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人,竟然是一名专修肉身的体修。
黑玄宗的玄苦、玄难二人站在此人面前,如同面对着一座横亘着的大山,竟连大气都不敢透一下。这位神煌门上使带给他们的压力太大了,面对着他,就好像面对着宗内的那些辟渊期长辈们一样。
神煌门上使并没有收敛起身上的气势,反而更加恣意地朝着黑玄宗的两人压迫而去。在这等高出了一个境界的气势压迫下,名叫玄苦的矮胖修士还好一些,但是他的那位师弟,名叫玄难的高瘦修士,却是明显已经承受不住,不但脸色更加苍白,一只膝盖更是已经快要跪在地上。也难怪,他先前已经在林弃的爆裂符下受了重创,一条左臂不翼而飞,虽然依靠着止血符篆勉强遏制住了伤势,但是已经元气大伤,如今再遇到这位语气明显不善的神煌门上使的刁难,自然更是摇摇欲坠。
“上使大人,愚师弟早已受伤,还望大人高抬贵手……”
看到自己的师弟在重伤之下还被此人如此欺辱,玄苦心中纵然愤恨不已,却慑于此人的威势,脸上不敢有丝毫的不满表露出来,反而是放低了姿态,出言求饶。
“你们这两个废物,来到此地不先通知本座也就罢了,竟然还和别人动手!盟中花费了大量的资源才将你们传送到此,可不是为了让你们来胡闹的!若是因此而影响了本盟筹谋已久的大事,你们黑玄宗,可就别想再在这南域呆下去了!”
神煌门上使毫不留情地数落着二人,及至看到已断一臂的玄难无法承受自己的压迫,一口鲜血吐将出来,神色显得更加萎靡,这才满意地冷冷一笑,收敛起了身上的气势。
玄苦感觉到肩膀上压力一轻,心中微微一喜,顿时言不由衷的说了些感激之语,然后将几欲晕厥的玄难扶到一边,喂其服下了几颗疗伤丹药,接着又从身上掏出几张有着止血生肌之效的符篆,以法力灌注后,一一贴在了玄难的身上。
神煌门上使在旁边冷冷地看着这一切,从头到尾都没有出言相询,完全一副漠不关心的模样。
玄苦忙完了这一切之后,玄难那苍白如纸的脸上才终于开始有了一丝血色。
“上使大人……”
玄苦回过头来朝着神煌门上使说话,却被后者不耐烦地挥手打断:“本座姓段。你既然已经忙完了,那就跟着我来吧。让他在这里候着!”说完,头也不回地朝远处的那座小山丘疾射而去。
玄苦回头看了一眼玄难,觉得后者已经没有什么大碍之后,也就留下了一张传讯用的符篆,随着那神煌门上使而去。
有关这位神煌门上使出现在此地的事情,已经走远的林弃当然不可能会知道,此时的他已经走出了筑基期凶兽出没的区域,回到了白玄宗三峰的范围之内。
想到这几日来的遭遇,林弃心中也是有些吹嘘,同时眉宇之间也是显得有些兴奋。
他怎么也没有想到,出来之时的自己尚还是凡人之躯,返回之时却已经是一个有着四层淬体诀修为的修炼者,虽然在这一路之上他带着那些沉重的兽皮骨刺一路狂奔,但是却仍然觉得自己的体内似乎有花不完的力气,竟然只花了出来时一半的时间,就回到了太幻峰之上。
不过,太幻峰的弟子并不多,只有寥寥数十人。在这些弟子当中,年龄最大的早已超过百岁,最小的也要比林弃大上十几岁,而且这些弟子都是各自寻觅洞府居住,全力参悟张全真老头赐下的许多阵法秘籍,甚少会聚在一起。林弃在峰上生活了十几年,连这些人的名字都叫不全,偶尔遇到了一两个,也大都是来请张全真老头指点疑惑的,匆匆而来,匆匆而去,根本就不会对他这个废柴加以理会。
林弃平时也懒得去理会那些人,在最初的那几年,当他在张老头的教导之下识了一些字之后,便自己去找一些书来看。所幸张全真老头的居处书籍极多,其中一部分是以前的太玄宗流传下来的,更多的则是那些拜入门下的弟子,其背后的家族搜集上来的。林弃从中学到了不少的知识,当然也顺带着在阵法一道上入了门,掌握了几个不必使用到法力便能够施展的粗浅的阵法。
林弃走在上山的路上,周围已经是一片漆黑,但是因为他如今已经是修炼者的关系,感知比以前要敏锐了许多,所以即使山路崎岖,在他眼中也如同坦途一般。幼年之时的林弃便能够不惧黑暗地一个人在峰上行走,更不用说现在的林弃,所以这几日的浮牛山之行,对于一般的同龄人来说或许有些不可思议,但是对于早就习惯了独立生活的林弃来说,也不算是太过值得惊讶的事情。
林弃回到太幻峰上的时候,时间已经是深夜。对他来说,白天回峰和晚上回峰,两者之间根本没有什么区别,因为在这偌大的峰顶之上,除了自己和张全真老头之外,也就剩下了一个又聋又哑的凡人杂役在旁边居住,那些太幻的峰弟子,平日里只顾着埋头参悟阵法,是一年到头也不会见到几回的。
“老头,我回来了。”
林弃高喊着走进了大殿。
这座大殿算是太幻峰上唯一的一座修葺得比较完好的建筑了,是张老头当年开山收徒的时候,让弟子身后的那些家族一起修建的,至今已经有好几百年的历史了,如果不是张老头擅长阵法之道,能够布置一些巧妙的阵法对建筑进行加固,恐怕这座从来没有进行过修缮的大殿,早就已经湮灭在漫长的岁月当中了。
叫了两声,没有听到张老头的回应,林弃摇了摇头。
“或许是到什么地方作画去了吧。那老头疯劲一上来,没有几天的工夫,根本就不会回来。”
林弃这样想着,扔下了那一大堆的凶兽材料,独自走出了大殿,往一侧的膳房走去。
自他有记忆时起,张老头就是一个嗜画如命的人,白玄宗三大主峰,以及附近大大小小近百座山头,全都留下了张全真老头挥毫作画的踪迹。他曾经观看过老头的画作,但是任他抓破了脑袋,也无法看出那画上画的究竟是什么。自那以后,他就不再理会那似乎有些疯魔之征的张老头,饿了就自己找吃的,困了就回到房间里去睡,反正在这个布满了阵法禁制的山峰上,一般的蛇虫鼠蚁也闯不进来,安全得很。
膳房的门虚掩着,里面一片黑暗。
林弃推门走了进去,一股冷风吹来,让他不由自主地打了一个冷战。
平时负责做饭的是一个老妪,年纪很大了,又聋又哑,据说是林弃被张老头带上山的时候,从附近的凡人世界里抓来的,专门负责照顾当时尚还在襁褓之中的林弃,而至于张老头自己,修为到了似他那等地步,据说是能够辟谷的,就算是一年不吃东西也没什么,只要隔上一段时间,喝几口水就行了。
对于那位从小就照顾自己起居饮食的老妪,林弃心里头还是很感激的,小时候对她也是非常依赖,可惜在林弃四五岁的时候,老妪得了一场大病,此后就开始变得神经兮兮,经常将自己一个人关在膳房里,谁也不许进来。
自那以后,林弃就开始去山中捕杀一些力所能及的小兽,以此来填饱自己的肚子。老头也依然是纵情于山水之间,没什么时间管他。长此以往,那聋哑老妪也就得以一直居住在太幻峰上,并没有被逐下峰去。
林弃熟练地找到了灶台上放着的燧石,在黑暗中生起了一点火光,火光照亮了周围的黑暗,也将膳房之内的一切映照得一清二楚。
“吴妈,你怎么在这儿?”
只见在那灶头的一侧,坐着一个佝偻的身影。打着补丁的粗布衣服,被胡乱地系在一起的稀疏的白发,干瘪得如同鸡爪一般的双手,无一不昭示着这个老人的身份,正是林弃所熟悉的叫做“吴妈”的老妪。
此时的老妪正抓着一束干枯的柴草,作势往灶膛之中塞去。灶膛之中一片冰冷,并没有半点火星。
“吴妈,这么晚了,你怎么不回房去睡,是不是饿了,想要煮点什么东西?”
虽然知道老妪又聋又哑,但林弃还是大声地询问。他知道老妪虽然聋哑多年,却能够通过他的嘴型,辨别出他在说些什么。
然而吴妈并没有任何的反应,仍然是那个欲要生火的姿势。
“吴妈的呆滞之症,似乎比以前又重了,见到自己进来,生起了火,也不转过头来。”
林弃无奈一叹,伸出右手,想要先帮老妪把火生起来。
岂料,当林弃的手指刚刚触碰到老妪干瘪的双手的时候,一股说不出的奇寒顿时如潮水一般涌入林弃的身体,瞬间便将林弃的全身血液凝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