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松一直以为沈泠非和陆毅应该是特别要好的朋友,毕竟一名军人对自己的上级直呼其名,他们的关系要么是特别好要么则特别差。但现在突然被告知,自家师傅竟然是老大的师叔,顿时让夜松有些懵了。
“那个什么,”夜松搔了搔头迟疑道:“照这么说老大你是我师兄?”
“是,但又不是。”
“怎么还模棱两可啊?”夜松有些抓狂。
“嗯……应该这样讲,你师傅只是我名义上的师叔,事实上我们学的东西根本不同。”
“说详细点,我现在有点晕。”
“我师傅和陆毅虽然师出同一人,但所学的内容却不同。我师傅学的是‘武’这方面,而陆毅则是‘谋’。”
“怎么还有两个派系?”
沈泠非叹了口气,道:“造化弄人啊!据我师傅说,他由于没有‘谋’的天分所以只学了‘武’,而陆毅是由于他起初学的重点在于‘谋’,后来因为他师傅病逝,所以‘武’他只会一点皮毛。”
夜松想了想,似乎确实如此。在新兵团无论是和师傅进行比试,还是听戴江所讲的传奇故事,当时觉得师傅实力简直深不可测。但经过老大的训练之后,‘谋’这方面不清楚但师傅的‘武’事实上就那么回事。
“老大,你为什么没有向我师傅学‘谋’啊?”夜松突然问道。
“首先,我师傅只告诉我有‘武’和‘谋’这件事,但‘谋’的传承是谁却没告诉我,要不然当年我回国后还用得着那么辛苦的四处打探消息吗?更重要的是,钻研‘武’已经耗用了我大量的精力,所以我也不想再学其他了。”
“这两系很难吗?怎么感觉你和我师傅学习其一就已经是极限了,我和豆苗怎么没这种感觉啊?”
“你俩只不过是初入门的毛头小子当然觉得简单。虽然你们确实有了一点实力但还是不够看。从接受我师傅传承开始,直到两年前我才勉强达到了和我师傅一样的境界。”
沈泠非站起来道:“境界这种东西只是这样说恐怕你想象不出来,咱俩过一招,亲身体会一下。”
夜松闻言腾出一片空间,架好格斗式,神经紧绷,警惕的看着前方懒散的沈泠非。在和他数千次的交手中,自己从来也没有赢过,而且还是在和豆苗联手的情况下却被对方吊打。
豆苗肿着眼睛看着准备交手的两人,虽然知道夜松绝对是被虐的菜但还是暗暗为他加油。
沈泠非眼睛一眯,道:“准备好了吗?数到三就开始喽。”
“一!”
“二!”
进攻是不可能的防御才是上策,于是夜松死死的盯着沈泠非,尽可能的看透他的动作。
“三!”
“啊——”
夜松惨叫一声,先是感觉身体一轻,接着才有了到胸口的痛感,再后来回过神时发现自己的后背已经撞在墙上。
看不到他出招,看不到他移动的轨迹,只有痛感能证明对方刚刚出手了。这是实力的差距,也是境界的差距。
豆苗瞪圆他那肿胀的眼睛,在他看来即使夜松实力再不济怎么也能接下沈泠非的一招,但现实却就是如此喜欢打脸。
想着想着豆苗感觉庆幸不已,自己多次嘴贱却只是被“轻轻”地揍了一顿,老大还是比较够意思的。
“那种格斗术的最高点就是这样?”夜松抚着胸靠坐在地上道。
沈泠非摇了摇头,“我现在只是达到了和我师傅同一境界,但他所站的高度是需要我仰视的。”
“老大,你师傅叫什么名字啊?”豆苗好奇的问道。自家老头子虽然五大三粗但却非常的八卦,军中有如此牛人,自己怎么也应该听说过。
“我师傅的名字?”沈泠非别有深意的看了一眼豆苗。
“冯启羽!”
沈泠非声音中带着一分自傲,甚至让人感觉他仿佛是在炫耀。
“冯启羽?”豆苗皱了皱眉,“没听说过……但又感觉有点耳熟。”
夜松突然笑道:“照这样看,我师傅岂不是最弱的?”
“最弱?怎么可能!”沈泠非笑了笑道:“他可是‘谋’的唯一传承者,指挥作战能力首屈一指,从他任基层指挥官开始,包括各项模拟战在内的数百次对战一直都是保持着全胜的记录。当年在他任中央军区任特战旅旅长的时候以一敌六,其他六大军区的联手反而被他吊打,也正是那次演习将他推向了一个高峰。”
夜松挠了挠头道:“既然他这么牛,怎么不教教我这个徒弟啊?”
沈泠非看了他一眼,犹豫片刻道:“我不知道你和他们家有什么关系,但毫无疑问你师傅对你可是特别关照的。他把你送到我这里是为了让你得到‘武’的传承,以后你再从他那里得到‘谋’的传承……前途不可估量啊!”
“那我又是怎么回事?”豆苗指着自己道。
“你?”沈泠非瞟了他一眼,“具体情况虽然我不太清楚,但可以确定的是,绝对有你爹在背后推波助澜。不过他这次似乎玩大了,儿子下连后去了哪里竟然都查不出来,要不是你每月和他保持联系,凭他的性子绝对杀到C集团军向陆毅要人。”
豆苗不屑的撇了撇嘴,内心却感觉暖暖的。好久没有见到老头子了,还真有点想他啊……
“对了,我还有个问题,”豆苗突然道:“如果以后我们遇见了你的那些师弟,我该如何介绍自己,难道说是老大您的徒弟?”
“不,到时候就说你是他们的小师弟。夜松你也一样,你俩所学的东西基本上都是从我师傅那里来的,我不过是替师傅教你们,所以你们是我师傅的徒弟而不是我的徒弟。这也是为什么我让你们称呼我‘老大’或者而不是‘师傅’的原因……行了,吃饱喝足帮我收拾一下行李呗。”沈泠非招呼道。
夜松叹了口气,离别已是必然而自己只能接受现实。
“咦?老大你的那些奖章和证书呢?”整理物品时夜松突然问道。
“奖章?嗨!那玩意太多成了累赘,每当我离开一个单位就会把那玩意提前留在荣誉室。别扯这些了,快帮忙搭把手……”
第二天,在锣鼓声中全旅官兵送别退伍老兵。
几年前他们戴着红花乘着运兵车在锣鼓声中踏入军营,现在他们戴着同样的大红花,乘着同样的运兵车,听着同样的锣鼓声却是永远的离别。当年初来乍到的迷茫与期待变成了此时的留恋与不舍,他们的青春已经献给了祖国山河,不忘初心,砥砺奋进,祖国也会给他们光明未来。
沈泠非出现在路口,在他身后是帮忙拎包的夜松和豆苗二人。
帽徽、军衔、胸标、臂章已经和其他退伍老兵一样被摘去,仅剩下国防服役章傲然的别在左胸。
他的冬常服领口紧扣,两鬓如同炭上一层白雪,帽檐下是那一贯犀利的双眼。
虽然他只是普通的向前走着,但本身强悍的气场将道路两旁的士兵们压得有些喘不过气,负责敲锣打鼓的士兵也在不知不觉中已经停了下来。
他是一名士兵,但在别人看来他却是一名将军。
严柏从呆滞中回过神,看了看周围的一片寂静,暗赞的同时倍感惋惜。
“敬礼!”
随着严柏的一声号令,全旅官兵向着这位老兵送上最后的军礼。
沈泠非嘴角微翘,却加快了脚步。
上车前,沈泠非转过身抱了抱夜松和豆苗,一切尽在不言中。
运兵车终于还是启动了,共和国又一位老兵退伍了。
“多想摸摸你的肩章”
“看这岁月有多沧桑”
“那些艰辛那些荣耀”
“几十年几十年”
“变成年轮扛在上肩”
“走过多少风雨路”
“穿破多少老军装”
“生生死死多少回”
“还是当年的理想”
“有人叫你老班长”
“有人说你是兵王”
“顶天立地男子汉”
“军营里的铁脊梁”
……
望着运兵车远去,夜松缓缓放下了右手。
“老豆。”
“嗯?”
“我决定了,明年退伍。”
“我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