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天在第一时间得出结论。
护国寺藏经阁中也有不少神奇的阵法禁制,虽然原理和炼制方法都被志在神通的平天一略而过,但对那些对阵法强大威力不惜笔墨的描述还是有一个模糊印象的。
尤其是他还吃过阵法的苦头。
少年时代撒开脚丫子追逐大黑猫的时候,他故意对一块看过千百遍的巨石上“禁止入内”四个肃杀大字视而不见,追着飞窜的大黑闯入一座竹林。
随风摇曳的竹子上千千万万的柔顺翠叶马上变成一把把见血封喉的利剑朝他激射,如果不是他不一般的心思通透,及时的敞开大嗓门就像马上要死了一样的哭啼嚎叫,然后被一只枯瘦如竹的手提着衣领扔出竹林,后果难料。
难道有人在至尊的眼皮子底下搞这种坑人的把戏?
但平天并不是很确定,断脚之后的至尊还有多少战力,或者他近身肉搏仍旧无敌,但对阴谋诡计无能为力,搞不好对方略施手段,至尊只能乖乖就范。
平天叹息一声,应该带着至尊一起前往坊市。无论如何将腿脚不便的至尊一个人留在不友善之地是一种失策。
焦虑中,平天加快速度查看四周。
四周都战死的士兵层层叠叠的铺满大地,漫山遍野,填满山川河流,天地之间就没有片寸净土,侥幸露出头来的几寸土地已经被鲜血浸染,不复泥土本色,一片殷红。
死者仙魔分明,一半胸口印着一个大大的“魔”字,另一半的护心镜上描着一个醒目的“仙”字,其实也不用这么费劲的分辨,魔兵的魔甲一般颜色沉暗,以乌黑居多,而仙兵们战甲鲜亮,以白色为主。
地上散乱的兵器都很不错,刀、枪、剑、戟件件都是修炼者梦寐以求的法宝,漫山遍野,河流山川,苍茫大地上到处都是,平天强忍着收集法宝的冲动,他的当务之急是寻找幻阵的破绽,在被暗算之前,破阵而出。
平天一跃而起,立在一座小山头,从高处极目远望,希望看到这片战场的尽头,或者是说找到幻阵的出口。
战场边缘一片漆黑,八方四面,闪电雷鸣,极度危险。
前面的平原似乎人头攒动,无数大军正在鏖战,喊打喊杀之声震天。
抬头望天,一片淡黄,纯净的像透明的金子,而且似乎无穷高远,无星无月也无太阳,但却光芒大放,异常明亮。
平天朝前望去,远山树木丛生,云雾缭绕,视线难以穿透,不知有何玄妙,山上一座金碧辉煌的大殿,耸立高山,巍峨庄严。
“过去看看?”平天准备纵深一跃,念头又变,这里似乎魔气充足,不如御剑试试?
旁边就有一位战死的魔兵,手持一把宝剑。平天拨开士兵紧握的手指,道一声,借用一下,平地而起,御剑朝雾蒙蒙的大殿飞去。
初次御剑,还不熟练,平天在飞剑上东摇西晃,飞行的轨迹歪歪扭扭,像是一条游过沙漠的蜥蜴,摇头尾巴晃,歪歪曲曲地前进,即便如此照样把平天累得满头大汗。
“在三十三天人人垂涎的神阵中,就玩这种小把戏?”
至尊从光线昏暗的角落探出那颗发丝黄金一般灿烂的硕大脑袋,看到平天摇摇摆摆企鹅跳舞一般的遇剑飞行,他眨眨眼,像是看着不满周岁的调皮婴孩蹒跚学步,冷峻严肃的老脸满是讥嘲。
他盘膝坐定,手中擎着一支金气缭绕的古怪三角小旗,阴阴一笑:“本至尊保证让你玩个痛不欲生。”
古怪小旗一抖,金光大盛,阵内顿时狂风大作,乌云翻滚,远处雷霆轰鸣,近处地动山摇。
平天在慌乱之中立住身形,只见远处一人风驰电掣踏空而来,威势惊人。
“是仙?是魔?”那人瞬间悬停在平天面前拦住去路,劲风拂过,平天像个陀螺一般,脚踩飞剑原处连打五个转才重新稳定的悬浮空中。
来人也是一个身材挺拔的年轻人,剑眉朗目,模样英俊。
他身穿一身黄金宝甲,胸饰龙头,肩抗鹰首,全身仙韵流转,金光璀璨。
他举手投足之间既散发着一股气度恢弘的王者风范,又从骨子里透露出一种天神降世一般的神诋威压。
来人在等待平天站稳的余暇时间,空挥三记黄金大剑,好像在活动筋骨。
那宝剑的剑柄盘绕的金龙活灵活现如同真龙一般,半人高一掌宽的剑身铭刻万道仙纹,金光萦绕反射耀眼光芒,一看就是神兵利器。
至尊发现两人都是黄金装备,来人手持金剑,而平天背负金刀,一个名唤斩天剑,一个号称弑魔刃。这是巧合,还是天意?至尊双眉紧皱,有那么一刻神情恍惚。
“魔!”平天如实答道,却心中忐忑,不知是福是祸,踏空而来的那人境界应该在元婴之上,如果是敌人,一招即可将他秒杀。
“正好,看我赢哲,除魔卫道!”来人双眼一亮,笑容荡漾,宛如三日未餐的狼虎发现一只肥羊,急不可耐地举剑来战。
赢哲?怎么这么耳熟,平天一愣。对了在立刀山上听至尊提过一嗓子,似乎与至尊仇深似海,不共戴天。
“看剑!”这一剑的威力超出平天的想象,一股毁天灭地的气息扑面而至,远处幽暗的边缘雷鸣电闪,暴虐无边。头顶郎朗青天出现几道跨越天际的裂纹,大地像是破碎的湖面,支离破碎,道道沟壑蔓延开来。
这威力巨大的一剑斩出,整个幻阵震颤不止,所构建的这方天地几近崩溃。
平天心中困惑,见面就必欲置他于死地,难道幻阵的规则是仙魔不两立?回头如果喊一声“仙”,对方又将如何?
他翻手抄起弑魔刃,挥手迎向剑锋,但飞剑在空中诡异的左右摆动,画一个优雅的弧度,与弑魔刃毫厘之差擦身而过,又快又准穿破平天的胸膛。
平天惨呼一声,坠下飞剑。
“哎吆!”至尊就像自己被中剑一样,露出一个嫌恶的表情,“这么不经打,一招即败,还是我这个天上地下唯我独尊的神圣至尊的徒弟吗。”他手中的小金旗猛烈敲打地面,怒其不争地骂道,“没用的东西,那一招不是教过你吗,一点记性都没有,居然号称万卷佛经倒背如流,都背到狗身上了吧!还未来至尊呢,连个长虫天王都镇压不住。”
骂骂咧咧好一会儿至尊才冷静下来。“大概是阵法的攻击威力太大,刚才一剑出鞘,天崩地裂,阵眼差一点承受不住,自爆碎裂。”他手抚刚刚修剪过的黄金山羊胡,沉吟道。
他抛掉手中的金黄小旗,换上一副色彩暗淡、淡淡白光蒙蒙银白小旗。
“试试这个吧,再不成可就无药可救了。”至尊感觉自己像一只蹲在鸡蛋上孵小鸡地老母鸡,必须小心翼翼,用力大了鸡蛋碎一地,用力小了,又怕火候不到,起不到效果。
平天四肢朝天摔在一堆尸体上,迷迷糊糊爬起来,定睛一看,胸口完好无损,刚才那穿胸一剑也消失不见,除了神魂震荡,魂识被重创,仍旧有一点头痛,并无大大碍,他仍有一战之力。
果然是个幻阵,他掸掉身上的灰尘,整理一下衣衫,在附近又找到一把上品宝剑。
等等,刚才那一招怎么这么眼熟。
对了!游鱼式!
这一招他用过不止一次,再熟悉不过了,只是以往出手克敌的是飞刀而这次是以身试剑。
但自己那一招初窥门径飞刀跟人家登峰造极的御剑比起来仿佛照猫画虎,形似而神不似,威力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这个幻阵是针对自己量身定制的,还是阵法本身特性如此?
一触即败,而且败在自己最熟悉的一招之下,不服气的平天驾驭飞剑,爬升而起,准备再战,但这样的惨败他也不知道还能撑几次。
天空由金黄转变成鱼肚白,光线略微暗淡之分,难道是那位自称赢哲的修士一剑之后的结果,但四周的雷霆,天空和地面的龟裂全都不见,那位御剑的赢哲早就不见踪影,辽阔四野一个活人都没有。
见鬼了!
平天左顾右盼确认找不到人,御剑继续歪歪斜斜地朝大殿进发。
“别着急,乖徒儿,马上就来。”至尊快乐地就像是在逗一只小猴子钻火圈,笑嘻嘻地一抖手中小银旗。
天地一暗,远处一人风驰电掣,呼啸而来。
“是仙?是魔?”那人瞬间悬停在平天面前,拦住去路,这次速度和气势都弱了不小,但劲风拂过,平天的飞剑仍然连打两个转才重新稳定的悬浮空中。
“魔!”平天咬牙答道。
“正好,看我赢哲,除魔卫道!”来人再一次双眼一亮,笑容再一次荡漾。
“看剑!”那人手腕一抖,飞剑凌厉斩来,威压之下地动山摇。这次平天看的真真切切,那剑的来路犹如游鱼戏水一般,正是登峰造极的游鱼式。
平天掌中弑魔刃疯狂舞动,编织一道绵密的金色防御网,强行拦截这尾杀气腾腾的游鱼。
但游鱼摆动尾巴,仿佛在碧波万倾的大海上,游水戏浪,倏然穿过金网,再看已到眼前。
这一次平天早有防备,冰霜熊甲保护全身,冰熊怒掌猛拍剑身,二者相击,暴风四起,声响震动天地。
平天手掌巨痛,身体失去平衡,像是一颗处于龙卷风漩涡里的随风飘零的蒲公英,打无数个旋儿,才勉强企稳。
那人的飞剑则在一掌被拍偏之后,空中翻一个跟头,飞速落下,又快又狠又准地钉在平天的脑门上。
“啊!”平天再度惨叫一声坠下飞剑。
这是落燕式!身体还在不受控制的坠落,但平天的大脑无比清晰。
捕虫的燕子飞翔一天之后,倦鸟归巢,姿势优美,落点准确。化为剑式就是要穿心就穿心,要钉肺就钉肺,平天倒霉的是脑门。
“抗住一招!”至尊失望地摇摇头,“太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