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都跟你说什么了?”等张牧出了院门,毛骧便迫不及待的问道。
张牧笑道:“不过是问了一些家长里短,都是一些不打紧的话。看样子陛下应该是没有动怒,不过也把小的吓的够呛。”
毛骧微笑着点头道:“陛下天威,又岂是你这小小孩子能够明白的?”说道这里,毛骧左右看了看,便小声问道:“蒋大人在做什么?”
张牧知道毛骧这是在试探他,毕竟张牧突然出现在这里,他总觉得有些诡异,便笑道:“蒋大人正在追查李观的案子。具体的小的也不清楚。”
毛骧看他表情真切,倒是也不像在说假话,再看他年纪毕竟还小,童言无忌,张口便说了蒋瓛的行为,所以便挥手道:“锦衣卫案子,别跟别人说起。今日游玩一天,晚上回家去吧。”
“那卑职告退。”张牧急忙弓腰举臂行两拜礼退走。
张牧从大门出来,心里琢磨这毛骧对蒋瓛怕也不是那么信任,不然刚才就不会故意一问,而朱元璋却看都没有看纸条直接扔掉,显然他心里知道生了什么,所以他成竹在胸。
朱元璋这次出巡,一是真的为了视察农耕,毕竟农业是立国之本,尤其是现在古代社会,这是重中之重,农民吃不包饭,天下就会大乱。但是,更加重要的原因,是朱元璋要借着这次出巡,干掉潜伏在他身边的敌人。
虽然朱元璋没有明说,不过张牧隐约猜到了有这个意思,那么,这次他微服出巡近臣又只带了毛骧一个人,而朱元璋并不信任毛骧,不然就不会命自己去处州府调动李云昌,这么一想,张牧顿时恍然大悟。
朱元璋要杀毛骧,而毛骧也要杀朱元璋,极有可能那个给白莲教通风报信的人,就是毛骧,他要借着白莲教的手,干掉朱元璋,而他作为朱元璋的贴身侍卫总管,稍微一放水,这件事就办成了。
至于毛骧要杀朱元璋的原因张牧就不太清楚,洪武朝之中,暗流涌动,可见一斑,可是朱元璋作为皇帝,要想杀掉毛骧,不是十分容易么?为何要如此大费周折,不惜以身犯险恶?
张牧觉得,只有一种解释,朱元璋要借着毛骧这件事,做一件更大的事情,张牧想到这里,顿时倒吸了一口凉气,仿佛都看到了不日之后,应天府血流漂橹,尸山血海的场景,而朱元璋的屠刀,又高高举起了。
张牧想到了这层关系,怀里还揣着老朱的密信,那里还敢在严家夺逗留,赶忙找到了严素以及严厉,随意找了一个借口,便从严家告辞,直奔永康家里,回到家,二话不说,还了一身下人们的衣服,将马车也换成了驴车,扮作张府正在修缮的府宅的下人,趁着天亮,从西城门出城去了。
严素不知道张牧在做什么,只是看他一路上都沉默不语,只管让严厉赶路,手里把玩着朱元璋赐给他的玉如意手把件道:“那个客人是谁啊?怎么我问我爷爷,他只管支支吾吾的,他带着那几个下人,好像都牛哄哄的,真把我们家当成了他们家。”
“把你们家当成了他们家,这是件好事,你可知道,天下有多少求都求不来这种恩宠。你可知道,这天下都是他们家的,就别提你严家了。”张牧苦笑道。
严素一听便不服气的道:“好大的口气,这普天之下,只有皇帝才能说,这天下都是他们家的。”说道这里,严素顿时一惊,目瞪口呆的望着张牧颤声道:“你,你是说,那个人是当今皇帝?”
“吁!!”前面赶着驴车的严厉听到这里,当下手里一哆嗦,将驴车差点赶到沟里,急忙拉住了缰绳,掀开了帘子问道:“真的假的?”
“就刚才给咱们通传的那个老头,你们知道是谁么?”张牧笑道。
严厉和严素都头摇的跟拨浪鼓一样,张牧道:“他就是鼎鼎大名的锦衣卫指挥使毛骧,毛大人。能够让锦衣卫指挥使都伺候着的人,你们说是什么人?”
“我的乖乖,他,他竟然是皇帝陛下。真是没看出来,可是他跟我们爷爷有什么关系?怎么会道我们家来?”严素准备打破砂锅问到底。
“这个等你回去问问你父亲就知道了。”张牧望着窗外,心神不宁的说道。
兄妹两个人都愣住了,片刻之后,严厉当下一挥缰绳,抽打着毛驴屁股,赶紧朝着处州狂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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毛骧挺立着身躯,站在严家后花园大门后,宛若一座石雕,几只虫儿落在他的面颊上,而毛骧却一动不动。
虽然已经年过半百,但是武功却一刻也没有放下,如今一顿都能出三碗白饭,所以身材依旧健硕。
早些年跟着朱元璋南征北战,建国之后又平定反贼,驱逐倭寇,戎马一生,晋升锦衣卫指挥使之后,虽然身处高位,却因为锦衣卫职责特殊,为皇帝站岗,早就练就了这一身站功,有时候皇帝上朝几个时辰,他都能够在大殿外,一动不动。
如果不是朱元璋最信任的人,老朱又怎么可能把他的人身安全,全权交给他?
听着朱元璋和张士诚两个人在后花园饮酒谈笑,两个人不论朝事,只说一些风土人情,比如一年打多少粮食,谁家的孩子有本事,四邻八乡都议论些什么,听的毛骧都有些恍惚了。
当年,朱元璋恨张士诚,恨的夜不能寐,食之无味,将张士诚的名字,写在他的长案上,天天都要看上几次,这些毛骧都知道,姑苏破城之后,张士诚被押解到了应天府,当着朱元璋的朝臣大怒说道:“天日照尔不照我而已。”彻底的触怒中了朱元璋,当天就下令他斩。
只是那天关押张士诚的牢房,意外失火,张士诚被活活烧死,然而,今天到了严家,毛骧才知道,张士诚并没有死,反而还好好的活着。
看着两个人谈笑风生,毛骧都觉得这场景诡异的无法形容。
心里暗暗的琢磨,可能张士诚被关押之后,和朱元璋达成了什么协定,毕竟当时张士诚虽然被抓了,但是他的余部依旧在残余抵抗,北边还有蒙元虎视眈眈,所以张士诚才活了下来。
这个时候,一个锦衣卫悄悄的走到了毛骧身边附耳道:“那个张牧确实回到了家里,小的没有再见到他出来。”
毛骧只是点点头,摆手让他退下了。
余光瞥了一眼已经白苍苍的朱元璋,毛骧不由的紧紧握住了拳头,眼底散过了一抹杀意,不过随后,便又恢复的如同古井一般,不见波澜。依旧面无表情,忠心耿耿的站在那里,一动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