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情郎终于安然无恙,心情激荡跌拓之余,林宛儿只觉头一晕,脚一软,身子不由自主向下滑去。李晓忙搂紧她,惊道:“你们两个怎么会在这里?大部队呢?”
“你为什么要赶我走?你不在了,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林宛儿眼泪不停的往下掉。
甘露被李晓搂住,先是有些不好意思,但一转念,在这种鬼地方、鬼时候我还害羞什么?反正自己的感情已经向林宛儿吐露了,李晓迟早会知道,装也装不下去。当下反手把李晓搂的更紧,道:“我们两个不放心你,所以回来找你。”
她轻描淡写一句话,却让李晓惊呆了,他虽然隐约觉得甘露大概有些喜欢自己,却没想到她情之所钟,竟愿为了自己无惧生死,甘赴险地,白痴都知道按原路往回走会遭遇到什么。扪心自问,自己何德何能,与林宛儿阴差阳错产生感情倒也罢了,又有什么值得甘露为之牺牲的?
不过现在不是讨论这个问题的时候,恐怖份子就在后头,必须要先找个地方隐蔽起来,自己从山顶上奔下时留下了脚印,万一给恐怖份子发现了抛下伤员来个轻装追击,以甘露和林宛儿的速度绝对跑不了。同时心里也后怕不已,幸亏是自己先碰到的她们两个,要是落入恐怖份子手里,那真是追悔莫及了。他游目四顾,白雪茫茫,哪有什么地方可以隐蔽的?蓦地看到二女身上裹着的毯子,心中一动,叫二人在路边躺好,用毯子覆盖其上,再洒上白雪,消除了痕迹,而他却踩着自己的脚印重新躲回了山顶上。
过不多时,哈维几个便赶到了,李晓那明显的脚印果然被发现了,小约翰气道:“见鬼,一定是他。他不但没死,而且还赶到我们前面去了。”
哈维沉思了一会儿,果然做出了和李晓一样的判断,道:“大约翰,你顺着脚印慢慢走,我带特鲁兹和小约翰先追上去,这样可以杀他们一个措手不及。等完成了任务,我们再回头来接你。”
大约翰也知道自己不能再拖累大家,完不成任务,谁都没办法回去交待,道:“放心吧,我没事。记住,一定活捉了那个混蛋,我要亲手杀了他。”
“会如你所愿的,我保证。”
没有伤员的拖累,三个人飞一般向前赶去,在天亮前的黎明时分,终于追上了从他们枪口下逃离的大队人马。这一次,哈维没有再给他们任何反抗的机会,三个人隐蔽接近,突然将几支燃烧棒扔进人堆里,然后对着火光中暴露的身影开火,人群一片慌乱。尼克虽然有些组织能力,可是他对战术一窍不通,尽管喊的声嘶力竭,但没有一个人听他的,恐怖份子突然的切入、勇猛的动作令的人群丧失了抵抗的意志。副机师杰克刚对着麦克风喊了几句“我们遭到了袭击,请赶快支援”就被突入的小约翰一枪爆了头。
抵抗很快停止,枪声熄灭,恐怖份子把残余的人群赶在了一块,哈维举着望远镜仔细观察四周,看有没有趁乱溜走的人。果然,一行脚印从杂乱的痕迹当中延伸出去,异常的清晰醒目,顺着脚印一路望去,一个身影在仓惶的奔逃。一声清脆的枪响,奔逃的身影倒了下去,哈维放低枪口,道:“特鲁兹,去检查一下。”
特鲁兹飞快的跑了过去,翻看了尸体,高声喊道:“头,不是目标。”
小约翰也把战场打扫完了,失望的道:“头,没有发现目标。”
“哦,见鬼,这怎么可能?”哈维的脸色变了,他在人群中扫了一眼,看见了正抬头愤怒的看着他的卡萝儿,一把把她拽了出来,道:“美丽的空姐,我们又见面了,现在你来告诉我,这个中国女人在哪里?”
他掏出林宛儿的照片放在卡萝儿的眼前,卡萝儿鄙夷的看了他一眼,冷冷的道:“我不知道。”
“砰”,哈维手里的枪响了,卡萝儿倒在了血泊里,手中记载了历史的相机滚落在了她的身边。
“卡萝儿!”卡萝儿的善良和温情赢得了人们的尊重,几个身影扑在了她的身上失声痛哭,人群也一阵骚动。
连续的失利让哈维失去了耐心,厉声道:“好了,那么现在谁来告诉我答案?这个中国女人在哪里?你,你来告诉我。”
他又抓起一个空姐的头发,把相片递在她面前。那个空姐惊惶失措,泪眼模糊的道:“她……她走了,在你们来之前就已经离开了。”
哈维一怔,没听明白她的话,道:“离开?她到哪去了?”
等那个空姐罗里罗嗦的把话说完,哈维才知道自己又错过了机会,自己在沿路上一定又疏忽了什么。
“哥哥!”小约翰突然惊呼一声。
二人对视一眼,忽然同时想到,目标竟然已经在路上错过了,而那个极厉害的对手又不在,这说明了什么?大约翰一个人落在后面,实在是太危险了。小约翰心急如焚,不愿再耽搁,暗自对哈维做了一个杀的手势,这些人留着已经毫无必要了,哈维想了想,点了点头,道:“留下四个男人,说不定我们需要一个担架。”
小约翰立刻明白了,拎出包括机长尼克在内的四个看上去强壮一点的男人,剩余的人在一阵枪响后都统统倒下了。不断冒出的热血把这一片银白变成了红色的雪水,但很快又结成了一片红色的薄冰。尼克浑身发抖,大叫道:“你们……你们会下地狱的!”
小约翰一枪托把他砸倒,喝道:“可是在之前我会让你们先下地狱。”
驱赶着四个俘虏急急忙忙往来路赶去,此时,天已微微放亮。还好,最可怕的情景没有发生,大约翰还好端端的在后面慢慢的走着。几个人做了一个简易担架,把大约翰装在睡袋里,有四个苦力抬着,速度果然快了很多。
在走到李晓下山的脚印那里时,哈维他们终于发现了踪迹,李晓当时留下的旧脚印旁又多出了三双新脚印,路边一个浅坑说明了曾经有人在这里隐藏过。知道自己被戏弄了,哈维的脸色很不好看,顺着脚印上了山,站在山顶上望去,只见一行足迹下了山之后一直向东而去。哈维看了一眼抬在担架上的大约翰,心里很郁闷,如果没有这个没用的笨蛋,他一定有把握追上目标,现在双方差着几个小时的距离,带着这个累赘,什么时候才追的上?难道再把他抛下吗?那小约翰一定会跟自己拼命。
闷着头一路向前追去,忽然眼前的发现让他眼睛一亮,因为雪地上一直是三对的足印忽然间变成了两对,而其中一对脚印则深了许多。
“他们有人倒下了!我们一定能追上他们!”小约翰为这个发现大喜若狂。
的确,林宛儿倒下了,她突然一头栽倒在雪地里。李晓大惊失色,一摸她的额头,触手滚烫,她在发着高烧,饥饿,寒冷,惊吓,和体力的透支,终于让本来就体弱的林宛儿倒下了。在这种恶劣的高原环境下,发烧很容易就感染成肺水肿,好在恐怖份子的装备齐全,李晓从背囊里找出药,捏开林宛儿的嘴巴,塞了进去,没有水,就用酒服下。
“我知道我快死了,别管我了,你们走吧。”林宛儿睁开紧闭的双眼轻声道。
“别说傻话,生一起生,死一起死,有什么大不了的。除非你不要我,否则没有什么力量能让我们分开。”李晓低声说着,同时把身上的羽绒服解下来,硬给她穿上,背起她就走。本来缴获的羽绒服御寒性能极佳,李晓早想脱下来给两个女孩子穿上,但一件衣服,对象却有两个人,结果两个人是谁都不肯穿,推脱了半天,还是李晓穿着。
走着,走着,李晓忽然感觉到几滴滚烫的水珠滴在自己的脖子上,知道林宛儿在哭,柔声道:“哭什么?害怕了?你觉得现在的情形像不像我们刚认识的那会儿,也是我背着你一路逃命,相信我,那个时候我们能活下来,这次我照样也能带着你活下去。”现在的士气可鼓而不可泻,所以丧气的话李晓也不说,万一甘露再因失去希望而倒下,那就真的只能干瞪眼的等死了。
林宛儿啜泣着,道:“我……我觉得我真傻,竟然会为了一些可笑的理由放弃了你,放弃了我们那段爱情。如果上天能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一定不会那么做,害的我们白白丧失了一年的时间,我真后悔……”
李晓笑道:“现在我们不是又在一起了吗?这一年是上苍对我们的考验,考验我们在分离一年后是不是还想着对方,经历过磨难的爱情才更加值得珍惜。”
他本意是想安慰对方,没想到林宛儿听了情绪更加激动,哭个不停,哽咽道:“你……你为什么对我那么好?你知不知道那天你离开我的时候我的心里有多么害怕?我以为这一辈子你都不会再理我了,我那个时候真的很想不顾一切的跟着你走,可是我没有。我好后悔啊,阿晓,你……你肯原谅我吗?”
“傻瓜,事情过去这么久了,你怎么还放在心上?如果我讨厌你,现在就不会理你了……”
他不停的说着宽慰的话,可是林宛儿并没有反应,头枕在肩膀上,不知什么时候她已经昏迷过去了。
甘露咬着嘴唇,默默的听着他们之间的情话,直到林宛儿睡过去很久,她才问道:“你和林姐是怎么认识的?你们之间似乎有很多的故事。”
前路漫漫,生死未卜,人的感情在这一刻需要找到一个宣泄的途径,况且说话也能很有效的转移人的注意力,减轻疲劳,所以李晓并没有掩饰什么,把与林宛儿的相识、相爱以及无可奈何的分手像讲故事一样说了一遍。甘露听的入迷了,这段爱情简直比故事还要更像故事,比传奇还要更像传奇,人与人之间的感情真是很奇妙,李晓和林宛儿的地位可说是天差地别,可爱情硬要发生时,谁也阻止不了。
李晓说完了,甘露出了好一会儿神,道:“那你现在是爱已经死去的白凌多一点,还是林姐多一点?”
李晓愣住了,他没有回答,只是大步向前走。
甘露叹了一口气,道:“我真为林姐感到不值,她这么优秀,却要去和别人分享一份爱情,甚至,无论她怎么做,在别人的心里,永远都是第二位。不过,我又很羡慕她,因为她找到了一个可以让她放心的男人,这个男人可以为了她毫不犹豫的付出自己的生命。一个女人,一生能拥有这么一次感情就已经足够了,因为对大多数人而言,这是一种奢望。”
李晓苦笑道:“我没你说的那么好,如果我真像你说的那么优秀,就不会跟她分手,害的她那么伤心了。”
甘露正色道:“不,一个没有原则的男人并不令人欣赏,林姐这么喜欢你,说不定就是因为你的原则。一个人肯为了原则放弃到手的财富和美色,无论怎样,都值得尊敬。至少我就做不到,这世界也没几个人可以做到,你不必妄自菲薄。”
李晓道:“你为什么不说我是不够爱她,所以就不接受她父亲的条件?我说了,换成白凌,也许我会违背我的原则。”
“不,这只是你的一厢情愿,正因为白凌死了,所以你才会这么想。你这么做,是因为知道自己无法和心爱的人在一起了,所以才会故意去拿这些话刺激她,让她不至于分手时太痛苦。事实上,如果真的换成是白凌,你的选择也是一样,根本不会变。我相信我的眼睛,我甘露喜欢的人就是和别人不一样,他是这世界上最棒的。”她大胆的表露了自己的情感,寒风虽冷,却吹不走她脸上的红晕。
李晓却没有注意她的表情,而是苦苦的思索着她的话,难道自己真的是竟连自己的情感也没有弄清楚?当时模糊,现在也还是模糊。
李晓不说话,甘露即使再胆大,刚刚才将一腔情怀毫不掩饰的吐露了出去,这时也羞涩不已,不敢去看李晓,只顾低着头向前走。
雪地上,三个身影、两行脚印,就这么沉默着、相伴着一直向前不断延伸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