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才发现,她被禁制给制住了。
“哪块石头会下来?”少女仰头,一边自言自语,一边努力看清楚洞壁上的石头纹路和衔接缝隙,寻找不同之处,神情从来不曾有过的专注。
开头几关特点分明,她记得清清楚楚,但后面的阵法禁制,难度加大,神秘难解,就没有那么容易蒙混过去了。
这里通向哪里,哪里又通向这里,这个问题其实很伤脑筋。
花家向来做事笔大,这密道又关系重大,自然是里层外层,上路下路,层层阵法布防,路路禁制设卡,而这其的门道一向都是口口相传。
虽然她贵为花家小姐,但是作为一个小妹妹,每次都是被姐姐强行拖进这个发霉的地方来溜一圈,而且每次进来,都被千叮咛万嘱咐,一定要循规蹈矩地按照吩咐,只走那几条熟悉的路径,最好一步都不要踏错。
所以对后面的路,她也是糊里糊涂,每次都连猜带蒙,靠撒娇装傻跟着姐姐蒙混过关。
现在到了需要靠自己独立过关的时候,马上显露原形。
装不懂,刁难人,和真不懂,被难住了,对有点心事全挂在脸上的少女来说,特别容易分辨。
平天马上知道,这次恐怕真的无路可走了。
“要不,我蹲在墙角,踩着这儿上去,试一试?”平天拍一拍自己的肩膀道。
被看出来了,少女一着急,粉脸唰的一下通红,喃喃道:“我勾得着。”
平天点点头,没跟这个见少识浅却死要面子的小丫头较真。通道并不高,对他而言洞顶伸可及,至于身高矮他半头的小姑娘,还差那么一丁点,需要踮起小脚尖。
“好像是这个!”花家少女终于找到一块记忆的地方,平天看过去花纹斑驳,杂乱如麻,对他这个不懂符的门外汉来说,除了收获脖子发酸,眼睛被灰尘迷住,再得不到半点有用的回馈。
少女将信将疑地嘀咕一声,一扶墙,一尽力上扬,高高踮起脚尖,刚好将一张玉符贴在洞顶。
大地震动,熟悉的轰隆隆声及时救场,对害怕丢脸的少女来说优美如鸾吟凤唱。她马上拍雀跃道,“就知道是它。”沙尘飞扬,像一个翻转的沙漏,沙石如柱,灌满洞穴。她扇动掌驱散沙尘,白玉琼鼻皱成一团麻,却将下巴高高昂起,脸上一片灿烂。
巨石移开,是一个尺见方的出口,泥土碎石垂直落下,尘土飞扬,如同坑道塌方。
其有些泥土石块甚至颜色黑红,如同血染。
这轰隆隆声有点大,地面震动的幅度着实异常,平天侧耳聆听,密道又一片寂静,并无杂音。
就当是日久不用的巨石移位,牵扯附近堆砌的松动的土石滑落吧,但这宏大规模,好像头顶的密道是一片乱石堆。
同时垂下来的还有两根绳索,少女一抓住其一根,道:“好了,可以上去了。刚好两根,这一根归我,另外这根归你。”她俊美眼眸看着平天,另一只纤纤素伸去摸在后脑勺荡来荡去的另一根。
“小心!”平天惊呼一声,一个箭步冲来,拦腰将少女压在侧壁。
骤不及防,少女的小蛮腰被平天的胳膊像铁箍一样勒紧,平移半尺被厚实的胸膛压在洞壁上,豆蔻年华的少女,心头小鹿咚咚直跳,她面红耳赤地问道,“怎么……怎么回事?”
少女见过的英俊魁梧的男子不少,但从未于男子如此亲近,在她的眼,男子也就两种,一种是他父亲那样的严肃严苛,令她畏惧如鼠,另一种,就是对她奉弱神明,恭恭敬敬。在平天以前,敢取笑调笑她的,只有小石头一人而已。
少女本能抗拒,但这种说不道不明大感觉又似乎颇为奇怪。她既希望平天放开自己,又觉得这种感觉其实挺美妙。
同样,从未有过这种刺激体验的少年,原本白皙的面孔像被刷了一层红漆,他尴尬松开,指了指头顶。
半迷半醒,神情恍惚,少女斜脸望去,“啊……!”
她捂嘴尖叫。
头顶赫然垂下一只,一只血。
血迹未凝,正在落下血水,滴滴答答。
******
四大魔玄一言不发,见人就杀。
一字摆开,碾压全场。
在二十几个人脑浆迸裂,身首异处或者被拦腰斩断之后,张定劲毅然决然地抛弃了跟他同生共死,一起前来做发财梦的兄弟们,独自一人,落荒而逃。
另外位魔玄前去荡涤残敌,花满山跃至花章面前问道:“可有见到,二小姐。”
新上任的花家大总管道:“一炷香之前,小姐携少年城主,一起去密室暂避风头。”
花满山目光冷峻,面色微沉。
“都是那个狡猾的城主在一旁教唆的缘故,说不定那个小子心怀不轨……”花章故意将上的掌从脸上擦过,顿时满脸血污,看起来像是浴血奋战,多处受伤,流血不止的样子——其实他也就掌擦破一点皮。
花满山摆摆,阻止他的大管家继续恶意伤,女儿处境危险,生死未名,他没有兴趣听这个。“他们朝哪个方向去了?”
花章很有分寸的闭嘴,指了指小池塘的方位。有些事情需要把握火候,提一嘴就够了,多说无益。千里之大坝溃于蚁穴,洪水来了,一切都会暴露无遗。
“包扎一下伤口,多服用点丹药,今天的事你又立了一大功,本家主自会论功行赏。”说完,花满山一跃而起,如大鹏展翅,掠过余焰未熄的废墟,朝小池塘掠去。
“烂摊子留给我们,自己跑了。”松长老一马当先,杀敌最多,当他击毙最后一个敌人,却发现花满山不辞而别,朝后方掠去,随即大发牢骚,“不会是让我们看家护院,他却去守护财产吧?真是精明的生意人,好算计。”
拄着龙头拐杖的梅婆婆笑道:“也许是去寻找他的宝贝女儿,那个对城主神魂颠倒的丫头,该不会带着情郎躲起来了吧?我们大家搭把,把这火苗给灭了。”
“让它们烧吧。烧个干净,正好再起新屋。”松长老无关痛痒地说道。
永远沉默是金的竹长老,站在高处向小城心眺望,嘴角挂着一丝微笑,似乎远处的景色迷人,他都有一点醉了。
松长老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只见小城央,烟炎张天。
老巢被端了,梅婆婆一顿龙头拐杖,“糟糕!是城主府!我们了调虎离山之计,马山回头。”她命令道。
梅竹松位长老身形暴起,朝城主府扑去,来的急,去得更快。
这里一片灰烬,如果城主府再变成火海,位成名高难道露宿街头?
******
尘埃落定,平天搬开被乱剑穿成筛子的尸体,拉少女进入密道上一层。
密道被毁,光线昏暗。
这一层不是乱石堆却比乱石堆更糟糕,大规模坍塌的土石将一边倾斜向上的路完全被堵死,只剩下另一边斜向下,但也一塌糊涂,空间狭窄尖锐石块突兀嶙峋,难以下脚。
清贵的花家小姐,既然生于鼎食钟鸣之家,免不了衣来伸饭来张口,养尊处优,根本就吃不到什么苦,所看、所听、所闻、所触、所尝甚至所想都如镜花水月、海市蜃楼般美好,哪里见过污秽肮脏的物件,比如鲜血淋漓的尸体。
少女在见过滴血的臂之后,啊的尖叫一声。
尸体移动,半截上身顺着洞口向下滑落的过程,她又惊叫一声。
尸体落地,被乱剑切成块的血肉,勉强靠着筋骨连接在一起,一摔,当即散成一地零碎。
呕吐代替了花家小姐的第次尖叫。
平天站在花千紫与那半具碎尸之间,挡住这位娇贵小姐的视线。
虽然离开护国寺之前,他也是笼的鸟儿,眼尽是庄严佛寺的辉煌美景,但经过立刀山之后,不算斩杀的妖兽,他灭敌也有一之数。见过血的,比没见过血,果然多那么一点的抵抗力。所以尽管平天也想吐,但他忍住了。
“他死了,别怕!”
刚刚探头,入目却是尸体不堪入目的下半身。平天拉起少女,搂着她的的肩膀,让他背对惨无人道的惊悚画面。
“死人,这里怎么会有死人?”花家小姐哽咽问道。
这要问图南域,问花家的花家密道层出不穷的关消息,阵法禁止。
“我们继续向前,才能远离这些……脏东西。”平天道。
通道的一边完全坍塌,另一边开朗易行,只有一个方向可走,连方向都省的选了。他们慢吞吞地沿着破碎前进,脚下被滞绊,速度比蜗牛还慢。
支离破碎的头顶,石块突兀,尖锐的棱角跟刀子一样锋利,一旦碰触,轻者被弄个灰头土脸,重者搞个头破血流。
没几步,花家小姐再次止步不前。
她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前面,小声嘀咕道:“又一个死人。”
平天没有理会花家小姐的怯步不行,却也不由自主的停下脚步,表面配合默契,真相却是他的注意力被身旁的一块巨石吸引。即便心已经确定,他还是心情忐忑地伸过去试探了一下,就像替他量身定做的套一样,那个爪痕刚好能够塞进去他的掌,严丝合缝。
因为那本来就是他亲炮制的痕,那时候他还背着至尊,他的前方有花千紫,后方有花千红。
是这条路!
那天的出城之路!
他回头朝身后望去,后路被堵的严严实实,似乎有人故意将坑道轰塌,将路封死。
图南域强力破开阵法禁制的同时,密道也被破坏的分崩离析,一瞬间,对老谋深算的图南域会自断后路很诧异。
如果此路不通,他大可全身而退,改行其他密道,一样可以出城逃命。
或者,这是破釜沉舟,激励下众志成城,奋勇向前?有花家姐妹做诱饵,有逃出升天做奖赏,多此一举。
平天百思不得其解。
大概是距离地面比较近,隐隐约约可以感觉到高们的厮杀,虽然比妖兽撼动城池差远了,但大地的颤抖依然清晰可查。
平天汗毛倒数,猛然发现,坍塌的密道已经将他们与外界隔绝,那么他们两人岂不是已经成为瓮之鳖。
四方石壁,暗影幢幢,乱石之间,归来拐去的坑道,上上下下的阴暗角落,暗淡光线渗透着一种莫名其妙,不可言状的惊悚。
那是一种充满敌意的监视,平天心里升起一股不祥预感。
里面有人!真的有人!活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