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我再做几样小玩意,都非常的简单。如果你们认为我在这里做是行了妖法,你们也可以各自回家后,仿照我的做法再做一遍,看看是不是也能做成。那时,再说这是不是妖法。
天地间万物,许多道理,即便是历代先贤们也有许多不知道的。不能因为没有他们的述著记载,我等便将发现的这些奇异之处定为妖法。各位以为然否?”
章旻青很快就做出了决定,他要用几个简单易做的实验,来用事实驳倒黄则灿的观点。既然想要这些人心服口服,这几个实验就要谁回去都能重复。
同时,他也希望通过今天这样公开的实验,吸引一些士子们,把读书的兴趣,从四书五经转移到对科学之上去。毕竟以后有许多东西,都需要人沉下心去研究。而他自己,肯定不可能花大把的时间去做这些。
所以,他一面坦陈自己的身份,一面提出他听上去有些“大逆不道”的观点。
“你就是那个章旻青?好,既然你这样说,那我今天就看看你能搞出什么我们没见识过的东西。”
黄则灿本想再与章旻青理论一番,痛斥一下章旻青的,可章旻青说的话,让他突然觉得,也不是没有一点道理。特别是他能说的也不过就是章旻青的所为i,没有典籍记载,除此之外,他竟然找不出别的理由。
“既然各位没有异议,那就请各位移步,我们去那边文会之处。”
说完,章旻青率先走向雅集主场,边走边在七斤耳边小声吩咐,让七斤去找王业泓,给他准备需要的东西。
假山边的主会场,薛三省、苏长青和沈国模都已经到了,此刻正在主桌边坐着喝茶闲聊,王业泓在一旁作陪。看到章旻青过来,站起身向居中而坐的薛三省介绍章旻青。
章旻青向三人依次行过礼后,转过身面向所有在场的人。
“自夏商以降,数千年来,我们从最初的刀耕火种,到现在有了水车浇灌,铁犁耕田。从绳结记事,到刻竹简,再到现在纸张印刷,有了精美的书籍。
我们的军士,从最初的使用木棍石斧,到后来的青铜戈矛,到现在的铁制刀枪,从弓箭到弩箭到现在的火铳火炮。从最初的四处猎取食物,到现在的耕种养殖家畜鸡鸭。
所有这些的变迁,都来自于我们对天地间万物的逐渐认知。我们才有了纺纱织布,才有了座椅房屋,才有了河海里的航船,阡陌间奔驰的马匹车辆。
有人说在龙山的沼气之术是妖术,因此事未见典籍记载。我想问的是,在我刚才说到水车铁犁未有前,可有典籍记载?房屋座椅未有之前,可有典籍记载?如若未有,那这些器物,可有人称其为妖术否?
世间万物,还有无数的事物,我等至今未解其理。接下去,我做几个演示,看下各位同年同仁们,谁能说明其理。”
章旻青说罢,拿起身前桌子上,七斤刚端过来的一个木盘,盘子里放着一个茶碗,一张绵纸和几根竹签。
“各位都知道,这个茶碗向上时可以盛水,可注满水的茶碗翻过来向下,水会不会倒掉?”
章旻青问完,端起一个茶壶,往茶碗里注水,满了以后翻过来,茶碗里的水都流到了地上。他放下茶碗,又拿起一张盘子里的绵纸,用竹签在上面扎了几个小洞。
“这张纸上有几个小洞,若是把水倒上去,水便会从这些小洞里流走。可你们看。”
章旻青边说,边再次把茶碗里注满水,然后,把扎了小洞的绵纸覆盖到茶碗上。只见他盖好绵纸后,端起茶碗翻了过来,却只见,茶碗里的水并没被倒出来,也没有水从绵纸上流下来。
所有在场的人,见到这个景象,都惊讶的张大了嘴巴。就连薛三省、苏长青他们的注意力也都吸引了过来。
章旻青放下碗,把七斤端上来的第二个木盘拉到身前。盘子里是一个火镰,两块绢布和一坛酒。拍开酒坛上的泥封,一股酒香飘散开来,原来是一坛白酒。
这次,章旻青没说话,而是打着火镰,拿起一块绢布凑近火焰,很快,绢布就燃烧起来,一会就变成了灰。
接着,章旻青拿起第二块绢布,把绢布放进酒坛,让绢布在酒里泡湿后,捞出来用一个木棍挑着,把还着着火的火镰凑了上去。一股淡蓝色的火焰,在绢布上升腾而起。
不一会,火焰就熄灭了,可让人感到不可思议的是,那块挑在木棍上的绢布,却是完好无损。
“这都是缘于何故?”
有人高声问道。
“文靖亦不知!文靖只知道,这绢布只有浸在浓烈的烈酒中才能做到这样。水、油和不烈的酒都不行。”
章旻青的回答并没有完全说实话。他觉得现在去和这些人说什么大气压,说什么燃烧是剧烈氧化之类的概念,那就是自找麻烦的对牛弹琴。
听到章旻青的话,周围围观的人群里,发出了一阵嗡嗡声。大家相互商讨着,为什么会有这样奇异的现象。这正是章旻青想要达到的结果之一,只有引发这些人的好奇心,那么,在这些人当中,或许就有一部分人会沉浸其中,想法设法的要去搞明白这其中的道理。
就连坐在一旁观看的薛三省,也饶有趣味的叫人拿来一张绵纸,就着手边的茶碗,试验了起来。很快他就发现,不管茶碗里水多水少,只要把绵纸覆满茶碗口,茶碗里的水就不会漏出来。
黄则灿也同样在思索。在刚才章旻青做试验的整个过程里,他并没看到章旻青有什么做法一类的动作,难道这真的不是章旻青行了妖法?原本他一直坚信章旻青搞的沼气是妖法的信念,这一刻,终于产生了一丝裂痕。
原本的文会,经章旻青这么一折腾,事实上已经变了味。此刻在场的所有人,脑子里想的都已经不是文章诗文该如何做,而是被这些神奇的现象占据,都在绞尽脑汁的回忆以往读过的书,试图想明白为什么会这样。
不过,章旻青的实验显然还没做完。很快,七斤带着人有端来了第三个托盘。
这一次,托盘里是一根圆形的木棍,一个线团,还有一个竹篾为骨,糊着绢布的风车。此外,还有一个小炭炉以及烧水的水壶,和两个留着竹叉的小竹架子。
“文靖想问下,那位兄台能把这个线团上的线,不动手而把线绕到这个木棒上?”
章旻青拿起托盘里的木棍问道。
如果说,前两个试验,在目前来说,并没有多大的现实意义的话,接下来的这个试验,就有了现实使用的意义了。把线绕上木棍,其实就是绕成了一个纱锭。这在纺织上,是个必须的工序。纺纱绕成纱锭,再用纱锭织布。
大家你看我,我看你的,谁也没接话。不用手,这线自己绕上木棍?怎么听怎么觉得离奇,莫非真有鬼神之力?
看大家都不言语,章旻青开始动手装配。他把圆木棍固定到两个小竹架子上,再把风车装在了圆棍的一头,把线在圆棍上绕上几圈。然后把水壶放上炭炉,把壶嘴的高低调整好,让壶嘴正对着风车叶子。
之后,又往炭炉里多加了几块炭,从袖袋里摸出柄折扇,在炭炉下口轻轻扇起来,开始烧水。
水开了,随着炭炉越烧越旺,从壶嘴里喷出的水蒸气也越来越多,一个让在场所有人惊叹的情景出现了。只见在壶嘴蒸汽的喷射下,风车开始转动,然后越转越快。随着风车的转动,竹架上木棍也快速转动起来,线团上的线,一层层的被卷绕在了木棍上。
“这不是和水车的道理一样吗?”
一些见过水车作坊的士子问道。
“没错,道理一样,但水车限于河流和水力大小,这个则没有限制,任何地方都行。”
章旻青点头回答道。
“这个推动这样轻巧的物件行,重物怕是不行吧?”
又有其它人开口。
“没错,这个简易装置,确实只能推动这样轻巧的物件,但不代表它不能推动重物。我们明白了这个装置的道理,就能根据这个道理,弥补不足之处,或许,多番改进之后,我们有一天能用它来推动我们现在认为推不动的东西。”
章旻青没有否认这个简易蒸汽装置的局限,而是进一步进行诱导。
“那你是如何知道这样做的呢?据我所知,并没有典籍记载此等事情。”
又有人再次提出质疑。
“确实没有典籍记载。文靖发现此事,也实属偶然。有一日,文靖偶然经过后厨,见到后厨正在煮饭,大锅内的水汽,把盖在大锅上沉重的锅盖掀开了一条缝。当时我就想,这么沉重的锅盖,这水汽之力竟然能把它掀起来。可我打开锅盖,却发现并无法感知这水汽有多大的力道。
后来,我时常去看,发现要是这锅盖没有盖严的时候,这水汽就掀不动锅盖,可盖严之后,则能掀动。再后来,我还发现,锅里的水滚后,这时候的火力越大,这掀动之力也越大。
再后来,在一次烹茶的时候,文靖发现,这壶嘴里喷出的水汽,竟然能吹动悬挂着的衣衫。于是,就有了现在这个发现。”
章旻青的回答,其实是盗用了前世课本里,瓦特改良蒸汽机的故事。
但他的这个回答,无疑是很有说服力的。虽说君子远庖厨,但大家从小到大,又有谁没进过家里的厨房?细想之下,还真就是章旻青所说的这样。
这下,围观的人们之间,讨论的就更热烈了。
黄则灿夹杂在这些人之间,感到很是无趣。章旻青举的例子,他当然也见过,只是司空见惯之下,并没去想过这是为什么。此刻听章旻青这么一说,似乎还是自己学识不精,孤陋寡闻了。
“文靖,这文会这样还怎么办?你看看,来的人都被你的这几个试验搞的魂不守舍了。”
王业泓走到章旻青身边,小声抱怨道。
“我等筹办亚社为何?又何谓经世致用?若是经此一会,这世上少几个书蠹,多几个热衷此道的士子,我觉得挺好。”
章旻青对王业泓的担忧不以为意。
正说着话,七斤端来了第四个托盘。这个托盘上只有一小撮黄糖,一碗水和一张淡黄色的绵纸。同时,他在章旻青耳边轻轻的嘀咕了几句。
王业泓没听到七斤对章旻青说了什么,只看到章旻青点了点头,脸色变得有点严肃。
章旻青把糖倒进水碗里,用笔杆搅化了之后,拿笔蘸着糖水,在绵纸上写下几行字。很快,随着水迹干了,纸上的字消失无踪。周围的人隔得稍远,并没看清他写了什么。
写完之后,章旻青叫过王业泓,和他小声说了几句,这才走到薛三省、苏长青和沈国模的座位前,和他们行了礼,说是家里有事,要提前离开。
事实上,当众做了这几个试验之后,王业泓搞这个文会为章旻青扬名的目的也早已经达到。此刻在场的所有士子,还有谁会对章旻青不是印象深刻的?
恰逢七斤来告诉他,章财生赶来宁波府,有事要请示,他立刻决定借此早点离开。
章旻青走了,可在场的人都很好奇他在那张已经看不出字迹的纸上到底写了什么。谜底很快被王业泓揭开,只见他把那张纸在炭炉上烘烤了一下,消失的字迹再次显露出来。
纸上写了一首诗:“李杜诗篇万口传,至今已觉不新鲜。江山代有才人出,各领风骚数百年。”这是章旻青来来得路上准备好的,抄袭了清朝诗人赵翼的一首诗,但却很符合他的心声。
“诗不甚工,然豪迈之气溢于言表。奈何非我辈中人矣。”看了这篇诗文,薛三省叹息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