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
一股令人窒息的压抑和糟糕空气叫扬惊醒过来,四周已是漆黑一片。
手脚,身体,脑袋都好像被安在什么狭窄的容器里,现在正规矩地仰躺着。虽然没有被绳子束缚住,却也没有任何的活动空间。倒是身下的垫子,还算是软和。
他费劲地扭过身子,企图朝前方抬起手。
石板。
一块冰冷的石板正盖在他前方大约十厘米处,低得连他的头也抬不上来。每一次从鼻子里呼出来浑浊的气,在撞到那块石板之后,又令人厌恶地被吸了回来。
压抑,更叫人紧张喘起气来。
扬这才发觉,就连他身体两侧的狭窄石壁,摸起来也是冰冷的。
那名死灵法师的身姿在他的头脑里挥之不去,一种不好的预感。
莫非,这是个棺材。
“有人吗?”
他费劲地拍打着面前的石板,石板几乎发不出任何响声。他试图把石板往上推开,也完全推不动。
窒息。
狭窄的容器里,新鲜空气被快速消耗的窒息。
被活生生闷死在棺材里,真的是叫人笑不出来。
扬的手胡乱地在石板上摸索,乱抓,似乎还心存一些侥幸。
一个环。
一个同样冰冷的环被他死死抓住。
往身体左侧一拉,石板就轻松地从他面前移开。
“轰隆”。
跌落在地上。
没想到,区区一口棺材还提供这么人性化的自主服务。
扬迫不及待地坐起身子,跟人拼抢一般张大嘴,连忙抢夺了两口新鲜的空气。这才睁开了眼睛。
果然是一口长长方方,黑色石头做的棺材!
他前前后后的石台子上,都直挺挺地摆着石头棺材。就连这整个摆棺材的洞窟,也是长长方方,顶低得离谱,才一人多高,十分压抑,像极了一口更大的棺材。
洞窟光线倒是明亮,正上方有几个通透的洞,洞窟壁上还有平稳燃烧的火把。似乎并没有风吹进来。
扬疲倦地扶着石棺的壁,从棺材里抬出脚来,只不过,不知是以这种别扭的姿势躺了太久的缘故,还是身体过于疲惫——一种头重脚轻的感觉。
他不知道怎么来的这里,一旦费力去想,脑袋就胀痛起来。索性坐在石棺的外缘,低下脑袋,摇了摇头。脑袋里好像也装了一壶浑水,咣当咣当地摇晃。
他需要静静。
他摸摸自己的脑袋,那支断箭居然还插在他的脑袋里。似乎是有人为了适应石棺的尺寸,那支箭早就故意被人从两端折断。在他的脑袋里留下一根长长的杆子,而他居然还没有死?
真是荒谬。
扬心有余悸地回头,望了望刚刚躺着的棺材。
一个女人!
棺材里居然还躺着一个女人!这是怎么回事情?
扬的脑子又不能思考了。一思考,又胀得难受。
一个看起来称得上是美丽的女人,安详地闭着眼睛,抿紧嘴唇。
灰白色的长袍,黑色的长发,白皙干净的手臂,丰腴到夸张的胸口……
等等。她不是那个死灵法师吗?
他把手指试探性地伸到那个女人的鼻子面前。
没有呼吸。
他试着掰开女子的眼皮。
没有反应。
扬失落地望着石棺中的女子,估计她是死了一段时间了。自己又不知怎么回事,跑进了人家的棺材里。他趴在石棺外缘,重新冷静地注视着眼前的女子。
“喂!”他本打算是叫那个人一声,不知怎么,从他的嘴里发出的,却是“嘿嘿”的猥琐笑声。
那个女人还是没有动静,对这股猥琐的声音也没有任何反抗,看来真的是死了。
怪的是,在确认的眼前的女子是个死人之后,扬的身体却不可控制地躁动起来。
“呼……呼……”
尸体,前所未有地令扬充满爱欲。
这到底怎么回事?
他的身体,并没有理会他理性的思考。重重地喘着粗气,跪在了石棺旁,伸出了舌头,从女人胸口的圆形坠饰,脖颈,嘴唇,鼻翼,眼角,一直舔到额头。“哧~溜~”,留下了一条令扬自己都觉得肮脏而又细长的线。
为什么,正和眼前的女人做同样的变态行为?
“嘿~嘿嘿嘿~你~也~是~我~的~”
毫无征兆地,他也开始用眼前女人惯用的别扭口气说话。随后又伸出双臂,吝惜地紧紧纠缠自己。
“我~早~就~说~过~”
石棺群在躁动,所有的棺盖正被掀落。“轰隆轰隆”,洞窟也在坍塌。
扬无法控制的身体重新爬进石棺,动作猥亵地趴在那个女人的尸体上。
一股最糟糕的预感——莫非他对这个变态的法师,用了“吸收”的禁术?
他甚至来不及确认左手中的魔力情况,眼前又重新回归黑暗——棺盖重新被拉上了。
“轰隆轰隆。”外面的世界开始崩塌。
……
“轰隆轰隆。”扬又被一阵轰隆声吵醒了。
是破烂的车子颠簸的声音。
他发觉自己的脖子下,又有什么柔软的东西给他垫着。睁开眼睛,看见是一张羞红清秀的脸。他才知道现在正枕在活人的大腿上。
他记得那孩子叫做阿尺,自称是阿丈的弟弟。似乎叶莹为了照顾阿丈,和他调了个位置。扬记得阿尺本来是和他哥哥一起殿后的。
“你……醒了?”阿尺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看着扬。
“嗯。”扬的脑袋还有点发昏,他刚刚不是躲进了棺材吗,怎么现在又在车子里?
他疑惑地拍拍脑袋。脑门上的那支箭虽然不见了,在地下石棺里自己的那副恶心行径却历历在目。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扬念在阿尺是个男子,没有男女之嫌,索性就不把自己的脑袋挪开了。
“我怎么在车里?”
阿尺的脸上,不知为什么,还是又羞又惊,“你一直都在车上啊。从我们把那块大石头挪开开始。”
“一直在车上?”扬不由自主地重复了一声。
他伸出自己的左臂,企图在自己的身体里找到一种不一样的魔力,甚至还一边想象着有一具具尸体,一边检测。
除了身体的疲劳和魔力用干的感觉,其他和他离开学院城完全一样。
这么说,一切都是梦?他也没有把那个死灵法师吸收?
扬高兴地微笑了一下。他想了想梦境里的荒谬行径。
幸好没有和那种变态的女子合二为一。
不,是绝对不能和那种变态合二为一。
“你哥哥怎么样了?”
“嗯,他被治好了,谢谢。”阿尺露出了羞涩而感激的表情,扬这才留意到,阿尺的头发是浅黄色的。
“嗯,那就好。”扬换了一个躺姿,好躺的更加舒服一些,算是不客气地接受了这份感激,“那个死灵法师呢?”
“死灵法师?”阿尺吃惊的表情,看来,这个无魔力者孩子,似乎对这个词语不是很明白。
扬只得换一种方式,“就是会操纵尸体的那个人。”
“操纵尸体?”阿尺更加怀疑地思索了一番,“没有啊。施咒师先生,你中的幻术还没有解开吗?要不我再叫叶子姐帮你解咒?”
没有死灵法师?幻术?解咒?
他的意识,似乎和别人眼中的事实有很大偏差,这是怎么回事?
“这是怎么回事?我不是叫你们把尸体烧……”
“嘘。”阿尺连忙捂住影风扬的嘴,“你别再说烧尸体的事情了,大家都因为这个生气呢。都说你中了邪。要不是你救了阿丈哥,没人肯留你下来。”
同伴的尸体和整个商队的性命,哪一个比较重要,这些家伙怎么会不知道?
“中了邪?怎么回事?”
“我们把那群强盗射倒之后,你就大喊着,‘死人站起来了,死人站起来了。快把他们烧掉。’”
“你们没看见?”扬意识到,自己的记忆和别人有所偏差。
“也不是没有。”阿尺的回答,令扬有些意外,“我们看你发了一阵疯之后。商队里也有几个人,和你一样。”
“哦。”似乎不正常的,不只是他一个,扬有了一些兴趣,“然后怎么了?他们看见了什么?”
“他们什么也没想起来。叶子姐说,你们都中了幻术。好像是有人把幻术施放进了雾气里。”
“幻术?叶莹她没有中吗?”
“没有。叶子姐说这种幻术威力不大。”阿尺不知为什么得意了一下,“只有意志薄弱的人,才会中这么低级的幻术。”看来,阿尺本人也没有中。
居然被说意志薄弱,扬可是被抓进去三年,什么都没有交代啊。“抓到那家伙了吗?”
“没抓到。中幻术的人被按倒之后,叶子姐就很容易解开了。”
“哦,叶莹这么厉害?她是魔法学院毕业的吗?”
阿尺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嘿嘿,叶子姐是很厉害,不过,还没到从学院毕业那种厉害。为了回老家做生意,以及和我老哥结婚,叶子姐二年级就退学了。”
“二年级?她不觉得可惜吗?”
“叶子姐说,现在学的已经够用了。只有想进联盟工作的人,才会选择毕业。”
扬没有就叶莹退学的问题继续追问,“那我不是早就应该醒了吗?”
“你还说呢!”阿尺倒是生气起来,“别的人,被大家一按,就老实了。哪里像你,灵活得像只泥猴子,抓都抓不住;不仅抓不住,还到处点火。”
扬身体的敏捷,这些也是意料之中,“不过,我是怎么点火的?”
“用你该死的卷轴啊!”阿尺更生气了,“像个疯子一样,先是火,把能烧的东西都烧了个遍。车子啊,死人啊,活人啊,卑膝龙啊。然后就开始放电,放冰。你说,你怎么不降点雨呢?”
“那些东西,都烧坏了什么?”扬不禁担忧起来,“要送的东西,没有烧坏吧。”
“哼,你们要送的东西,当然没有烧坏。”阿尺嘟起了嘴,“但你把我们的东西烧坏了呀,回去要你们赔。你看看,现在还剩几辆车子!”
阿尺掀开了帘子,扬只见车子的数量,少了接近一半。倒是多了四个骑马的骑手在旁边护卫,看样子是北方王国派来保护的人。
“赔,一定赔。”扬仿佛又看见了弗兰吝啬又气得发抖的脸。
“你说得没错,赔是要赔,不过,有一箱货物被那只狼弄坏了。包装的箱子都脏了。你看,都在车里呢。”
扬这才觉得脚边随意堆放的许多盒子,多了一些金贵的意味。他拿起一个脑袋大的盒子打开,没想到在精美的包装之下,里面居然只是一卷小小的卷轴。“是送往哪里的。”扬小心展开卷轴,赫然写着“五年级生制作”。其余的箱子,均是如此,没有一个低于四年级学生制作的卷轴。
“熊山,一个小贵族。貌似是子爵的样子。现在货弄成这样,也没有办法了。”
“那么,薪火堡的货,是送到薪火堡的公爵手里吗?”
“我记得是给附近小领主分的,好像还不是公爵。”
“其他的车子里也是给小贵族的?”
“是的,阿鲁巴里山口点货的时候,我都听见了。都是给小贵族的。”
居然给小贵族送这么高级的作品。怎么他自己手里保命的,就一堆残次货。弗兰到底在想什么。
扬有点不满,“那我的卷轴呢?”他到底还是吝惜起来。
“都被你用完了呀。”阿尺天真地说。
扬心中一阵叫痛,“用完了?”那可是将近一百个啊,“你们居然没有把我按倒?”
“还早着呢。你用完了卷轴,自己还会放电,还拿了一把匕首嘿嘿嘿地傻笑,乱砍。”
“所以你哥哥朝我脑袋射了一箭。”扬居然觉得幻术如此真实。
“没有。是阿鲁巴里拿木棍敲了你的脑袋。叶子姐才能给你解咒。就是这样,你还不能和其他人一样,马上醒来。叶子姐前前后后给你解了好几趟,睡过了一天半呢。”
“一天半?”扬不过觉得自己才睡了几个小时而已,“莫非,我在你膝盖上也睡了一天半?”
阿尺又羞又恼,“说什么呢你!”
恰巧,马蹄声和车轴声也停了下来。
扬从窗口往外看,看见远方群山后仅有的平地上,盘踞着一座坚实的巨堡。想必,那就是薪火堡了。扬见那块平地的模样长方,又想起那石头做的棺材和棺材似的洞窟。
“想什么呢,还不快从我腿上下来!”
扬悻悻地离开了枕靠的大腿,他第一次觉得,原来在男孩子的腿上靠着,也能如此舒服。
“我们不在薪火堡下车吗?”
“想什么呢,我不是才说要把礼物给这里的领主?”阿尺仗着给扬依靠这么久,算是吃了亏,不饶人起来。
扬哪里知道,所谓的小领主,居然真的是这块穷得一清二白,只有一座磨坊的地方。
阿鲁巴里拿出了两个装饰华美箱子,笑盈盈得塞进了一位算是有贵族神采的男子手中。商队的人并不忙着补给,只是停下来喝点水,吃点东西。
扬也要下车走走,不过听从了阿尺的忠告,并没有和商队其他人走得太近。
“哟,你醒了。”叶莹轻快地从他面前走过,丝毫不掩饰她的嘲笑,“我还从没见过像你这样这么容易就中幻术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