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天羽想不出别的办法,既然师妹这么说,闭关试试也好。
第二天他起个大早去找祁斌和祁天珠,想把闭关的事儿和他们说说,结果却扑了空。
他找到鹿达,鹿达也不知道师叔去了哪,只告诉他:早课时师妹说心情不好,一个人去了栖风谷。
裴天羽问明了栖风谷的位置找了过去。
这是个不宽的山谷,到处都是盛开着白花的不高的花树。裴天羽没心看景,急匆匆找到一个山坡上。
祁天珠立在一块大石头上,左手拿着一个浅浅薄薄的玉盒,右手拿着一片黄色玉简贴在额头上。
“师姐好兴致!来看花也不叫上师弟。”裴天羽强笑着调侃,用以掩饰心中的不安。
哇——
祁天珠哭了!
裴天羽吓了一跳,他经常看到师姐发脾气使性子,却从没见她哭过:“怎么了师姐?”
祁天珠不转身,只给他个背影:“你要走就赶紧走!别理我了……”她说着,更伤心了。
“谁说我要走了!”裴天羽这话说的一点底气都没有。他没说过要走,可如果真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那也是必走的一步。他不知道师姐是看出了什么,还是听别人说了什么,他不敢在这事儿上纠缠。
“算了,不说这些了。好容易出来散散心,你陪我捡花瓣吧!”祁天珠情绪来的快去的也快,转过身时带着泪水的眼竟是笑模样。
裴天羽知道她是装出来的,这笑比哭还使他难受。
她伸手去陶手帕,却忘了手里还拿着玉简。
“师姐你拿的什么呀?看花都不舍得放下。”他终于找到摆脱窘境的话题。
“这个你不能知道!”
“噢。”裴天羽应了一声又觉得不对,“泰灵门的初级功法不都是公开共享的吗?师姐在修炼什么秘术呀?”
祁天珠给问住了,怕他误会,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红着脸好一会儿才瞪起眼睛道:“看看可以,你要是敢说出去,我杀了你!”
裴天羽做个鬼脸道:“那我不看了!”
他越是这样说,祁天珠越是着急,跺着脚道:“你说了看就得看,看完了不准笑我,要不我也杀了你!”
“我都说了不看了!”
“你不看我也杀了你!”
“哪有这么不讲理的?你干脆杀了我算了!”
祁天珠把玉简塞给他:“你自己看吧,我去捡花瓣,省的一会儿我真杀了你。”说完,红着脸进了林子。
裴天羽很好奇,什么东西值得这样?赶紧把玉简贴在额上。
玉简里是一幅画:白茫茫的雪地上生长着一片盛开的风信花,一株粗大的花树下,一个男子裸露着一只肩膀,旁边的女子捧着花瓣在往他肩上撒。这女子侧着脸含羞带笑,和祁天珠长得一模一样,男子脸部只是一个没有五官的轮廓,看不出是什么人。
画的下面是一行粉色小字:“留住纪念”。
裴天羽越看越糊涂:雪地上怎么会长出盛开的风信花呢?字都写好了,这画应该是画完了的,可这男子的脸呢?还有这字,“留住纪念”,脸都不画怎么留住纪念?
莫名其妙!
裴天羽追进林子,见祁天珠蹲在地上真在捡花瓣,脸还红红的,似乎有些心不在焉,那花瓣捡一片漏两片。
裴天羽很了解师姐,并不怕她发脾气,甚至有时候会故意逗她发脾气。
“师姐这是什么画呀?”他知道她心情不好,想和她多说说话。
“你知道不是修真秘籍就好了,问那么多做什嘛!”祁天珠果然又瞪起了眼睛。
裴天羽突然想明白了,“留住纪念”一定是留住对那女子的纪念。如此看来,这画一定是祁师叔画的,那女子必是师姐的阿妈。
他很想知道自己猜的对不对,直接问她阿妈怕勾起师姐伤心,就换了种问法:“这男的是你阿爸?”
“滚!”一把花瓣扔了过来……
闭关真不是人干的事儿!枯燥烦闷、无休止的重复。怪不得新晋弟子都不闭关呢。
人家闭关还能走走周天,自己闭关只能意守丹田,这实在是太无聊了!都快赶上不能动的时候了。那时候心里还能想想小雪,如今只能想着自己的肚子。凌师妹出的这是什么主意啊?一直修炼第三层能管用吗?十天才能试一下运行周天,这不是难为人吗?谁能想自己的肚子想十天啊!
唉——为了师姐拼吧!
第一个十天过去了,气感是强了点,可所有的真气都填了那个无底洞。
裴天羽活动了一下身子,吃了一粒养气丹——这是温世宝留下的丹药。“嘿,看来杀人夺宝也不错!”他用各种奇怪的想法调节心情。
第二个十天过去了,气感又强了点,可还是填不满那个无底洞。
他又吃了一粒丹药,每吃一次,温世宝就被他数落一次。
……
瓶中的丹药在一颗颗减少,温世宝早被数落得连鬼也不是了。裴天羽知道过量的丹药对修士的后期修炼是有害的,但现在也顾不了这么多,填不满命门穴这个坑,后面的修炼就是妄谈!只能先顾眼前,以后的事儿以后再说吧!
……
“师弟,你怎么看?”青玥峰西部一道山梁上,祁斌和徐长风一前一后地走着,慢悠悠像散步。这二人关心裴天羽闭关的进展,在洞府外不远处感应了一番,这才离开。
“唉,闭关也有三四十天了,虽然没出什么岔子,可仍然是老样子,一点进展也看不出来。估计不会有什么成果了。”祁斌回头看看裴天羽的洞府,叹了口气。
“各人有各人的造化,师弟也别太放在心上。我这么多年不是也过来了么,何况师侄的事尚未有定论,并非毫无希望。”徐长风也叹口气,悠悠地说道。
……
祁天珠终于找到祁斌独自一人的机会,明知故问道:“阿爸,飘羽师弟闭关多少时日了?”
祁斌沉着脸道:“八十四天。问这干啥?”他知道女儿问这种不是问题的问题是想借题生事儿。
“你到底还管不管?”祁天珠撅起嘴道。
“管什么?”祁斌被这没头没脑的话问得头大。
“管师弟啊!他都这么久没出来了,不会出什么事儿吧?干脆我进去看看吧?”
“胡闹!哪有打扰人家闭关的?”祁斌顿了顿又解释道:“你帮不上忙,就别瞎搅和了。师叔祖不是说过吗,在修炼上我们只能看而不能有任何干预,只要他不走斜了,就什么都不用管。你信不过你阿爸,难道还信不过师叔祖?”
祁天珠叹口气不再说话,拿出一方手帕,在桌子上叠了拆、拆了叠,没完没了地折腾。
祁斌气得笑道:“你折腾它做什嘛!既然静不下心来,就去帮帮那些新来的师兄弟们。我抽不出时间,那些入门的修炼就由你来教吧。你不是总想当师姐吗,这回我让你当师父!”
“真的吗?这太好玩啦!”祁天珠高兴的跳起来。这些天她度日如年,心里毛得很,正想找点什么事儿干熬过这段日子呢。
“记住了,不许欺负人!”
“嘻嘻,看你说的!我什么时候欺负人啦?最多是说几句!”
祁斌无奈地笑了。这个女儿彻底被自己惯坏了,一点规矩都没有。可他喜欢这样。自从阿竹过世后,女儿就成了他的一切,他不求女儿有什么发展,只希望她快乐。妻子死的太早,没能充分享受的,他希望女儿能多享受一些。他后悔当年只顾着修炼,和妻子相处太少。
裴天羽已经不记得闭关多少时日了,他不关心这些,只记着每隔十天就试一次周天。尽管命门穴那个无底洞还没有填满,但他的气感强了很多。
又一个十天到了,他调整好心情,盘膝而坐,引导着那股鼓胀的真气来到命门穴处,鼓胀的真气又像泄了气的气球慢慢变小。
突然,一阵强烈的震颤伴随着微痛从命门穴那里传来,一股微微发凉的感觉穿过命门穴进入了督脉。裴天羽不敢丝毫分神,牵住这感觉迅速行过了一个周天。
一种从来没有过的充实感和力量感遍布全身。
当他把精力再次集中到命门穴时,可着实吓了一跳——
一个指头大小的真气漩涡出现在命门穴里,漩涡呈乳白色,闪着丝丝晕光,缓慢而平稳地旋转着,像一个小小的微型旋风。
令他吃惊的并不是“看”到了身体内部的东西,裴天羽明白,这是修为达到一定程度后,灵力沟通了神识的自然结果;令他吃惊的是那个漩涡——所有资料都可以证明,那里只是一个经脉节点,绝对不应该出现这个东西!
他看着旋涡,不知道它是什么,过了好久才从震惊中缓过神来。试着活动了一下身体,觉得没什么异样,喝了些水,然后在蒲团上坐下,努力平息着心神,当心情被调整得足够平稳之后,又重新审视起那个漩涡来。
小小的漩涡依然是那么平稳地旋转着,看不出有什么名堂。从感觉上来说,除了刚开始的震颤和微痛以外,如今已全无感觉,就像根本不存在似的。
裴天羽试着运行真气,当真气运行到这个漩涡时,明显看到有小部分还是被它吸收了,在这个过程中,原本乳白色的真气带上了一丝七彩颜色。
真气运行了几个周天,没有发现其它不对劲的地方,裴天羽总算舒了口气。
成了,真的成了!自己成了真正的修士。谢谢你凌师妹——谢谢你婆婆——谢谢……他高兴的又笑又哭。
终于有了一个结果,虽然身上多了个莫名其妙的东西,毕竟是可以继续修炼了。他急着想把这消息告诉师姐、告诉师妹、告诉所有的人——裴天羽不是怪物,是和你们一样的人!
一样吗?怪异的灵根、莫名其妙的漩涡,这好像还是和别人不一样啊!他安静下来开始整理仪容。不知多少日子的闭关,他已是满身泥土、满脸渍泥,身上散发着汗酸臭味,和从土里刨出来的也差不多了。
洗完澡、换了身衣服,他觉得一身轻松,出了门向东奔去。
祁斌的洞府里举行着一场宴会,规模不大,只有祁斌父女和裴天羽比较熟悉的鹿达和宋仲云,这二人是裴天羽最初见过的,当时他不喜欢他们,现在成了师兄弟,这二人倒和他关系很好。祁天珠又把凌虚蓝找了来,她很感激这个师妹出了闭关这个主意。
祁斌只呆了一会儿就匆匆离开了,临走他送给裴天羽一个三元盾,说是自己从前用过的,现在有了更好的,就用此物作为奖品,褒奖他的意志坚韧——裴天羽第一次闭关就达到了一百二十八天,创了门里的记录。
三元盾名字叫盾,看起来却像个手镯,可以戴在手腕上。
剩下来的都是年轻人,话自然就多了,大家谈天说地,可谁也不提裴天羽闭关的事儿,这倒使他轻松起来,编好的谎话也不用说了。
宋仲云透露了一个惊人的消息:昊天派的谢常在死了!那是位知微修士、泰渊国能排进前五的高手。让人震惊的是和泰灵门前任掌门师祖一样,也是受了那种没法医治的伤,也是一个像瓷器的人下的手。
这种消息自然封锁的很严,昊天派的掌门为救师弟的命亲自来过泰灵门和逍遥谷,消息也就被小部分人知道了。
宴会直到很晚才结束,祁斌没有回来。接连出现高手被杀的怪事儿,看来高层也很紧张。
裴天羽回到住处时已经很晚了,三个月亮挂在东部天边,世界像笼罩了一层朦胧的纱,黑乎乎的巷道口像妖怪的大嘴,看起来有点渗人。一道微弱的白光从里面闪出,小雪立在了裴天羽身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