,接过信笺,刚硬的脸紧绷成一条线,俊美的容颜如刀工斧削。
风月退身之时,扬起的一个眼角微微瞧了一眼那冷酷无‘波’的侧颜,连一个眼角都没给她,闪烁的眼瞬又落入深谷,轻吸口气,悄声关上紫木‘门’。
室内复又安静,风希灵松开手,舞尤重重摔在地上,这下却是一声不吭,唯有一双嗜血的双眼盯着她一转不转。
如果眼神可以杀人……风希灵摇摇头,也许是她已经百毒不侵,又或许是她有抗体,一次次的险难逃生,对这样的东西早已无惧。
“我不明白,为什么,你们都能一眼认出来,我装饰得这么”舞尤瘫坐在地上,笑得凄凉,声音里是无限的自嘲与不解。
风希灵撑着脑袋,清澈的眼打量着地上的人,朱‘唇’轻启,道,“这么好?”
舞尤低下头看着双手,手腕上是一圈鲜红,“是这样么?”原来是她输在鲁莽,输在冲动。
嘴角牵扯起脸腮帮上两块残碎的‘肉’团,舞尤眯着双眼,猛烈摇头,甩飞两颊散‘乱’的发丝,破瓷般的声音在安静的室内嘶吼,“不!可是他最爱她,他怎会不承认!”
他是谁,风希灵清澈的眼里了然,余光打量面前这副残破的模样,摇摇头,没想到他也如此心狠。
‘激’烈的情绪充斥大脑,舞尤双目炽烈,两手抱住头部,突然呜咽起来,“我也爱他,为了他愿意付出一切,连这张脸,都甘愿为他人而埋葬。他却毅然毁灭,为什么!你告诉我为什么?!”
风希灵手中拿着风阳递过来的信笺,耳眼并用,目光凝重,转瞬,素手朝下,信笺灰飞烟灭。
地上的人还捧着头控诉命运的不公,仿若被遗弃的孤儿,配上残破的模样,凄凄惨惨。
低下头,风希灵启‘唇’道,“你知道为什么吗?”
舞尤抬起头,坑坑洼洼的脸颊两边布满泪痕,愈加突出惨烈的容颜。
破瓷的声音哽咽道,“为什么?”
“因为,你不是她。”空灵般好听的声音传来,风希灵换了个姿势侧躺在美人榻上。阖着眼,准备休息。
为什么不是她?她已经是她了,她什么都以那个人的模样来准备,来装饰,最终还是败给了现实,为什么?
实在想不通,舞尤拖着双‘腿’爬到榻前,一把银剑挡在身前,纤细的身子顿住,眼珠一转,手往下一伸,就要挨到榻上那人的衣角。
“休得放肆!”风阳厉声道。
舞尤不理会风阳的威胁,目光如炬,脸上两行泪水滚下斑斓的残颜,纤细染血的手指抚上脸颊,“我不明白,即便如此,他为何还要伤我,将我至于不顾之地,甚至连看都不屑看我一眼!”
聒噪的声音在寂静的室内久久回‘荡’,充满着愤怒与不甘。风希灵翻身而起,脸上一丝不悦。她都回答得很清楚了,这人真是难缠,难怪他会一眼就认出来,如此奇葩,也是世间少有。
“风阳,你来处理。记得,我提前‘交’代的事。”风希灵站起身,绕过眼前的疯狂物体,转身就要出‘门’。
“是”风阳点头,沉声道。
“不,你不能走!你还没告诉我为什么,你还没告诉我为什么,你不能走!”舞尤一跳而起,挥舞着手臂,脚下一点,就要去追那已到‘门’口的蓝影,哪知还没出一步,脚下一个跄踉就跌倒在地,软趴趴没有一丝力气,两手伸向‘门’边,双目无神,“你还没告诉我为什么,你不能走......”
宏伟的皇城外,被里三层外三层围得水泄不通。源之一件事,那就是禁地被人闯破了!
如此大的事情,几乎超越了烈皇一年一度的登基大宴。在这喧嚣的京城中,流言似火,一下子扑向宽阔的原野,一时之间闹得城里城外人心惶惶。生怕自己被连累的有之,关上大‘门’睡大觉的人数以万计。
饶是如此,‘精’炼的官兵齐齐出动,翻箱倒柜,对家家户户地毯式搜索,有的刚偷了邻家‘鸡’鸭的小偷做贼心虚慌忙逃逸,被生生就地处决。
杀戮,在皇城之外肆意蔓延,热闹的街市不过一时,就变成另一副模样,像被搅浑的鱼塘,浑浊的境地,让人窒息得透不过气。
皇城内亦是沉闷得没有生气。殿里殿外人满为患,已经出‘门’的人被“请”了回来,还未出‘门’的又要接着再座几个时辰,屁股是否开‘花’,看座上那憋屈的脸‘色’就能猜测出几分大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