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后巫闲云曾经说过,无论她的天赋有多好,发动金光神咒的人都免不了受到反噬。
或大或小,有明有暗。
除非是那种真正天才绝艳的千年妖孽。
否则,借天之力者,必受天罚。
温顽认真地问巫闲云她算不算千年妖孽,巫闲云也认真地说她绝不是天才绝艳。
她至今也不知道天罚究竟是什么,但绝不只是晕一次而已。
只是,如果不发动金光神咒,她现在可能会死。
用多次,可能会死,但不用,她就死定了。温顽简单计算后,也简单地做出决定。
她不渴望能打败甚至杀死袁诗,但只要能暂时压制袁诗,她就有机会与王锵会合,带孟仁律逃走——只要孟仁律还活着。
“急急如律令!”
一言既出,温顽陡然感到掌心一痛,像是灼伤。
天空中陡然炸响一道雷鸣声。
什么?她竟然引动了天雷吗?温顽难以置信地晕了过去。
……
远方一处城隍庙外。
一团黑雾悬停在近处,不久,黑雾慢慢凝聚出一个人形。
黑雾中传出一个声音:“这里竟然也没有万心石,好不容易闯进去,没想到也是座假庙宇!”
明明是懊恼的话,可他婉转说来,竟然没有一丝郁闷之意。
他正要继续前进时,突然停下,疑惑地自语道:“它怎么没了?”
这团黑雾正是蒙惇的化形,他这一点并未对温顽说谎,他处心积虑要找的万心石,确实能够助他转化出真正无害的人身。可他依旧担心温顽的安危,因此,分出了一道分魂在一个凡人身上,令它继续看护温顽。
与其他厉鬼的分魂不同的是,这道分魂比较特殊,带有他一部分的执念。
这既是分魂,也是他斩出“躯壳”的恶念,一种类似“斩三尸”的概念。
可现在他却忽然发现分魂消失了,不是回归到本体,是消散了。
“难道惋惋出了什么意外?”蒙惇担忧地望向远方。
只是,他如果现在回去,却也只会更害了温顽。
是短暂的纠缠要紧,还是长久的陪伴要紧?蒙惇坚决地望向另一处:还是要先找到万心石。
于是下定决心的蒙惇,再次踏上征程。
然而,他如果能预见到接下来的事,或许会改一个主意。
……
泉城。
郊外。
“啊!”孟仁律从高空坠落,摔在地上。
他算好运,温顽的护身咒打在了他的身上,不然他的下场必然很惨。
这一摔将他彻底摔醒了。
就算有护身咒在,连温顽也呼痛,何况是纯粹凡人,又毫无准备的孟仁律?
摔在地上的一瞬间,他的浑身上下都见了血,四肢的骨头更是撞碎。
孟仁律茫然地睁开眼,陌生的剧痛感令他迷茫又恐惧。
“我这是怎么了……”他至今还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忽然,他面色一变,语气和音调陡然一转,如同换了个人:“摔得真重。”
他低头检视着自己的身体,摇头说道:“放任不管的话,这个人可能会死……”
“孟仁律”闭上双眼,自由地舒展身体仰躺在地面,伸展开能动的位置,萌发出一道道热流并引领着它们在经脉中慢慢流淌。这是一种看似简单却也很有风险的举动,这是蒙惇的分魂牺牲自己本身的力量来修补身体的损伤。风险是,“它”会因折损了自己的力量而变得虚弱。
但是,那有什么关系?
只不过是个凡人而已,恐怕连察觉它的暂时虚弱也做不到,这种风险可以忽略不计。
——恶念不止是怀有恶意,它怀有一切负面情绪,也包括傲慢自大。
在它眼中,连一成都算不上风险;
但现实里,就算是千分之一的风险,一旦触发,也可致命。
这次是真正的意外。
“孟仁律”刚刚将身躯修复完成,自矜的笑容陡然转为恐惧。
它感觉到了死亡的脚步,它感觉到自己即将消失,它感觉到——它正在被吞噬。
吞噬?
区区一个凡人,怎么懂如何吞噬一个分魂?
但无论它能否理解,被一步步吞噬时,它依旧无法反抗。
如果蒙惇在这,或许可以。
然而,这里只有一个孟仁律。
“啊!!!!!”
随着闪电降下,这声惨叫被淹没在轰隆声与袁诗凄厉的尖叫声中。恶念并未消散,而是被彻底吞噬,两个共存于同一具身躯中的灵魂慢慢融合,一个全新的人格诞生了。这一切,连主导的孟仁律也并不清楚,他只是在察觉到了分魂片刻虚弱时本能地将它吞噬,虽然得到了力量,却连“本我”也失去了。
如今存在于孟仁律身体中的,并不是孟仁律,也不是蒙惇。
或者说,既是孟仁律,也是蒙惇。
他既有孟仁律的记忆,也有分魂中带有的一部分记忆。当他重新睁开双眼时,神情茫然,两份记忆在他头脑中发生撞击,他现在十分糊涂,他到底是孟仁律,还是蒙惇?截然不同的性情与记忆令他恐惧,陌生的变化令他迷茫。如果这时身边有人,或许几句话就能让他彻底混乱。
幸好又不好的是,他能够慢慢冷静下来,自己思考出一个适合自己并能接受的回答。
“我是孟仁律。”他做出判断。
他只是一个拥有蒙惇部分记忆的孟仁律而已,他记得,是“孟仁律”首先吞噬了“蒙惇”。
“对了,我怎么受这么重的伤,又躺在这里?”这是新人格诞生后的第二个疑问。
孟仁律迅速回想起了昏迷之前发生的事,他出了车祸,身边那个可疑的女人……
大约就是跟曾经的“它”一样的鬼吧,而且,是比较厉害的那种。
是谁将他从车里拖出来?
——“孟先生,我是温顽!你身边那个人有危险,你赶紧靠边把车停下!”
惋惋!
孟仁律全都想起来了,是温顽忽然出现在车顶,提醒他身边的人有古怪。但显然以正常人的思路无法突然接受身边认识的人是一个鬼,所以她用了迂回的提醒。不过后来袁诗遮住了他的眼睛,他还没有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就出了车祸,晕了过去。可是,这里是荒郊野外,他明明记得自己是在市区撞的车。
中间又发生了什么事?
孟仁律想了半天也没头绪。
这是当然,他已经昏过去,昏迷时发生了什么事他又怎么可能知道?
就在孟仁律苦思冥想时,一阵烧焦的味道传了过来。
什么东西烧焦了?他想起之前被自己忽略的轰鸣声,似乎就在附近。
孟仁律循着烧焦的味道一路找过去,看到一片废墟。这场景还真眼熟,像是被闪电劈过一样。等等。他忽然想到一个熟悉的画面,立刻超前狂奔,果然,没多久就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倒在地上,一动不动。他扑过去将人翻转过来,看到脸时他立刻紧张起来。
“细君……”温小姐。
两个称呼在他脑海里激烈地斗争着,孟仁律矛盾地看着抱在怀中的温顽,不知该如何是好。
她呼吸平缓,显然只是普通地晕倒,他知道这是怎么回事。身为纯粹的“孟仁律”时他很糊涂,但一旦有了蒙惇的记忆,哪怕只是属于一份恶念的记忆他也明白这是怎么回事了,那两道闪电都是金光神咒的威力,这就意味着温顽已经发动过两次金光神咒。
孟仁律将她的手拿起来,看了一眼她的掌心,表情更加复杂。
“惋惋。”孟仁律牵起她的手,不自觉地握紧。
恶念的余威,在此时渐渐得到生长的养分。
他端详着怀中的温顽,目光逐渐变得幽深。
与蒙惇不同,他的恶念,只纯粹将温顽视为自己的所有物,融合后发生异变的新人格,比纯粹的恶念又怀有更加复杂的情愫,恶念分魂承载着蒙惇的一份寄望,可现在它已经是一种新人格,它有了自己的思想。它不再将看顾温顽视为命令,这成了一份动力,驱使着这个诞生于融合中的人格变得更加崩坏黑暗。
他握住温顽的手,十分用力,他并未考虑到这个力度是否属于温顽想要的,他只是想要握住她的手,珍惜着他想要的片刻温暖而已。
他为什么不能牵这只手?这是他的细君,他的夫人。
没错,这是他的夫人。孟仁律在心中强调了这一点,望着温顽的目光更加决然。
“我总算找到你们了!”背后传来一个声音。
孟仁律警惕地回头,他见过这个人,这个人叫王锵,曾经将温顽收留在他家。
他记得他已经给过他教训,怎么他还是不长记性,还与温顽藕断丝连?
“你就是孟先生吧?”王锵松了口气,“我真怕你出事,温顽可是为了救你才这么拼命。”
孟仁律微微勾起嘴角,王锵这句话还是挺得他心,“我知道。”
“怎么又闹出这么大场面……在棉城也是,在泉城也是!”王锵暗暗摇头。
“为什么是她来救我?”孟仁律看到王锵身后带了一群警察,“不该由你们出手吗?”
他的表情变得不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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