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醒来
符禺山下周边的一户傍水的人家内。
“她什么时候能醒过来啊?”竹篱笆筑成的房屋内,年近花甲的郝大娘伸手,探了探竹榻上满脸伤痕的的少女的鼻息。有些着急。
自把她救回来起,已过了整整七日,每日都沉沉睡着,不吃不喝也不睁眼,若是一般遇到这样的情况,郝大娘便会直接告诉病患家人,自己已尽力。
偏偏这女孩是个意外,既没有将死之气,也不见有好转之象,更别说打听她姓谁名谁,是谁家的女儿了。于是乎,身为大夫的她,也只好找了镇里最有威望的林大夫过来。
“按理说,她早就应该醒过来才对。”林大夫捏了捏一戳乌青的胡须,屈身坐至竹榻旁,探了探女孩的鼻息,又瞧了瞧她的瞳孔。瞳孔黝黑,炯炯有神,按理应该是清醒之人才对啊。
林大夫略微思忖,凝目道:“郝大娘,听你所说她是被猛兽所伤,不知你能不能看出是个什么样的猛兽呢?”
“哇!有猛兽!”角落里的黄口小儿一听到自家父亲提起猛兽,便在屋里跑跑跳跳,很是活泼。直到郝大娘对着比了个禁声的手势,又指了指竹榻上昏迷的少女,锅盖头小孩才撇着嘴出去闹腾去了。
“你容我想一想。”郝大娘蹒跚着步子,从角落里拉个竹凳子过来坐好,才慢慢回忆起几天前初见千雪的场景来:“那天我要上符禺的半山腰采一株草药,路过一处山洞时,就看到这个姑娘躺在一堆枯草上,奄奄一息。”郝大娘说着,伸出干瘪的手指了指竹榻上的女孩。
林大夫捏着胡须,听得津津有味,以前虽也有人被猛兽伤到过,但眼前这样的惨状他还是第一次见,于是问道:“然后呢?”
“唉。”郝大娘一拍大腿,道:“当时她满脸血肉模糊,要不是探她气息还有一口气在,简直就像是暴尸荒野的,后来我看到山洞周围有很多猛兽的脚印,那个脚印啊,比我的三个手掌还要大呢。”为了让林大夫更贴切地了解这个大是什么样的概念,郝大娘伸直五根手指头比了比。
林大夫倒吸口气,神色愈发浓重了。
“我仔细看了看,那脚印深度同我大拇指差不多,足够说明这头猛兽的体型十分庞大。”郝大娘说着顿了顿,眯着有些皱纹的眼睛,道:“可是这么深的脚印却没有积水,就说明此猛兽刚刚离开,而且还有可能很快就会回来,到时候这姑娘肯定葬于猛兽腹中。于是我就用小刀割了些荆条,做了个筏子,将她一路拉下山来了。”
林大夫拧着眉头,意味深长地道:“如此说来,符禺近有食人猛兽出没,那我回去得跟相邻说一说,近来还是别上山砍柴了。”
郝大娘点头:“可不是,这姑娘被猛兽刨得面目全非,可见此食人猛兽是多么地凶猛。”
林大夫用指腹触了触女孩脸上的伤口,虽然现在已经开始结痂了,但从这些十分细短整齐的的外观来看,那食人猛兽的利爪一定十分精细,犹如钢斩。思及此,林大夫缩回手打了个寒颤。
郝大娘的竹屋之外是一大片竹林,二人默了一默,大概是起了绵绵的风,竹影摇曳,竹叶被吹得沙沙作响的声音在这沉默中格外清晰。
正是这样柔风袭袭的时刻,原本眼前一片黑暗的千雪,却在这轻微作响的风中,看到了豁然开朗的一片光景。
她站在刺眼的白光里,有指尖触她的脸颊,浅浅抚了一阵,便拿开了。她想捉住那双手,好看看到底是谁的,可那只手却凭空消失在了光亮里。
慢慢地,雾气漫漫的世界里,响起了沙沙作响的风。
伴随着这股毫无缘由的风,周围的雾气和光亮被一吹而散。
蔚蓝的天空下,是芳草萋萋的绿野,绿野之上,是灼灼灿灿的梨花林。
千雪努力想了想,却怎么也想不起这是哪里。好像受到某种牵引般,她呆呆往这片花海里走。
绵绵的风却好像没有停的意思,一直吹一直吹,吹得梨花纷飞,洋洋洒洒。
也不知怎地,飞舞的花瓣变得越来越多,越来越多。
直到将她的视线完全淹没。
她呆呆站在梨树下,有些失措。
好像感受她的心思般,漫天的花雨又慢慢停了下来,花瓣落尽的尽头,不知何时立了个人影。
人影周围有雾气环绕,看着近在咫尺,又感觉遥之千里。
“师父,是你吗?”千雪向那白气漫漫的人影走去,却怎么都近不到他跟前。
好像过了百年的时间那么久,千雪感觉气喘吁吁,走不动了。终于,人影好像感觉到她的存在般,缓缓了转了过来……
“她要醒了。”转过来的,正是络桑暖如晨风的脸。
“络桑,你终于来了。”千雪此时的记忆有些空缺,有许多事仍是一团氤氲,她不知道络桑为什么这样出现在自己面前,也不知道为什么说这种毫无头绪的话,她只知道,她盼了他好久,终于又见到他了。
她想走得近些,好好看看他,奈何如先前一般,无论如何都走不近。
只能远远地看着他明眸皓齿地朝自己笑。
“爹爹,娘亲叫我们回家吃饭了!”一个脆生生的声音自空中传来,梨花林子外,竟是小梨忧蹦蹦跳跳地拉着倾心走到络桑跟前,捉着他黑色的袖子摇了摇。
“梨忧?”千雪一阵眩晕。
“爹爹?”千雪又晕了晕。
“娘亲?”光亮忽地消散,千雪陷入漩涡般的黑暗里。
冥冥中,只听得一声:“那我便告辞了,郝大夫以后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说了一声便是,大家都是邻里乡亲的,不必客气。”木门吱呀地靠到两边,还夹带着几句细碎的客套话。
她想起方才还看到梨忧管络桑和倾心叫爹爹娘亲,奈何还没来得及看仔细,便陷入了黑暗。
“络桑……”努力想挣破黑暗,眼皮却格外沉重,她拧着柳眉,好像痛苦万分。
此时郝大娘送完林大夫一家三口回来,看到竹榻上的女孩眉头蹙起,睫毛颤动,有将醒的征兆。故惊喜万分地捉着她的手腕唤她:“姑娘?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