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深瞧见叶嘉的茶已经凉了便起身给叶嘉换了一盏,剑寸步不离身。小木人跳出来的时候,叶嘉还在想着柳深的那把剑,没有注意到,差点一脚踩了它。小木人哼着在地上滚了一圈,叶嘉这才注意到。
“差点踩死我……”叶嘉看着地上的小木人,伸出手,小木人爬起来跳到叶嘉手上,叶嘉又从小木人身上感受到同剑一样的气息。
“你的主人不是他。”没错,是肯定句。小木人明显慌了一下,它知道什么意思可是还是在装傻,叶嘉摇了摇头。衷心倒是衷心,但是脑子不太好,果然是木头脑袋。
柳深进来的时候就看见小木被放在桌子上动不了,明显是被法术定住了,将茶放下,一个顺手小木人便跳到了柳深的肩膀上。叶嘉只笑不语,喝了一口茶,入口清香,雅而不淡,还有回味,茶不错。
“公子可否将剑给我看一下?”柳深虽然迟疑,却还是把剑给了叶嘉。叶嘉小心翼翼接下,果然两把剑有两种气息,这一把和小木人身上的气息相似的应该是林浅的。
叶嘉从眉间处引出自己的魂力,将这一缕气息垄聚,慢慢成形。
“阿浅……”柳深看着面前似有似无的身形,不是阿浅还能是何人。当初,柳深将林浅带出妖界,在一出界的时候就已经消散了。若不是林浅执念仍存,恐怕连妖界都出不了……
叶嘉看着柳深和林浅相拥一起,拎着小木人退了出去,这一次故意落下玉佩,玉佩虽然不情不愿,但还是跟着出来。
这是柳深的执念,亦是林浅的执念,附于剑上,虽已无形仍却有意。
“你是不是都知道了?”小木人一蹦一跳着说,叶嘉没有搭理它,小木人自觉无理很是安静地地站墙角去了。
“出来吧,堂堂妖王都跟了一路了。”听此,男子直接现身,还是一如往常的一袭红衣。
“这么多年了,妖王的这身红衣可真像嫁衣。”
是啊,就是嫁衣,她一生最爱红,可是临了却连一件嫁衣都穿不上。
“你们不悔间不是都有凝魂再聚的法子吗?叶姑娘,你能不能……”
“不能。”叶嘉直接打断暗夜的话,一个妖王能在她面前放下所谓的架子,看来是真心。“并非是我有意不帮,实在是有心无力。”要是叶嘉有那个能力,她也不会沦为现在这个样子。
“不过,妖王若是有想不明白的事情或许叶嘉可以帮忙解答。”暗夜沉默良久,看着结界内,相拥的两个人,看着那张脸慢慢对着他,微微一笑……他的阿浅不会再回来了。
用不了多久,那一缕气息终究还会化为气息,继续附于剑上,柳深最起码还有她的一缕气息,可是他什么都没有了……
叶嘉转身离去,也是,暗夜还有什么不知道的呢,若是有,也只是他不愿承认罢了。
妖界之王暗夜,生于永夜,在妖界泯河处化形,原形乃为一只驺虞。三百年化形,在泯河永夜有一枝花,名唤“婆娑纳”,开花呈淡蓝色。妖王降世之前,妖界大旱,永夜干涸,原本该化成人形的婆娑纳因大旱迟迟不得化形。妖王降世那一夜,妖界迎来雨露,永夜一夜灌溉。婆娑纳虽未得化形也因这场雨露得以存活,守着永夜,守着刚刚降生的妖王。妖王生在永夜的夜里,自名暗夜,自生时一旁便有一枝淡蓝色的花迎他而放。
他那时还未化形,却对她说:“你既同我而生便是我的花了,从此以后便叫蓝浅。”
三百年后,她随他一同化形。
陪伴三百年,他修行很快,虽然每次都会赢可是赢了的他也会有一身伤,她便会在夜里偷偷为他疗伤,用她婆娑纳花的花汁,因为在妖王降世的时候受到影响,她须得再修行三百年方才化形。这样也好,还能陪着他。
三百年后,他化形,便带着她。
他唤她“阿浅”,为了登上妖王之位,旁人可能不知道有多辛苦,她却是知道的,还有他登上妖王的位子不过只有一个执念,那便是平等。
他此生在除了那场大战,伤的最重的便是同仙界的仙人的一次争斗,那时年少轻狂未知天高地厚,见妖族受欺侮便直接出头,修行不过,法力未深,只剩下满身伤痕。
蓝浅找到他的时候,他就坐在那摊泥沟里,泥沟里浑浊的水是暗黑色的。
暗夜在永夜消沉了很久,第一次感受到自己力量的薄弱,蓝浅什么都不敢说,只能一直陪着他,这是她唯一能做的。
后来,暗夜改名为暗夜邪,一路血杀到妖王的地位。
蓝浅做的最多的就是为他疗伤,后来他法力渐高,三界能伤得了他的已经很少了,蓝浅却感觉自己离他越来越远了。
可是位子越高越孤独,真正能理解他的又能有多少。她想着自己还能活着挺好,最起码还有一个妖可以懂他。
终于,魔界挑起事端,仙界假意支援魔界实际上却想利用魔界与妖界的争杀除掉妖界,削减魔界。
他原本不会受伤的,可是惨遭亲信背叛,那场大战,他以魂魄为祭才得以保全妖界,虽是打成平手,可是双方损失惨重,终已议和结束。
妖界除了伤亡惨重,还有妖王的陨落,散成了无数的精魂。
婆娑纳,花叶可用药,至善治伤,除此之外,万年修为的其实不为妖,为精,可散芯聚魂。
对于蓝浅来说,这世上千般万般好都不如他活着。
暗夜知道,所以才会留了一缕精魂保的蓝浅投世为人,缘分造缘分。可是他不知道的是,蓝浅对他的了解远比他对她的了解要多,她知道他一定会留后手,可是她爱的是那个张狂肆意的驺虞暗夜,如果修行受阻,消了记忆的他定不会真正开心。
这也是为何,即使不需要柳深的魂魄回归,林浅的也可以修补暗夜的魂魄。
只是她不知道的是,他会想起来。
如果他不爱她,便不会有柳深的存在,也不会有林浅的存在。
蓝浅最爱红衣,到死都未能穿上嫁衣,所以林浅只有一身白,哪怕他不记得她,也没有忘记穿她爱的颜色。
这一场只属于他和她的梦,终究是他输了。
从此,他就只是暗夜,永夜暗夜。
会在永夜的每一处角落,种上婆娑纳,开满淡蓝色的花,那个时候,你记得一定要对那个一身红衣的少年笑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