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夜,下了一场稀稀落落的小雨,打破了夏天的余热,为这南方的土地带来了秋日的凉意。
而此时的赵琢就这么看着隐藏在雨后浓雾之后的天南海岭,目光直直的,仿佛能够穿透厚厚的云雾,看到那藏于天南海岭中的南望涯,看到坐落在那的小宅院。
南望涯,难忘涯,自己恐怕在过去很长的时间内都无法忘记在那发生的一切吧。
赵琢的眼中充斥着些许的感伤,而更多的则是困惑。
每个人立于世间都有自己的行动准则,而想在这个动乱的时代立足,除了准则以外还需要一颗坚定而决不动摇的内心,就像自己的两个师兄一样,他们清楚自己想要的东西,并且想必他们此时也应该在寻找或者已经找到了实现的道路,赵琢毫不怀疑他们有能在自己道路上一直走下去的决心,但是自己呢?
赵琢困惑了。
哪怕只重新取回秋骊剑的喜悦以及丹田那暖洋洋的感觉都无法冲散他的困惑。
还是,不想了吧。
思考未来从来就是一件很伤脑筋的事,而对此刻的赵琢来说更是如此。
昨晚的雨并不大,但终究还是使山间的道路变得有些泥泞,当初赵琢重伤,端木蓉根本就没有精力去照顾一匹马,更别说想把马带上南望涯本来就是一件几乎不可能的事情。最终的结果就是把小黑给弄丢了,现在的赵琢只能靠步行,饶是轻功不差,但在这种烂泥路上赶路,还是略显狼狈。
赶路赶路,但赵琢此时有些迷茫,他也不知道自己应该去哪,或者说会邯郸吧,自己似乎也很久没见自己的那个便宜老爹了,还有小绿,母亲,祖母,赵信......
而且如果是父亲的话,应该能够给我一个答案吧。
想到此处,赵琢的步伐,凝实了许多。
而此时,南望涯内。
“师傅,他真的就这么下山了吗?”
“他身上伤你最清楚,现在已经无碍了不是吗?”
念端听到端木蓉提及赵琢的去向,本来就不太好的心情更是糟糕,但眼见端木蓉那张略显担忧的俏脸,终究还是放缓了自己的语气。
“他身上的伤,能治的都已经治好了,以他现在的实力,自保并不成问题,你不必担心他的伤。”
端木蓉闻言,松了口气,既然师傅都这么说了,那就不会有什么问题了,去除了担忧的心情,取而代之的是心中对赵琢不告而别的失落与埋怨。
看着眼前这个传承自己一身医术的孩子,念端暗自说了一声抱歉。
剑,乃不详之物,用剑伤人的剑客,恐怕迟早有一天会被剑伤到自己或者自己身边的人。
而身为一个连剑都拿不稳的剑客,却是注定会死于别人的剑下,失去自己的生命,或者是比自己的生命更重视的东西。
对于赵琢来说,无论他怎样挣扎,当他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他便已经成为了这乱世星盘中的一颗棋子,而当他踏入鬼谷的那刻起,他便注定成为了一名剑客,这是由这个时代所决定的宿命,无人能够逃离。
半月后。
赵琢在一家客栈之中,此时的他脸色有些阴晴不定。
赵琢已经来到了魏国的陶郡,这里再往北百里便是秦国的东郡,原卫国的土地,穿过了东郡之后就是赵境了,等到了那里,离邯郸城就很近了。
然而也就在这么一个接近边防远离人烟的小客栈中,赵琢在向小二询问路途时却打听到了一个消息,秦军在三月中旬大破赵军,如今二十万秦军围困邯郸城六月有余,得知这个消息的赵琢能有好脸色才怪。
不管怎么样,都必须回去一趟,军营的话定然高手如云,以赵琢的本事,做不到突入进去刺杀将领,但是偷溜进城应该不是问题。
而且就算真的无法潜入的话,还是可以走那条路,不过如果不是必要,他真的不想这么做啊。
赵琢心中一边忧心忡忡的盘算着将来的计划,一边机械性的将自己所要的饭菜吃光,他现在很赶时间,原计划是在这里休息一天,不过以目前的情况看必须要做些调整。邯郸城郭坚固雄厚,赵军占据天险,按理来说向这样的坚城,在粮草充足的情况下守个五六年都不会出什么意外,但偏偏战场之上最不缺的就是意外。
等到了秦魏边境,再好好休息一晚,养精蓄锐。
不过这饭菜的味道还真是不怎么样啊。
赵琢放下了手中的筷子,看着桌上自己吃了一半的饭菜,嘴中细细咀嚼,眉头却是皱了起来。
“不对,这个味道......”
赵琢的脸上出现了一丝慌乱与愤怒,他双手用力撑着桌子想站起来,但浑身软绵绵的使不上劲,就连站在自己跟前一脸微笑的小二也变成了三个。
最终,勉力站起的赵琢只是晃了两下,就这么又趴了下去。
.......
赵琢感觉头很痛,昏昏沉沉的,就好像是处于半睡半醒之间的感觉一样,自己的意志无法命令自己的身体。
默默调动自己的内力,运转鬼谷心法,过了半响总算是清醒了许多,渐渐能够使唤自己的身体。
侧耳偷听这周遭的一切,除了自己以外再也听不到别人的呼吸声,赵琢这才缓缓睁开了双眼,入目之中的是一件昏暗的房间,连窗都没有,唯一的光源便是透过门缝所透露的微光。
竟然是这样下三滥的手段,我真是丢脸丢到家了。
想必我应该是第一个被人用蒙汗药给抓住的鬼谷弟子了吧。
赵琢自嘲道。
当日赵琢吃下的饭菜中,被人加了蒙汗药,而且还是江湖中最普通的蒙汗药,按理来说以赵琢对药理的理解,这种东西是断然不会中招的,但偏偏赵琢在吃饭前刚刚得知邯郸被围的消息,心神失守之下却是没察觉出来异样。
给赵琢下药的人只是用普通的麻绳把赵琢绑了起来,显然对蒙汗药的效果很有信心,或者说对被他们抓住的赵琢很瞧不起。
不管是什么理由,这也算是唯一的好消息了,只要再休养一段时间,蒙汗药的药效便能彻底消去,到时候便可寻机逃去了。
“二狗子,你去看过那抓来的小娃娃没,他醒了没?”
“李老大您老放心,小六子在饭菜里放了半包药,别说那个小娃娃,就是关西大汉也要睡个一天一夜。”
“还是小心一点为好,头领说了,这个小子来头不小,说不定能卖个好价钱,因为上次那个疯子我们损失不小,现在就指望这笔钱了,头领让你看牢一点。”
“只是一个没长大的小屁孩,老大也忒小心了,还怕他反了天去?”
大概是觉得二狗子的话的确在理,这么未长开的少年的确不是什么值得警惕的人物,却殊不知他们口中的小娃娃此刻已经醒来,而他们的对话也一字不落的进入了赵琢的耳中。
将耳朵贴着墙壁,听着从墙后隐隐传来的说话声,赵琢并没有采取行动,他现在需要的是休养。
调理了约莫一刻钟过后,赵琢感觉身子已经好了大半,内力运转之下只听“啪啪”两声赵琢就崩断了绳索。他悄悄起身,搜看了一下随身的物品,果然,随身药物,书简,玉饰都被人拿走了,更别说自己的秋骊剑了。
这种情况可是说是意料之中,也没有什么好失落的,赵琢又摸了摸周围的墙壁,轻轻叩打着,连门也都没有放过,然而却只是清一色的“哒哒哒”的闷响声。
这墙倒是厚实的厉害,门也是如此,竟然全部都是用青石所制,这这到底有没有搞错啊。
赵琢抬头看了看,房间中昏暗无光,但赵琢内功也算是登堂入室,眼力不错,隐隐能看清头顶的天花板,大概也就两三米高的样子,而且好像也是石质的。
赵琢的嘴角抽了抽,这年头的山贼都那么有钱吗?就为了关人就打造一个这么牢靠的牢房,全部用的都是青石,拜托,就是我们赵家也就只有地面铺的是青石板好吗,这么有钱还绑票,莫非这年头勒索特别赚?
心中对这牢房吐槽不已,但赵琢自然也知道这么一件由青石砌成的屋子,自然不会是山贼自己建的,八成是鸠占鹊巢而已。
走到了这间屋子唯一的出入口前,赵琢对怎么离开有点头痛了,这样坚固的牢房,就算秋骊剑在身边也没辙啊。
赵琢运转内力试着推了推牢房的大门,果然,大门......
竟然动了?!
什么鬼,这门竟然是从里面打得开的?
在用力推了一把,赵琢眯眼细细感觉着。
没错,门的确是动了,虽然只是动了一丝,但的确是动了一点没错。
内力运转于双臂,使劲了全部的力气,石门这才一寸寸的打开,直到打开的出口已经可以容纳赵琢出入的时候,赵琢已经累出了一头汗。
这门的份量当真不轻,赵琢估计没有三个成年男子是决对推不开这门,也难怪那些将自己绑来的人如此放心,连个守门的都是如此。想来若不是有念端给的南明七宿果其中的一眼,赵琢还真不一定打得开。
当日在赵琢虽然被念端下了逐客令,但念端最后还是念着他救了端木蓉的命,把南明七宿果的一眼送给了赵琢,让赵琢服下之后在药力消耗完之前可以不在为阳辰草的事发愁,同时也对赵琢的内力有增益的作用。
石门之外,数根火把闪动着火光,一时的明暗变化让赵琢有些不适,眯着双眼将左手抬在眼前,好一会后才渐渐适应了这光亮。重新回到了光明的世界,赵琢要好好观察一下了。
“嘶,这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