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小姐,雁春君叫人传话过来,希望你能戴上这对玉镯。”
雪女打开了放在自己身前的楠木盒子,里面放着一对由上等碧玉料所雕刻而成的手镯,玉镯上天然伴生了一块红色矿石,在玉匠的精细打磨之下成了玉镯上的一眼,更难得的是这对玉镯上都各带了一眼,浑然天成,更显罕见。
这么一对足以让蓟都贵妇们为之兴奋的重宝在雪女的眼中却甚是刺眼。
雪女捧起了一把伞。
白色的伞面上画着寒冬腊梅,有种诗情画意的感觉。
会喜欢这种伞的人大多也是附庸风雅之人,而就在几天前,雪女就见过一个打着这样伞的人,他不但喜好风雅,而他本身就是一个雅人。
来到燕国已经有一段时间了,雪女并非没有遇到到现在这样的窘境,蓟都城中觊觎她美色的人很多,但没有一个人能像雁春君一样能将想法转为事实。
面对这样的一个觊觎自己且有能力将其化为行动的家伙,雪女没有任何办法。
雪女曾经想过离开燕国,她很擅长化妆,或者说是易容,如果足够小心的话未尝没有机会,但是......
“燕国深秋的雨,虽然凄美,却冰寒彻骨,会淤积在肌体中。”
雨伞的一头遮住了自己头上的细雨,随之而来的是那永远平淡的嗓音,即便如此,雪女还是听到里面浓浓的关心。
雪女听出来了,这是自己琴师的声音。
“我知道。”
雪女回头看了高渐离一眼,确认了自己的猜测后又回头继续看着为秋雨所泛起波澜的湖面。
“但是我喜欢。”
“在燕国,得罪了雁春君的人,恐怕没有人能够太平无事。”
“你害怕了?”
雪女笑了,她也不知道自己在笑谁,是笑这个琴师的软弱,还是嘲笑自己的命运。
“我能应付。”
语气依然是那么的平淡。
“你为我挡住那些恶人,我似乎还没有跟你说过谢谢。”
“不必客气。”
“雁春君到底是什么样的人,我不清楚,我只知道,得罪了他的人,都会很快消失,永远都不会再出现了,你现在唯一的选择,就是立刻离开燕国,走的越远越好。”
“那你呢,你怎么办?”
背后的声音终于改变了声调,显得有些着急了。
雪女回过头来,调皮的笑了。
“难道,你想保护我?”
看着眼前佳人的笑容,高渐离严肃的回答道:“我会的。”
“你,是不是很喜欢我?”
“我...”
“你这么做,不过也就是为了接近我。”
“其实,你们都一样......”
突如其来的转变让高渐离有些不堪应付,佳人的消沉就像针一样扎在他的心上。
“你已经不相信任何人了。”
“我听说过你的过去。”
雪女转过了身,看着自己眼前的琴师。
你又知道什么!
“我能够理解,任何人有过这样的经历,都会...”
压抑不住愤怒的雪女扇了高渐离一巴掌。
“你以为你是谁?!”
“你知道昨天晚上那些看客,花了上百两黄金,等了足足两个时辰,就只是为了看我跳一只舞,他们是什么身份。”
“这些人在燕国,不是位高权重,就是富甲一方,但在雁春君面前,他们连一点声都不敢出。”
“你,不过区区一个琴师,有什么能力保护我。”
“我会留下来的。”
“那是,你的事情。”
雪女干脆的转身离开,寒冷的秋雨浇淋在她的身上,带走了他体表的温度,也浇灭了她心中的火。
快点离开燕国吧。
不想再死人了。
......
哗。
明明是在屋内,雪女却张开了放在手中的雨伞,双手转圈打着转。
伞停了下来,一道长长的划痕正对着雪女。
划痕顺着伞骨一直到伞柄,直接将伞面上的腊梅割成了两半,带给人一种悲伤的感觉。
雪女不用剑,但她见过很多用剑的大师,她知道,这倒正面对着自己的划痕是来自一把利剑。
与高渐离分开的那天晚上,这把伞就被雁春君送了过来,似乎在表达着什么,告诫着什么。
手指轻轻抚摸着伞的断面,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屋外还在下着雨。
从昨天开始,这场雨就一直没有停过。
雪女看着屋外的秋雨,她想起了那个笨拙同孩子一样的男人。
咯吱一声。
屋子的门被拉开了些许,一个小厮躬身向雪女问道。
“雁春君派人来问,雪小姐的...决定。”
小厮的声音很无奈,低沉,或许他也偷偷爱慕着眼前的舞姬,但是但雁春君的压力面前,很少有人能够站稳。
屋内一片寂静,只剩下秋雨轻击纸窗的声音。
雪女站了起来,将一对皓白的双手放在了小厮面前,就像准备戴上镣铐的犯人一样。
“雪小姐,这是?”
“帮我戴上吧。”
“......是。”
雪女最后还是选择踏上了前往雁府的轿子,但鬼使神差的,她带上了那把雨伞,一双如水眸子里掩盖着她真正的想法。
......
高渐离停了下来,他抬起头仰望天空,却只看到暗淡的乌云,灰暗的眼睛闪烁了两下,他感觉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了。
“走,快点。”
被人从后面推攘着,高渐离继续向前挪动了几下步子,从昨天被擒到现在,他已经站在雨中整整一天一夜了,肚中饥饿难忍,但相对腹中的饥饿,更让他难过的是内心的痛苦。
高渐离已经喜欢雪女很久了,但他一直不敢对她表白心意,在这方面,他就像一个初恋的孩子一般,喜欢却又不敢吐露心声。
也许他应该感谢感谢雁春君,因为如果不是他的话或许他永远也不敢向雪女表白,直到某一天她离开亦或是他离开。
“难道,你想保护我?”
“我会的。”
高渐离一向都准守自己的承诺,但这一次,他失信了,而且是对自己心爱的女子失信了。
面对雁春君手下的高手绝影,他只出了一招就失败了。
前一刻的承诺,下一刻就被人打破,用血淋淋的事实。
他感受到了自己的弱小,但却又无能为力。
自己到头来,只做到“我会留下来的”的承诺,嘲讽的是,这还不是他自己的选择。
只希望她能无恙。
高渐离被带到了雁府偏僻的一角,左卫看了看周围的环境,满意的点了点头,示意让高渐离停了下来。
左卫看着高渐离,歪着头嘲弄道。
“你不是充英雄,要保护雪女吗?”
“为了救你这个废物,他已经答应我们大人了。”
雪女为了我答应了?
怎么可能?!
高渐离瞬间将头抬了起来,一双眸子盯着左卫,似乎有着些许难以置信。
左卫看到死气沉沉的高渐离有了反应,说得更加开心了。
“现在正在雁府,应该正与我们家大人,对饮广寒光美酒。”
“至于你,呵呵呵。”
左卫嘴巴靠近了高渐离的耳朵,低沉道。
“在燕国,敢与雁春君作对的人,都必须彻底消失。”
左卫感到很开心,他总算是出了当初在妃雪阁所受的恶气,全然没有注意到高渐离那双越来越狠辣的眼神。
“不用多说,赶紧解决他吧。”
右卫的年龄比左卫小,他不像左卫那么眦睚必报,他对左卫磨磨蹭蹭的态度已经有些不耐烦了。
左右卫的长剑已然出鞘,但他们不知道,眼前的这个男人已经在这几分钟内变了一个人。
现在的高渐离想活着,他想去救雪女,然后知道雪女对他真正的看法,在那之前,他不能死。
如果只是这两个人,我有机会。
但高渐离的计划并没有机会实施了。
因为他眼前的左卫已经是个死人了。
黑夜掩去了本应该出现的影子,而细密的秋雨更是掩盖了可能出现的脚步声。
直到剑挥动完的那一刻,左卫才意识到自己被人偷袭了。
然而,没有用,他已经死了。
“混蛋,你什么人?”
“杀你的人啊。”
赵琢笑道,如今的他也能够谈笑杀人了。
被打湿的白色长发披散着,就像夜叉一样。
“可恶。”
右卫狠狠的刺向赵琢的胸口,作为陪在雁春君身边多年的护卫,他知道逃跑比战斗更危险,把后背交予敌人就是在送死,所以他选择了战斗。
但是......
破绽太多了啊。
赵琢无趣的看着右卫刺向自己的剑,反手就将右卫的剑给隔开了,然后秋骊的剑锋就已经轻轻割开了对面的喉咙。
左右卫的实力理应不止这些,在燕国中,他们分开也就是剑法不错的好手,但两人配合默契,一旦用出了合击技连一流好手也要小心应付。可惜,早就找燕丹打听过消息的赵琢显然没有给他们联手的机会。
解决掉了这两个家伙,赵琢一剑割断了高渐离身后的绳索,这才将秋骊剑收回了剑鞘。
高渐离摸了摸自己的手腕,稍微缓解了一下之前被捆缚所导致的血液淤积。
“你是谁?”
高渐离将右卫的剑都拿了起来,颠了颠后又拿起了左卫的剑。
“救你的人。”赵琢看着高渐离在那挑拣的样子道:“你这么着急,不会是想去救雪女姑娘吧?你要知道,你现在的实力,连绝影都打不过,更何况里面还有数不尽的王族侍卫队的精锐,去的话简直就是送死。”
高渐离挑剑的手顿了一下,但很快就又继续了起来,一双眼睛认真打量着这两把剑,似乎没有听到赵琢的话。
“现在就在王府的外墙边,翻过你旁边的墙就能逃出去,如果你现在跟我走的话我还能带你平安离开燕国,但你若强行去救雪女,哪怕救出来了,我也没办法在成千上万的燕军中保护你们,你明白吗?”
高渐离终于停了下来,他深深看了赵琢一眼。
“你究竟是谁?”
“救你的人。”
还是那没有营养的回答。
高渐离最后还是选择了右卫的佩剑,这把剑和他之前的用剑重量差不多,但长度稍微短了些,但现在只能将就了。
“看样子你已经有了答案了。”
“我说过我要保护她。”
“那你去吧,看样子我这次算是亏本亏大了。”赵琢笑得有些无奈,但让高渐离奇怪的是,他却感觉眼前的人有些开心。
所以他就问出来了。
“你似乎对我的决定很开心?”
“开心的话说不上,只能说是意料之中吧。”
“不过你既然决定了,那么就快去吧。”
“别死了。”
赵琢不知道高渐离有没有听到自己的的话,因为在挑完剑之后他就已经离开了。
留给赵琢的只有一道疾驰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