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子然醒过来的时候,第一眼看到的是头顶的墙壁,以及守在自己身边的金鳞无双。他有些迷糊,仿佛时间倒流,回到了从前楚家。母亲的话语,温暖的怀抱,那一切都是这么真实。
“主人!”“主人,你醒了?没事吧。”两侍关切的问候,顿时把他混乱的意识拉回现在。他很快意识到,自己现在在炼仙塔里。他记得,柳轻烟给自己包扎来着,后面就不知道了。
虽然身体还透着虚弱感,但他还是勉强坐起来,问“金鳞,这段时间发生了什么,我睡了多久?”
“回主人,柳姑娘给您包扎的时候您昏过去了,约莫睡了半日左右,并无大碍。”
楚子然看了看在一旁休息的柳轻烟,招手让金鳞靠近,低声说“我做个了梦,梦见楚家,梦见我娘。我抱着她哭了很久,不愿意放手。可是最后,我还是没有力气去抓住她,只能看着她离开。”
金鳞看着他,斟酌少许,还是决定不要把真相告诉他。主人的脾气它知道,宁愿自己背负所有东西,也不要别人看到他脆弱的一面。不过若是能有人走进他那宛如坚冰一般的心,或许还能变回初见他时的性情。
“主人,心里难过,就和我说。金鳞此生,誓死追随主人,主人在,金鳞便在,主人亡,金鳞不存。”
无双见状也连忙表态“无双一生只追随主人,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好,你们能有如此心意,我又还有什么可奢求的。”楚子然看着两侍争相表示忠心,笑了笑,想站起来。金鳞连忙阻止“不可,主人此时尚处虚弱,还是休息休息吧。”
“无碍,时不待我。”整理了一下当前处境,他叫上柳轻烟姐妹,三人通过出口的传送阵,再次踏上旅途。
靠着金玉瓦片指路,他们连过好几个空间,离第八层也越来越近。
这一次,他们出现在一座鸟语花香的庭园里。这里与之前几个空间破败不堪阴冷潮湿的环境截然不同,三人沐浴在暖洋洋的阳光里,四处是艳丽的奇花异草,还偶尔能看见几只招人喜欢的小动物。
顺着路走,园中有一条潺潺的溪***致的石桥横跨溪流两边,那一边有座古色古香的凉亭,里面还温着热茶。略过凉亭,顺着路一直看过去,尽头是传送阵。而且看样子,周围并没有人。
女孩子爱美,喜欢漂亮的东西,姐妹俩来到这样一个环境显得很高兴。但楚子然就谨慎许多,炼仙塔设置这样的地方,不可能没有诈。也许常人会暂时松懈,但可唬不了久经磨炼疑心又重的他。
“跟着我走,别碰这里的任何东西。”沉声吩咐了一句,话音还未落,他只看见柳轻云手中正拿着一朵灿烂的花,顿时皱眉。柳轻云撇嘴道“一朵花而已,没什么大不了吧。”
“但愿如此。”没有再多废话,他最怕的就是这地方有什么刁钻的规则,先前那个傀儡他吃的亏就够多了,如果这里的强度再高些,就算有什么宝贝他们也无福消受。所以还是尽快离开,才是上策。
两姐妹对于他的谨慎有些不以为然,这么一个花园而已,也没看见有危险,应该不会出什么大事。
三人走过石桥,凉亭里却突然多出一个女子,轻笑道“几位道友,既然来了,何不坐下品茶赏花,匆匆离去,是为何呀?”楚子然听到这个声音时,心中暗道果然不会那么简单。
此人定是这里的守护者,是敌是友说不清楚,不过既然人家现在没有动手的意思,就先以礼相待吧。于是他微笑,朝着那女子抱拳道“在下几人路过此地,身怀要事,就不叨扰道友了。”
“呵呵。”女子一笑“喝不喝,可不是你能够决定的哟。”
三人顿时像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抓住,动弹不得,硬生生移到了凉亭内坐下。女子笑吟吟地起身,为三人满上一盏清茶“几位道友,此处风景秀丽,若是匆匆地走了,怕是要后悔啊。”
楚子然目光闪烁,刚才她几乎没有移动分毫,自己就完全被压制住了,这不是能抗衡的敌人。既然没有打得过的胜算,那不如既来之则安之,陪她喝茶。他举起茶杯,并用目光示意柳轻烟二人,朝那女子敬茶“那在下,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见他们肯乖乖待在这里,她心情显然也不错,四人坐在凉亭内品茶,足足品了好几个小时。日落时分,女子感叹地说道“我呀,不喜欢打斗,只想一直守着这个美丽的花园,不让别人玷污这里。”
听她这么说,楚子然心里一沉,果然还是要动手了吗。
女子没有理会他们,继续说着“这个地方,是宗主大人的花园。宗主大人平生最喜欢花,我不想让她老人家失望,所以敢破坏这个地方的人,我绝不会放过。”
“道友的心情,在下也能理解三分。不过你看,这日也落了,此刻便看不太清花园的美丽,在下几人,便先行告退了。”楚子然暗叫不妙,柳轻云来这里时摘了一朵花,他就知道会坏事。
“呵呵,走?你后面那个小姑娘手上,可是拿着一朵花呀?”女子的语气顿时变了,她手一挥,整个花园景色一转,变为寸寸焦土。从地下冒出无数狰狞的死尸,朝这边走来,柳轻云手中那朵鲜艳的花急速腐化,从里面冒出许多恶心的蛆虫,吓得她马上丢掉了花。
女子手再一挥,三人被强制性坐回去,无法动弹,也无法使出任何法术。她坐下来,说“你们破坏了这里的圣洁,所以,你们该死。”
楚子然眉头紧皱,周围的死尸正在慢慢靠近,生也好死也罢,现在若不做点什么赌一把,就真的只能等死了。于是他朝她说道“道友,贵宗主爱花,你恪尽职守,摘花固然是我们不对,但若是杀了我们,血腥和杀孽也会玷污这里吧。”
可惜这种程度的女子话根本不听,说道“放心,我会处理好的。”
“可是,贵宗主派你来守这花园,你也说了你不好打斗,那贵宗主一定不会想看到这种情况啊,你看看这周围,焦土一片,各种狰狞可怕的生物横行,这难道是贵宗主想看到的吗?”
女子目光闪避,轻哼一声“哼,逞口舌之利。”
看了看外面的死尸,已经快要走近了,楚子然一咬牙,心想触怒她大不了也就是一死,不如此刻拼死一搏,说道“如果在下猜得没错,此地早已毁于当年的战争,刚才我等所见皆是道友所化幻境,对吗?”
“是又如何?”女子的面貌突然开始急速衰老,腐化,最后只剩一具白骨,发出尖锐的叫声“当年宗主派我守这里,我却因为一时心软被暗算,导致纵内弟子撤退时尽数被灭。我不喜欢打架,我只想安安静静坐在这里与宗主品茶!可是你,你们,你们所有人都怀着杀心,都怀着贪恋。你们都有罪孽,踏入这里,你们都该死!”
“如果这么说,那你也是有罪的人,也不该待在这里。”他的语气平淡“在我们之前,你一定还杀了许多人。他们也是生命,你杀了他们,你手上也沾满鲜血。你敢说,你没有罪?”
“你!”已经彻底失去理智的白骨抓住他的脖子“就算如此,我也不能让这里被玷污!”
“醒醒吧。”楚子然直视着白骨空荡荡的眼窝,眼神中充满怜悯“你的宗门已经不在了,与你一起品茶的宗主也不在了,这个花园,你,所有的一切,都已经被埋没了。杀戮只会换来杀戮,以怨报怨永远不会解决问题,你想恢复这个花园,为什么不尝试着重新建立它呢?若有一天你与你的宗主还有缘在此相见,你不用创造幻境去欺骗她。”
白骨不再说话,但抓住他脖子的手已经慢慢减小了力道。楚子然平静地说“能放开我么,我想给你一样东西,也许能帮到你。”
“你要帮我什么,我已经什么都不剩了。……”白骨放开对他的钳制,声音中充满悲意。他从储物袋里拿出一袋花种,那是当年遗留下来的,那极少一部分,关于楚家的东西。
楚子墨也喜欢花,当年兄妹二人曾把后山种满鲜花。后来楚家覆灭,那满山娇艳的花儿,也随着硝烟没掉了。他能理解白骨的心情,是因为他也体会过,失去的滋味。
他把花种塞进白骨手里,轻声说道“用你的双手,把这片花园再次种满吧。当它们盛开的时候,一定很美。”
“是吗……谢谢你。”白骨慢慢恢复为之前那女子的外表,两行眼泪从她脸颊上划过。
周围的死尸在这一刻化作满天尘埃,她站起来,向他深深行礼“之前我因为愧疚,一直误入歧途,不知不觉间伤害了许多人。我欠他们一个对不起,也欠你们。我会努力恢复这花园。你们一定是要去第八层吧,通过这里,后面就是了。”
楚子然淡淡一笑,对她拱手“道友之心,贵宗主定能收到。在下,告辞了。”
三人顺着路,走到传送门。离开前,他转头去看,仿佛看到一片美丽的花园,两个女孩坐在凉亭里品茶,发出阵阵欢笑。
“唉,执意,为何啊。”他发出一声轻叹,走进传送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