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又累又饿,需要休息。”行军经验丰富的大将位高权重,说话一向很管用,这无惊无险的一路北上令行禁止全由他做主,但如今身处险地,他的建议反而被拒之门外,让他颇为不满,挥掌拂退巨石的豪情顿时荡然无存。
他的语气依然恭敬,但近乎呆板的千年不变的那张脸微翘的嘴角让表情略微丰富了一点,也清晰地出卖了他。
这个貌似偷懒的建议并不是存心给皇子难堪,俗话说磨刀不误砍柴工,休息同样不耽误这趟千里远行。尤其是路途还很遥远,前途更是凶险莫测,急功近利,弊大于利。
但这位明珠暗投十八年的无名皇子生来就蜗居楚都冷僻一隅,足迹从未超出那段高墙,眼睛能够看到的永远是护国寺那么大的一片湛蓝的天,没经过风吹雨淋,更没经历过天寒地冻,冰雪交加的酷寒,他连骑马乘车这种最基本的人生体验都是两个月来刚刚触及的新鲜事物,哪里知道这些粗浅却实用的远行道理。
“吃点东西,喝点水,抓紧时间休息一下,尽快启程赶路。”皇子做一次深呼吸,似乎问道一股危险的气息,说话时神情很认真,“我有一股不详的预感,似乎此地不宜久。”
北域生活多艰,连走路都这么难。
他们这一行人出生在一年四季阳光明媚,和风细雨的南域大楚国,哪里见过常年太阳晦暗冰风暴肆虐的北域雪原。
出发时大楚正是阳光明媚的初夏季节,原野翠绿,山峰锦绣,绿树红花,到处生勃勃美不胜收。
这一队人马全副盛装,高举辉煌仪仗,一路北上,途转向西,随即又向北,辗转再向东北,一路昼夜加急,马不停蹄地推进,才在一个月后来到立刀山脚下。
先是经过干燥少雨,土地贫瘠却多沙尘的北方高原。大风一起,千丈黄雾遮望眼,双目如同失盲一般不能视物,嘴巴苦涩的只有沙子的味道。
但这不是最糟糕的。
继续北行之后,风利如刀,漫天呼啸,天空则没完没了的日日飘雪,崇山峻岭上的厚厚积雪像是怕冷的老太婆身上的厚棉袄,裹覆的一层又一层,严严实实。
初临雪域,大地一片银装素裹,崇山峻岭如银蟒首尾衔接连绵起舞,一望无际的平原如白色巨象群起群落,众人雀跃以为误入人间仙境。
但在之后的一个月,天下皆白的景象一点都没变,一脚深一脚浅的跋涉,步履维艰,难如登天,但还是看不到雪的边沿。
身高体壮的领军大将虽然心存与体量成正比的愤懑,但碍于身份却没有顶撞皇子在他看来的装模作样和危言耸听,更没有公然悖逆皇子的命令,但对固执己见的皇子更加厌烦,恨不得生出一对翅膀带着皇子直飞目的地早点将任务结案。
自古王孙多劣种这些天潢贵胄他见得多了。
在众星捧月长大的皇子们,大多酒色双全却骄奢淫逸才德皆无,不遗害朝堂,不为祸一方,已经是祖上有德,当代福泽。
偶尔出那么几个有点本事,或囫囵吞枣地瞄过两本圣人章,照猫画虎地练就几招似模似样的花拳绣腿,已经是其的佼佼者,就狐假虎威,飞扬跋扈的不可一世。
至于身负龙肝凤髓一般珍贵的帝族血脉的天潢贵胄,倘若诞生英明神武礼贤下士的王者,往哪里一站,就有一股油然而生的皇者风范,气势如山,贵不可言。
眼前这位皇子,跟前面者都不沾边,属于一个异类。
如果不是因为有令举国蒙羞的和亲之举,斗尔虞我诈的明争暗斗地不可开交的诸皇子,也不会一反常态同心协力地寻找替死鬼,让那段令人难以启齿的陈年旧事浮出水面,蒙在鼓里的大楚的臣民甚至都不知道还有这么一号被遗弃在犄角旮旯的皇子。
此行魔雪城的责任重大,而这个重任却是落在明珠明投才两个月的皇子那双孱弱肩膀上。大楚国甚至南方诸国与雪魔国未来一个月的和平希望完全由他一力承担。
他应该没几天活头了,犯不着跟将死之人争执,至少应该对以身殉国的人保持一点敬意,只不过多忍耐几天罢了。
作为一只投身军伍多年的军人,将军忍气吞声地执行命令。他面寒如冰地转身离去,风雪大声呼喝部下们,喂战马,吃东西,喝雪水和喘息片刻。队伍在一片战马嘶鸣的嘈杂声和此起彼伏的抱怨声聚集,忙碌,准备开始新的征程。
在茫茫的历史长河里,北域冰雪大陆上的魔国与南域诸国之间的征伐从来没有消停过,唯有战败者屈服,才能迎来短暂的和平,懦弱的南方诸国的国主们几乎沦落为魔者的傀儡。
直到一百年以前,终于引发佛门大能与你的魔道巨枭前所未有的惊天一战。
绝世强者巅峰决战的峥嵘已经随着岁月流逝而暗淡,但整座山峰却被一劈两半留给人们做永久纪念。
山体本身未遭多大破坏,依旧山尖顶天高不可攀,依旧腰身八百里起伏连绵。只是在间人造一道宽不过百丈却深如海底的一线天大峡谷,悬崖峭壁如大能之铁掌,魔枭之利刀,南北对峙似在不死不休地过招。
这一战将世世代代搅在一起混战不休的两大死敌从此一分为二,天南地北各一边,至此峡谷之南为夜不闭户道不拾遗的昌盛佛国,之北为杀四伏凶焰滔天的荒蛮魔域。
虽说双方远不能和平共处,相安无事,但动不动就伏尸百万,流血漂橹的灭国大战再也没有出现,两位绝世强者的遗芳余烈由此造福世界,也算功德无量。
在这局部和平的假象下,反复无常的魔者不停地背信弃义违反和平条约越过长城,侵扰南方,边境守军与魔者的小规模冲突仍然屡禁不止,时有发生。甚至双方的千人人规模的大战,双方强者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心照不宣地假装没看见。
但这些战斗大多以南方诸国战败,损兵折将,丢城失地,财物被抢劫之频繁如家常便饭,人员被掳掠如月升月落循环不断,南方诸国的臣民在魔人虎视眈眈的注视下,就像一群养肥的羔羊,任恶狼宰割,毫无还之力。
为了生存,为了繁衍,在魔人的凶威下朝不保夕,仰人鼻息的国主们,想出了各种段讨好魔国,延续国祚,延续传承。
岁贡,称臣,割地,和亲。
或者说和亲也是各种名目岁贡的一种,只不过上供的是会说话的人与不会说话的财货的区别,或者根本就没有什么区别。
这支队伍正是要前往雪魔国都城魔雪城与魔主和亲。
大凡史书所述,和亲的对象往往都是貌美如花,娇滴滴的公主。
但近百年来是个例外。
比如这一次,前去和亲的是一位风华正茂,玉树临风的皇子。
这并不是因为魔主喜好男风,而是因为这一代的执掌魔域的魔主雪梦箩,她是一位女主,一位风华绝代的女魔王。与男魔王和亲需要的是公主,与女魔王和亲最相配的自然是皇子。
自从千雪女王登大位,这样的和亲已经延续上百年了。
每月十五的月圆之夜,北方女魔王就会进行圆月大婚,迎娶一位南域皇子。
然后……
那位皇子就会被女王锁入无尽魔宫,从此销声匿迹,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至于原因,无人问津。
没有人敢摸魔雪城女王那只母魔王的屁股,尤其是传说她生性残暴,喜怒无常,而且以骷髅为器皿,喜好吸食活人鲜血,就彻底绝了人们刨根问底的念想,即便那是他们的亲人……
人们只能善意恶意地猜测或者自我麻痹,魔女王有偏好收集面首的恶趣,希望自家皇子在深宫之养尊处优,糜乐不思故乡。
而百于余国,人口鼎盛,皇室子弟众多,一个皇子就能换来一夕和平,对半是国主半是傀儡苟延残喘的皇族来说,抑或委曲求全,抑或忍辱负重,都无论屈辱还是损失都尚能忍受。
所以每一个月都有一位南方百国的皇子,风雪兼程前往魔雪城和亲女王,今年八月轮到大楚国,轮到身披锦襕袈裟的皇子。
大楚皇子将是第一千零一个牺牲品,将与千雪女王共度第一千零一夜。
被寒冷冻得同样打不起精神的太阳,洒下一片昏暗惨白的光芒,黑色彗星的尾巴划过雪空,好似陈旧的老宣纸上的一道浓墨,墨汁饱满,浓润欲滴,分外醒目。
“有魔修经过,请魔王令。”将军大声命令道,“这个鬼天气,这条鬼道路已经够我们受得了,我可不想再节外生枝,招惹魔人。”
一名部下自人堆出来一溜小跑冲过去,从马背上抱下一个长尺,高和宽皆一尺,四四方方而又充满古朴沧桑的木匣子。他从取出一只两尺长的神秘黄皮包裹,上边的玄奥的血色符箓密密麻麻,如蚯蚓一般的晦涩难懂的佛门咒语繁繁复复。
劲风吹过,无意间掀开神秘黄皮包袱一角。
“不要打开!”身经百战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骁骑将军骇然大叫一声,飞奔阻止,却迟了一步。
一把两尺长的小剑曝露风雪之,剑体鲜红通透如玛瑙,剑身红色雾气萦绕如一股诡异的血气,失去佛门符箓咒语压制的血气迅速扩散继而形成一股浓稠红雾,蔓延开来,转眼将一百多人避风的这一小片洼地笼罩。
地上的白色积雪像是被朱砂浸透,一片鲜红。空柳絮因风一般的白雪,也近朱者赤,飘飘荡荡如同殷红血羽。
距离小剑最近的兵卒马上侧翻在地,口吐白沫,四肢抽搐,不省人事。队伍百匹骏马,嘶声发狂,挣脱缰绳,如同疯魔一般胡乱奔跑。
奔跑的将军一个跟头栽倒,红色小剑近在咫尺,他却倒地蜷伏,满脸痛苦,无力再进。近百兵卒如同精神时常般双抱头,遍地打滚,哀嚎一片,乱作一团。
金车旁的皇子似乎未收影响。他神情微敛,穿过血雾几步冲到哄色小剑旁边,默念一声“阿弥陀佛”,将符密布的包袱重新折叠。
这小剑是南方诸国闻之色变魔王令,代表魔威无上的女王亲临,保护和亲队伍通行魔国关卡,不受劫掠成性的魔者侵犯。它蕴含某种诡异无比,邪恶无比的气息,迷人心智,惑人心神。本来每一支魔王令都有一套替它量身定做的无色透明琉璃剑鞘束缚邪气,但处心积虑不放过任何会宣扬魔威的雪魔国,每次都把剑鞘去掉刁难南方诸国,于是佛门大德炼制的玄奥符箓书写的玄奥佛门咒语就必不可少。
但奇怪的是血红的邪气弥漫,皇子却能够不受蛊惑,心如止水。
包裹重新覆盖小剑,血气收敛血雾消失,包括将军在内的近百兵卒颓然倒地,恍如噩梦一场。但方圆十丈的小洼,遍地鲜红如雪染,和空还在凌乱飘散的赤雪,表明这一切都是刚刚的真实经历。
清点人,兵卒大多无恙,但冒着生命危险,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拉扯上来的近百骏马却跑了个精光,不用说都填进那道无底大峡谷摔成一堆烂肉。皇子的马车也在一声巨响传来后,支离破碎在悬崖之下。
荒山雪原,去路茫茫,没有马匹如何是好。
尤其是他这样一个体质极其虚弱,走步就出汗走十步就气喘吁吁的病怏子,连骑马都是奢望,只能在马车之忍受颠簸。
即便在这孤绝险立飞鸟难渡的立刀山大峡谷,挑战人类的两条腿行走,也更考验长着两个轱辘的车子通行,一失足人和车就一起粉身碎骨,但他既无力顾及自身安危,也同样难以体恤士兵劳苦,毅然蜗居车上与车子福祸相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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