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以为这是解脱吗?”张雾善努力地压抑着胸腔中不断翻腾上来的怒意与悲凉。
何罗西拧着眉看着这个抓着自己的手比自己矮了半个头的女生,满头雾水,她一把甩开张雾善的手,冷冷道:“你谁啊?我怎么样你管得着吗?”
“我是谁?”张雾善怔怔地重复着,然后轻轻地笑了起来,“你连你自己是谁都弄不清楚了,有什么资格来问我是谁?”
“你脑袋有病啊,我当然知道我是谁。”何罗西恼羞成怒。
张雾善瞪着她,不发一言,抬起脚狠狠地踩在掉落到地上的那两颗药丸上面,慢慢地碾碎。
何罗西想也不想就将张雾善推了一把:“我看你是真有病。”
“对,我是真有病。”张雾善站稳身子,对江无波说,“无波,把她带出去。”
江无波没有犹豫,走过来握着何罗西的手臂就将她推出去,何罗西顿时大叫大嚷挣扎起来,江无波毫不吃力地就将她制服,逼着她弯下身子往前走。
何罗西大呼救命,几个壮汉就从隔壁冲出来,无不是杀气腾腾地,其中一个就是刚才将药卖给何罗西的男人,他目露凶光,厉声说道:“两位小姐是来捣乱的吗?”
“我不想惹事。”张雾善面无表情地说道。
“嘿嘿,瞧瞧这位大小姐说了什么?”男人轻佻地笑道,“哥几个好久没有遇到这么有味道的姑娘了,今天真的是撞大运了。”
江无波的眼睛眯了眯,张雾善却按住她的肩膀,看着几个男人,说:“你们知道她是谁吗?”她指的是被江无波钳制着的一脸不服气的何罗西。
几个男人一愣,相视大笑:“她是谁?哈哈,她当然就是我们这里最漂亮的西子姑娘了。”
“是吗?”张雾善嘴角一扬,狠狠地在何罗西膝盖后面踢了一脚,让她跪下去,然后抓着她的头发逼着她仰头看着自己,问,“来,告诉姐姐,你是谁?”
“你他妈神经病!”何罗西横眉怒视着张雾善,她何曾受过这样的屈辱?此时此刻恨不得扑过去给张雾善两个大耳光。
“说,你是谁?”张雾善的手又紧了几分。
何罗西吃痛,大声吼道:“你给我记住了,我叫何罗西,迟早有一天我会加倍还给你的。”
张雾善没有理会她,继续问:“云城江少是你什么人?”
旁边的人一听不对劲了,这些人也许不知道云城的领导是谁,可道上的大人物却耳熟能详,江少是谁,他们当然知道。
何罗西脸上闪过一丝慌乱,她咬着牙没说话,张雾善使劲地揪着她的头发,她还是没开口。
“有胆做,却没胆让他知道?”张雾善讥嘲说道,放开她的头发,直直地盯着那几个男人,大步地走过去,带头的那个男人不自觉地退了几步。
“她叫何罗西,她的表哥叫做江宿,是博艺的总裁,我今天把人带走,你们有什么话就跟江宿说去。”
张雾善说完便头也不回地往外走,江无波提着何罗西跟在后面。
“唉,你说的是真的?”男人跑过去拦住张雾善。
张雾善慢慢地抬起眼帘,然后一脚踢在男人的那个部位上,冷冷道:“我说了,你有什么话跟她表哥说去。”
男人弯着身躺在地上呻吟,他的几个弟兄一看,便猛地冲上来。
张雾善双手紧紧地握着,还没等她有什么动作,江无波突然侧过身子,抬起腿往后一扫,被踢到的男人狠狠地往后飞,撞到吧台上。
剩下几个人一动不动。
江无波默默地收回腿,淡淡地扫了他们一眼。
张雾善和江无波毫无阻拦地带着何罗西回了江家,直接把人交给罗艺清。她没有告诉罗艺清何罗西嗑药的事,她将坦白的权利还给了何罗西。以前直到生命的最后一个刻,她始终没有勇气对家人坦白,如果当时她再勇敢那么一点点,是不是当时的结局就不会是这样了?何罗西就算染上了污泥,仍有自己最后坚持的一份尊严,她不想去破坏,也不想去干扰。
“你以为这样你就报复到你的父母了吗?”张雾善冷眼垂视着何罗西,“如果他们在意你,你的的确确在他们的心口上插了一把刀,可如果他们对你毫不在乎,这把刀插进的就是你自己的心口。”
“我爱怎么样就怎么样,你那么多管闲事干嘛?”何罗西破口大骂。
“罗西!”罗艺清皱眉呵斥道,“怎么说话的?她可是你表哥的……”前女友,或者女友,罗艺清越发头痛了。
何罗西拧着脸道:“还没过门手脚就这么宽,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
“你说话真难听。”江无波忽然说道,上前了一步,何罗西立刻缩到罗艺清后面。
“你好自为之吧。”张雾善直接就走了。
她不是不想管,而是不懂怎么管,她看到何罗西就像看到前世那个长满了利刺,深陷泥淖的自己,她连自己都无法救赎,怎么谈得上去解救别人呢?
她看着镜子的自己,想起了从前那副瘦骨嶙峋的皮囊,已经结痂愈合的那颗心莫名其妙地就裂开,露出早已腐坏不堪的最深处,原来她一直都没有获得解救。
“爸爸,你说我该怎么办?”张雾善抱着脑袋蹲在江博成的墓前喃喃道。
她要不要告诉江宿呢?可江宿和罗艺清要怎么看待何罗西呢?从前她也曾经试过要在家人面前故意露出破绽,让他们知道这件事,她想知道他们的反应,可真到了那一刻,她才知道,越害怕的事就越容易发生,越在意的事就越得不到期盼的答案。
何罗西现在只是嗑药,还不算严重,稍微控制一下就好了,张雾善在意的是对这件事的处理将会给何罗西带来的影响,何罗西本来就是缺乏自信,若处理不妥当,恐怕这一辈子都会受到打击了吧,这是她不愿意看到的。
没有多少人的人生能像她这般重来,而幸运如她也无法弥补前一世的悔恨,一步错步步错,每个人都应该将脚下的每一步当成一辈子来走。
“爸爸,我是不是太自私了?”张雾善喃喃道。
江宿还在国外,没有来得及回来,今年只有她一个人过来祭拜江博成,她在海边站了一天才回云城。
没几天,罗艺清到原蕾来找张雾善。
“罗西她……又没回家了。”罗艺清一脸沉重道,“她对你一直有一些不好的意见,你们之前是不是有什么误会?你知不知道她会去哪里?”
张雾善低头看着桌上的杯子,想了很久,说:“作为一个母亲,如果你的孩子犯了不可饶恕的罪,你会不会原谅他?”
罗艺清先是一怔,随即有些紧张:“做母亲的怎么会恨自己的孩子呢?是不是罗西她做了什么坏事了?”
“有你这句话,她什么事都没有。”张雾善抬头看着罗艺清,说,“你最近太累了,回家好好休息吧。”
“你打算……”
“我会找到她的。”张雾善答应道。
罗艺清低下头,说:“我本来想让江宿的舅舅帮忙的,可又怕他外公知道,然后会传到罗西的妈耳朵里……”
“我明白的。”张雾善站起来,拿起手机,“你先回去吧,我出去一趟。”
张雾善直接去找了专门打探消息的人,付了钱买了号,可何罗西这一次藏得很死,张雾善找了几批人都没有找到她。
“会不会不在云城了?”江无波猜测道。
张雾善看着阴沉沉的天空没有说话,心事重重。
林月桐也很担心,因为最近几天她察觉到张雾善都没有睡好,经常做噩梦,脸色也很差,问她也问不出什么。
“是不是跟江宿吵架了?”林月桐问江无波。
江无波一愣,这才想到江宿来,赶紧给江宿打了电话,结果说不在服务区,她赶紧找了当初江宿给她的紧急联系号码,让人通知他赶快回云城,因为她觉得张雾善很不对劲。
当天晚上云城便下起了瓢泼大雨,找到何罗西的消息也传了过来。
“真是及时雨。”张雾善喃喃地说道,拿起车钥匙去开。
林月桐追出来让她别太晚回来。
“我会的,我答应你。”张雾善郑重其事地回答道,而弄得林月桐反更加不放心了。
何罗西这几天都躲在一个做平面小模特的同学的租房里,张雾善赶到的时候她躺在地板上睡着,一身酒气。
张雾善让人把那个被吓坏的模特拉出去,然后在房间里找到了不少药丸,她拿起一瓶酒,直接倒到何罗西脸上。
何罗西一下子就吓醒了,跳起来指着张雾善大骂:“又是你这个疯婆子,我都没找你算账呢!”
“你吃了多少?”张雾善拎着一包药丸,冷冷地问道。
“多了去了。”何罗西一把夺过张雾善手上的药丸,“我可不管你跟表哥是什么关系,我老实跟你说,表哥都管不到我的事,你少插手,不然……”
她的话还没说完,脸上就挨了张雾善狠狠的一个耳光。
“你……”何罗西猛然回头,想也不想就要回张雾善一个耳光,却被江无波按住了手,她气得呱呱叫,“有种就单挑!”
“我不是男人,我当然没种。”张雾善又给了她一个耳光,“看来你完全不懂珍惜我给你的机会,既然这样,我也不必客气了。”
张雾善让江无波押着何罗西上了车,她直接开往了一个重生后她从来不敢想起的地方,那个音乐沙龙,那个有着光鲜名堂却藏污纳垢的地方。
张雾善刷了卡,轻车熟路地将何罗西带到一个带有钢琴的房间。
“请问三位要什么服务?”服务生恭敬地询问。
张雾善的手指在钢琴上溜了两圈,说了一首曲名,服务生看向张雾善的眼神多了一分警惕。
“还不快去!”张雾善狠狠地说道。
服务生这才退下,又很快地将一个托盘端上来,最后关上了房门离开。
张雾善瞪着那个托盘,突然一把掀开盖着的大红绸布,对着何罗西说:“这个好东西,你敢不敢试?”
何罗西慢慢地看向那个托盘,托盘上放着一个精致地小盒子,一把勺子,一包烟,一个打火机,一具针管。她的心忽然慌了起来,看了看张雾善的神色,抖着手掀开那个小盒子,看到里面装着一些白色的莹亮的粉末。
何罗西的脑袋里轰然一响,她难以置信地看着张雾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