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惠师兄收下我送来的金银时是怎么答应我的?”法净恶狠狠的问道。
“你不是说就算那容家丫头跪着求你、你也不会答应给她换房,还会立刻回禀方丈将她请走?”
原来方夫人过去虽是吝啬抠门儿,却也未曾起过将手伸到娘家去、疯狂敛财的心思,更不曾打过亲侄女儿嫁妆的主意,这一切都是法净暗示了方夫人,一步步引领的。
只因法净不但是那仙公教里负责筹措资金的,她自己个儿也是个别有用心之人,只想趁着替教中做事时,捎带手中饱私囊。
那么等她得知她一直暗中觊觎的康家那处庄子、以及藏在庄子上的浮财竟然全被锦衣卫抄走了,这一切还要拜方麟所赐,她当即就恨得牙根儿直痒痒。
她也便立刻扔下别处的事务、慌忙借着观音七为借口赶回天王寺,待她得知容家三小姐也会前来天王寺,当即就心生毒计。
她是奈何不得锦衣卫那位方大人,可她还收拾不了容家这个小丫头片子不成!
那位方大人不是将容家这个小丫头当成眼珠子么,等她法净抠了这个眼珠子,倒看那煞神还怎么活!
而那方夫人既然也对锦绣心有怨恨,这怨恨分明只比法净多、不比法净少,外加她更不愿叫继子娶了容家女、随后越发如虎添翼,可不是立刻就与法净一拍即合。
只是方夫人虽然也愿意尽早收拾锦绣,她又怎敢在佛门净地乱伸黑手?
等她听得法净说起想要叫她与那容家丫头同住,再趁夜叫人夺了锦绣的清白,当时便将头晃得如同拨浪鼓,打死都不同意。
她如今好不容易怀上这个身孕容易么?若是被那趁夜摸进来的歹人吓得动了胎气,岂不得不偿失?
再说她前来礼佛也是为给肚子里这个积福的,哪有反在佛门之地动这等肮脏手段的道理?
这就更别说良姐儿也跟着她来了,若叫那歹人半夜摸进院儿里来,哪里只是坏了容锦绣的名声,自己女儿将来也不要议亲了。
法净既是还要靠着方夫人替她敛财,她又怎会与方夫人逆着来。
她只好退而求其次,假作与方夫人商议道,那你不如还按着之前商议,依旧与她住进同一处院子里,只是接下来也不用动别的手脚,等到天黑了便喊肚子疼。
“只要你无论如何都喊疼,再叫旁的香客都听了动静去,我便逼着法惠求到方丈面前,将那容锦绣赶出天王寺。”
要知道明日便是观音七,可不是哪个大户人家寻常的礼佛。
若叫那容锦绣在这等盛会上出了这么大的丑,竟被天王寺赶回家去了,清河大长公主头一个儿便得蹦高,说死都不会再同意方麟那个小畜生求娶容锦绣了!
方夫人越想越乐,立时便答应了这一招儿。
她可是容家那丫头的准婆母,肚子里又怀着一个——只要她多喊几声肚子疼,不是那丫头动的手又是谁?
只是方夫人却也没料到,法净竟在献计之时动了歪心眼儿,只想等着锦绣被天王寺逐出山门后,再趁夜叫人掳了锦绣去……
那么现如今法净可不是怒不可遏,只道是知客和尚法惠坏了她的妙计?
可法惠既敢收了法净的金银,却也不曾遂了法净的心,便是他本也不怕这小尼姑这般问责。
如今眼见着法净险些一指点到他的鼻子上来,法惠顿时就黑了脸道,你这小尼姑可别给脸不要。
“若不是你求到我面前来时、口口声声将那容三小姐说得连个孩子都不如,竟是将我也当成傻子糊弄了,我怎么可能答应你那无理要求?”
法惠不是没见过一些大户人家的女眷既胆怯又怕事的,毕竟前来寺庙礼佛不比在家,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能息事宁人总比当众撕破脸的好。
可那容家三小姐并不是这种人!那法净不是骗他又是如何?
再说就算容三小姐也真是胆小怕事的,如今天色已经全黑透了,不出半个时辰便到了内城宵禁之时。
他法惠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还是方丈也是个傻的,敢在这大夜里将女香客赶出寺庙去?
他就算要求了方丈赶人,那也得等到明儿一早,难不成他今夜不给容三小姐换房,叫容三小姐带着丫头睡到大雄宝殿去?
法净这才忽的一下明白过来,原来她才是上当的那个,这法惠和尚明知天王寺不可能在大夜里赶人,却偏要假作答应她。
说白了便是法惠这是明知她还要继续挂单在天王寺,也就不敢明里闹出来,这才给她吃了个哑巴亏。
“那、那师兄也不该在我闹出动静后,竟不进门来跟我商量商量,就径直给那丫头换了院子,叫她如了意吧。”
法净收起了色厉内荏的怒气,轻声委屈道。
要知道她既然撺掇方夫人与容锦绣住在一处,便是她早就预备了不止一个鬼伎俩。
哪怕法惠并未将那容家丫头撵走,只要那丫头还住在原来那处院子里,她便有的是法子收拾她。
可如今法惠竟给人换了住处,换到了丁字七号院;在这七号院里打杂的小沙弥可不吃她法净那一套,她岂不成了鞭长莫及……
法惠冷笑:“你还真是个狗咬吕洞宾的,你就不知道你闹的那个动静我能听得见,那位容三小姐也能听得见?”
“我若是听了声音也不进来,容三小姐只会以为我这僧房闹耗子。”
“可我若是转头就进来了,再被她强行跟进来,你当随后被撵走的到底是谁?”
其实法惠既是身为天王寺知客僧,他的见识又怎会少。
那么就算锦绣方才随他去换房,哪怕她并不曾在路上张口点出他僧房里的蹊跷,当时便将他吓得半死,他也早就觉得这个法净小尼姑浑身上下都是蹊跷了。
佛门弟子论说是绝不能掺和俗事不假,实则这寺庙既是身处凡世间、又要香火繁茂,那俗人俗事又怎能避免。
这大明朝的寺庙庵堂有哪家是山门紧闭、不食人间烟火的?又有哪一个佛门子弟敢说他不靠这香火养着?
可是偏偏是这法净……却不但要食人间烟火,还动辄游走于高门大户的内宅中。
如今这小尼姑竟又过分得帮着这些大户人家的女眷内斗,每每出面求一求师兄弟们、出手亦是颇为阔绰。
那这法净何止不是个真正的佛门子弟,这不是个害人精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