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整下了两日两夜的暴雨,今儿天终于放晴。九家湾的人不由都露出笑脸,再由着昨儿的雨势下下去,他们地里的菜啊,玉米啥的肯定得受灾。
陆常喜早上吃过饭,就领着二郎六郎出门到园子里去瞧新栽的茄子秧,黄瓜秧,豆秧…若是被风雨把支的架子给搞坏了,他们还得重新搭起来,不然往后几个月可没的菜吃了。
六郎不想去,他想跟二哥待在一块儿,听他讲他拜师学功夫的事儿。可爹却说,若是他敢在二哥养病的时候缠着他,就小心他的屁股。想着爹看他时那阴测测的眼神,他的小心肝就发颤。不得不一步三回头的跟着走了。
而四妞则拎着篮子带着两个妹妹出门挖野菜,这雨后刚发出的野菜可是最鲜嫩的。
目送三个女儿走远,陆李氏也换了一身带着补丁的灰布麻衣。她得留在家里把猪圈清理清理,要不被雨水一冲,到处都是稀碎的粪便,日头出来一晒,那个味儿能把人的隔夜饭都熏出来。还有后头的茅房也得弄弄。
四郎靠在炕上,看着空荡荡的屋子,耳边听着猪哼哼唧唧的叫声,他抿着嘴皱眉看了眼自个儿仍包的严严实实的脚,想到还得这般躺二十来天,心里就急的慌。若不是爹娘发狠话,说他不好好养伤以后就不让他跟师傅学功夫了,他早待不住了。
虽然事后爹娘得知他私自拜师的事儿,很是责备了他一番,但他知道爹娘对他拜师的事儿算是默认了。要不也不会让他脚好全了以后,让他请师傅过家来吃饭了。
……………………
刚下过雨,地上很是泥泞。
二蔓跟着两个姐姐身后,深一脚浅一脚的走着,不一会儿裤子上就被她甩满了泥点子。
六妞见了笑她,“大姐,你瞧二蔓的裤脚,跟在泥坑里泡过一样。”
四妞见小妹翘着嘴明显不乐意,她横六妞一眼,见她毫不在意的咯咯笑着跑前头去了。无奈摇摇头指着二蔓脚下柔声细语道,“二蔓,你走的时候,后脚跟别提那么高就不会带泥点子了。”
二蔓哦了声,试着把脚拿低一些,可走着走着又恢复了原来的样子。
四妞看了一眼,无奈笑笑却不再说话,反正回家后小妹最多被娘嘀咕两句罢了。
到山脚下,已经有不少像四妞她们差不多大的姑娘拎着篮子蹲在那儿挖野菜了。
六妞忙往人少的地儿跑去,那儿还没人挖,野菜多一些。
有认识四妞的人,看见她们过来,抬头打个招呼后又垂头忙乎起来。不过仔细看的话,会看到她们手脚的速度明显加快不少。
二蔓挖的慢,等四妞六妞都挖了满满一篮子时,她不过才松松垮垮的半篮子野菜。两人二话不说,又埋头把她的篮子压的实实在在的才罢手。
临走时,六妞有些可惜的看了远处绿油油的野菜一眼,喃喃自语道,“可惜了。早知道野菜这么多,我就背个背篓来了。”
四妞步子一顿,颠了颠挂在两只胳膊上沉甸甸的篮子,道,“咱们挖的够多了!”
二蔓跟着点头,说,“二姐,咱们挖的野菜能吃两三天了。”
六妞这才不说话了,吃个两三天野菜,满嘴都是泥腥味儿,还是算了吧!她头也不回的率先走在前头,再也没有回头看一眼方才还让她不舍的野菜一眼。
半道上,碰到一路急慌慌过来的二妞。她看到二蔓后,二话不说就扯着她往前走。
四妞瞠目结舌的看着堂姐拉着踉踉跄跄的小妹走远。半响才问同样愣在那儿的六妞,“二妹,你说二妞姐把二蔓拉到哪去啊?”
六妞直直的看着二妞两人远去的背影,随口道,“能去哪儿?总不会把二蔓卖了吧!”
四妞噎了噎,狠狠瞪六妞一眼,挽着两个篮子往家走。她得回去跟娘说一声,方才看二妞姐面有急色,怕是有啥事儿吧!越想越觉得有可能,忙加快脚步往家里赶。
………………………
陆李氏看着桌子上堆的满当当的大大小小的礼盒和布料,笑的嘴巴都合不拢,一个劲儿的劝柳齐氏吃花生喝茶,看着斯斯文文陪坐一旁的柳志鸿更是满意。推推坐在下首椅子上的大朗,给他使眼色让他陪着说话。
陆常氏实在看不下去,打发她下去做响午饭。
不情不愿的站起来,陆花氏还不忘指了花生让柳齐氏和柳志鸿他们吃。
堂屋的炕桌上摆了三碗茶并一碟煮花生。
柳齐氏熬不住陆花氏的热情,在她热切的眼神下剥了颗花生,陆花氏见了才满意的出去做饭。
再说柳齐氏慢慢嚼着嘴里的花生粒,顿时眼睛一亮,没想到这乡下地方,还有这等好吃的花生。不由看了一眼儿子,见他点头,顿时把从进屋起就不得劲儿的情绪消去几分,对这成了儿女亲家的陆家倒是高看两分。对儿子回去说的饭食味道不错也彻底相信了。
想到今日的来意,柳齐氏看了柳地主一眼,见他点头,便清清嗓子把他们今日的来意说了,并表示感谢。
不止陆老头两口子,就是陆常福父子两个也是吓了一跳。从湾子通到镇上的东边那条道竟然塌方了?
因为这两天大雨,他们都没出过门,所以还并不知道这事儿。
柳地主心有余悸的点头,“可不是!听说那日正巧有两辆牛车拉着人回村,途中遇大雨,牛车赶到东边那条路上就被泥沙埋了,镇上的医馆都满了!”
看了好生生坐在一旁的儿子一眼,柳齐氏越发觉得这门亲事结的妙,这不才定亲不久,这陆二妞就帮鸿儿躲去一劫,这么一看这陆二妞可不就是旺夫旺家的好八字么!这么想着,对二妞乡下出身的不喜,倒是淡了几分。
她白着脸拍着胸口道,“这回还真的谢谢亲家。还有那二蔓小姑娘,我们能方便见见么?”
柳地主夫妻携着大包小包的礼品突然到访,虽然陆常氏在二蔓上回对柳志鸿说出那番话后,就料到会有今日的事儿,只是没想到他们来的这么快。所以在看到他们时,她的心就嘎噔一声,既喜又忧。喜得是她的妞妞果然是神明庇佑之人,有窥探先知的本事。忧的是怕知道的人多了,会对妞妞不利。
这会儿听柳齐氏提出要见二蔓,她能说不行吗?既然人家都提出来了,还不如大大方方让他们一见。
再说二蔓远远就看到老宅门口停了两辆气派的马车,走近一瞧就觉得有些眼熟,可一时也想不起来到底在哪儿见过。
进了院子,二蔓还在想门口那马车的事儿。直到在堂屋看到坐在炕上的柳志鸿,她才反应过来,原来门口停的马车是柳大哥的啊!
二蔓甜甜的叫人,“柳大哥!”又见他身旁还坐了一对穿着鲜亮的中年男女,爷爷和大伯正陪着那男子说话,而奶奶跟那妇人说着什么。瞧见她们进来,都笑眯眯看过来。
她眨了眨水汪汪的大眼,也友好的对着他们咧了咧嘴,朝奶奶投去询问的眼神。
陆常氏见孙女穿了一身灰扑扑的旧衣进来,裤管上还全是泥巴蛋子,一双草鞋上头都不知裹了多少层泥巴,就知道出门没来得及回家就被拉过来了。看着二妞的眼里闪过不虞,嘴里却笑道,“你去厨屋帮你娘吧!”
二妞小声的应下。走时飞快的看了一眼柳志鸿,见他也正好看过来,顿时又羞又喜,垂首露出一截比她脸还白的脖子。转身的时候又悄悄打量了一眼旁边妇人,见她正笑容满面的看着这里,心里顿时激动的不行,连心里一直嘀咕的奶奶叫二蔓过来这事儿都给抛到脑后了!喜滋滋的想,她未来婆婆看起来挺满意她这个儿媳!
柳齐氏抿了口茶,放下茶碗细细打量眼前的小姑娘。见她虽穿的村里村气的,但那张小脸儿委实长得精致漂亮,再有那特殊本事……一双细长的眼睛极快的闪过精光,看着二蔓的眼神就如长辈看晚辈般慈爱,笑呵呵问,“这就是二蔓吧!”
陆常氏招手让二蔓到她身边去,回道,“可不就是她。”又点着二蔓的鼻尖嫌弃的说,“瞧你这泥猴儿样儿,一听有客人来就这么急啊!”眼睛里的宠溺之色似要溢出来。
二蔓顺着奶奶手指的方向,一下看到自个儿鞋子和裤子上的泥巴,顿时囧的脸儿红扑扑的,咬着唇偷偷往那柳夫人那儿看了一眼,见她仍是笑容满面的看着,便羞涩的冲她笑了笑。
她今儿真是丢脸死了!
就听陆常氏指着炕上坐的中年妇人给她介绍,“这是你柳大哥的娘,你就叫柳夫人吧!”
二蔓抬头飞快地看了一眼,咧了咧嘴叫了声,“柳夫人。”不得劲儿的扯了扯身上的衣裳,她想回去换一身干净的衣裳。
那厢柳齐氏却倾了身子,毫不嫌弃的拉住二蔓还带着泥印子的手,嗔笑道,“还叫啥夫人哟?叫我婶子!”
二蔓看了奶奶一眼,见她笑着点头,也不再扭捏遂软软糯糯的唤了声,“柳婶子。”
喜的柳齐氏眯弯了眼儿,从手上取出一个金镯子二话不说直接套在二蔓纤细的手腕上。
二蔓呆呆的看着手上金光闪闪的细镯子,不知该不该取下来。
柳齐氏似看出陆常氏要说话,忙笑道,“我一见二蔓就喜欢,这是我做婶子的给她的见面礼。大娘可不许说她啊?”
陆常氏深深看了一眼柳齐氏,见她笑的真诚,随朝二蔓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