视界的光完全消失,宛如夜色的降临。
无数含糊不清的低语在耳畔呢喃,若即若离、交错重叠,意识随着无止境的失重渐渐苏醒,烛火般幽暗的光,一点点照亮了她周围的世界。
希路达蜷缩在混沌的黑暗中,缓缓睁开眼睛,随着一缕缕幽火的点燃,荡漾在耳畔呢喃渐渐远去,最近彻底消失。
无所不在的幽暗光束,大大小小的当空射下,笼罩了模糊不清的世界。
“我在哪里?”
她冷静的观察周围,到处都是灰蒙蒙的雾气,漆黑冰冷的水面一望无际,天空是阴沉沉的,只有自己一个人站在这片死寂海洋的正中央。
天地间之间萦绕着一簇簇晶莹的气泡,飘摇在灰暗的背景色中,随着光线偏转时隐时现。
沉重的气流声,一阵阵拂过海面,却掀不起半丝波澜。
就在希路达不知所措的时候,雾气似乎受到某种力量的驱使,冗重的移动起来,像是紫黑色的火焰在海上燃烧。
忽然,她心底听到一声穿透心灵的呼唤:
“不安的灵魂……到我身边来。”
不知道是不是幻觉,这样低沉的声音,在此刻的她听起来,却像是从万丈光芒中传来的圣洁歌声。
希路达努力睁大眼睛,望向黑雾的最深处,那里闪烁着一点幽暗的红光,仿佛一双眼在静静凝视着她,给人一种令人安心舒适的感觉。
“……”
下意识的,她迈开步伐,在漆黑的海面上奔跑,追逐那道让自己安心的光芒。
“这里是最真实的世界,拥有你想要的一切……”
伴随那个声音轻轻的低语,密不透风的黑雾阵阵翻滚,分开一道宽阔甬道,将希路达迎入胸怀。
少女一刻不停的奔跑,四周的景物开始变幻,由单调变得丰富,从昏暗走向光明。
她看到大道两旁,遍布着一丛丛的花卉和树荫,色彩绚丽,一簇簇的分割遍布。在飘摇的枝叶中,不时有晶莹的流光闪动,叶片呼吸般的缓缓舒张,吐出的却是一串串气泡。
在黑雾深处,星星点点的烛火绽放幽幽磷光,就像无数灯火在指明方向。
“快一点,再快一点。”
希路达不自禁地被光芒吸引,怀着憧憬的心情,满心欢喜的奔跑着,将那一片死寂的海洋甩在了身后。
许久许久,她停下步伐,隔着波光离合的水面望向天空——那里,一个幽暗凝实的光柱承天接地,悬浮在海水上,宛如一顶漆黑的冠冕。
希路达和光柱之间,被一条深不见底裂渊隔开。
“看看这深不见底的裂缝,它存在于你心中,真实和理想被如此残酷的分离,预兆着你遭遇的困境,不是么?”
那个声音从她心中浮起,透过耳膜,直抵灵魂。
“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希路达眼眸收缩,脸上变得苍白,单薄削瘦的双肩微微抖动,不自然的后退了半步。
“你很想拯救你的人民,但是有人让你抛弃他们,仔细想想,为什么那些理由总能说服你……”
“他们说……这是为了大局……”她低下头,以一种颤抖的声线说道。
“什么是大局?他们的理由就是一切吗?”
那个声音生出一种无法形容的庞大威压,就像是山峦巍峨的阴影,压抑着她的心灵,带着高低重叠的颤音,在芙蕾雅女神的耳畔咆哮:
“不不不……你拥有力量,你是这个国家权力的中心,你的命令就是大局!遵守正确的规则,行使正确的权利,发布正确的政令,你盲目尊崇身旁的正确,因为他们告诉你,这是正确的!到头来,你不过是一个正确的奴隶。”
“身为女王……我必须善于采纳谏言……”她苍白无力的辩解着。
“可惜无关于谏言是否合理,因为善于纳谏是正确的。你用无数个正确包裹自己,树立贤明的形象,并且像个无知的小女孩一样陶醉在其中。睁大眼睛好好看看吧,你所谓正确的选择,到底会带来什么恶果!”
伴随着那个声音激荡的回音,隐藏在光柱深处的门扉缓缓开启,沉重的开启声令人牙酸。
门扉的尽头倒映着另一个世界,那是北海昔日的明珠欧塞登,现如今明珠已碎,整个城市被无数市民的血液染红,流淌着暗红黏稠的溪流,弥漫着刺鼻的味道。
“……”
希路达一个人站在阴冷的门扉前,眼前无数的尸骨堆叠如山。她一直一直地望着那些尸体,直到门扉重重闭合,泪水像是断线的珍珠一样不断滑落。
“你没有资格哭!”
漆黑的光柱内,忽然浮现出一双暗红的眼睛,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事已至此,何必流下虚伪的眼泪,你在采纳谏言的时候,就清楚事情会变成这样,不是么?”
“不……不不……”
她蜷缩起来,逃避的无助耳朵,软弱的抽泣着。
魔神的意志在黑暗里看着她,在纯白的光芒下,她的额角光洁而圆润,面部的线条勾勒出惊心动魄的魅力,冷艳而华美,就像是用冰雪精雕细琢的绝美雕塑。她抬起头,无助地看着他,于是黑暗的意志便看见了她软弱的眼眸——那是一双没有主见,习惯被支配,善于服从的眼神。
“如果不想重蹈覆辙,你必须变得坚强,握紧手中的权杖,树立自己的威严,成为一个国家真正意义上的支配者。”
恶魔的低语再度响起,像是一张精心织布的巨网,一步步的将她诱入自己的掌控。
“我该怎么做……”
希路达噙住泪水,哀求的望着他,像极了握紧最后一根救命稻草的溺水者。
“我会教你的……”
那个声音轻轻的说着,漆黑光柱消散,化为一道幽影融入虚空。
那一瞬间,她心中有一道细微却深切的震颤流过,接着整个身体被高高抛弃。水流突然在海面上轰鸣,发出猛兽吞噬一样的吼声,无数漩涡连着风柱疯狂的翻滚着,不断将气流吸入无底的深海。视野中的一切美好风景,都在海啸中震荡起来,如同裂开的镜面一样粉碎。在这过程中,希路达却在一股力量的作用下不断抛升、抛升、最终撞破了天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