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明听了裴天羽的话,低头思考了一会儿,问:“你说的这些可有凭据?”看得出来,他对这话也不是完全不信。
“多数是推测,少数是事实。我和凌师妹在黑石城也遇到了他们的人。我可以发誓,凌师妹还活着,而且很安全。”牵扯到师妹的安危,裴天羽只能透露这么多了。
裴天羽说话的时候,杨明不错眼珠地盯着他,想从眼神里看出些什么。他没有看出一丝说谎的神色,可对方话里又明显隐瞒了什么。
“你说的也有几分道理,但并不能解释你的疑点。我不知道该不该信你,如果以后证实你说的是实情,我杨某人为了今天的事儿给你磕头赔罪,但如果叫我知道了真是你害了师门,我和你拼命!”杨明搞不清裴天羽的话有几分可信,心想:“既然你说了五灵门,我就先查查有没有这么个门派!”
“师兄记得矿井那事儿吧,当时我就是把你当成了五灵门的人,所以才误伤了师兄。有些事儿牵扯太大,我没法说,你不相信,我也没办法。不过,我劝你不要打五灵门的主意,最好是找个对方先躲起来,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何况是我们修士呢!”裴天羽听出了他的意思,又劝慰道。
“好!既然你不杀我,那我就走了,相信总有一天我会搞明白的,记着我刚才说的话!”杨明不为所动,转身向北而去。
裴天羽追上一步,道:“师兄能不能带我去看看祁师叔殡天的地方?”
……
那个不大的山洞里,基本还保持着当时的样子,靠左边洞壁处一片厚厚的叶子,旁边丢弃着一条白色的裤子。裴天羽在洞里查看了一遍,没有发现打斗的痕迹。
捡起裤子观看,这是一条纯白的裤子,用料也是修真人士常用的桑麻丝,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裤腰处用粉色丝线绣着“逍遥谷辛明月”几个字,这也是逍遥谷女修常用的做法,据说是为了让脱裤子的人更好的记住自己,裤子的一侧腿根处有两个对着的小洞,仔细看应该是被尖细的利器刺穿的,但上面找不到一丝血迹。裴天羽把裤子卷成一个卷,收入储物袋中。
杨明黑着脸,一语不发,冷冷地看着。
“师叔,我知道你是被人算计了,师叔安心走吧,我会照顾好师姐的。徒儿发誓会给你报仇!”裴天羽恭恭敬敬地磕了几个头,站起来问杨明道:“师兄真的不肯告诉我祁师姐在哪吗?”
杨明摇头道:“我就是想告诉你也告诉不了。自从祁师叔出事后,师妹就像变了一个人,后来,你又,又变成了那个样子,师妹就像丢了魂,整体魂不守舍,师门被灭之后,有些师叔想带她走,师妹拒绝了,我和桑晨想跟着,师妹不让,说是要自己走走。这都一年多了,留下来的人也早就不知去了哪里,祁师妹也没了消息。唉——”
……
裴天羽靠在一棵大树上努力平静着心神。想不到梦里的惨剧还是发生了。他不断告诫自己,拼命不是办法!刚才还在劝慰师兄,难道自己却要做莽夫吗?就算拼上性命,凭自己的本事,又能杀得了谁呢?五灵门有不止一位结丹修士,应该还有知微高手,尽管温世珍的记忆并不完整,但他记忆里的五灵门确实是个强大的组织,凭自己的实力一点希望都没有。还是请师父出马吧!虽然师父只剩神识可用,但能伤得了阴老鬼就说明能对付知微修士。不过,现在急切要办的还是先找到祁师姐。可大地茫茫,到哪儿去找呢?
他能想到的只有黑石城和噬灵谷这两个地方,裴天羽站起身向噬灵谷飞去。
现在的季节和当年初到噬灵谷的时候差不多,锁链山脉依旧是白雪皑皑。如今裴天羽的速度远不是当年的祁天珠可比,他心中急迫,清水剑一直在极限状态飞行。几天之后,噬灵谷那个巨大的山口出现在眼前,裴天羽向四周扫视了一遍,跳下飞剑向谷口走去。
噬灵谷里与第一次来时没有什么两样,依然是一望无际的白色,依然是绝无生机的样子,看不到动物,看不到绿色,甚至连风也没有一丝。走在谷中依然有一种莫名的压抑,灵力依然不能发挥作用。
裴天羽心里着急,速度比第一次来时快了许多,他一路奔跑,很快就到了当年遇到师姐的地方。
前面影影绰绰有个身影,裴天羽心中大喜,看来师妹真在这里!
“师姐——”
裴天羽扯开嗓子高叫。
没有回应,那影子一动不动。
裴天羽急奔向前,离得近了,发现那不是人,而是个一人高的雪柱立在那里。
这正是当年和温世宝打斗的地方,这里应该是一片平整地带,怎么凭空多出个柱子来?裴天羽的心“忽”地一下提了起来,快步跑到跟前,扒开一片雪,雪柱里面露出一角规整的青石,青石平滑规整,看得出是人为打磨过的,去掉上面覆盖的雪,看起来像个墓碑。
“谁在这种地方立碑?”这位置就是当年遇见师姐的地方,难道是她给小金立的?
转过背面,“祁天珠自立”五个大字出现在眼前。裴天羽脑袋“轰”的一声,眼前一黑,栽倒在地。
噬灵谷深处的一块大石上,祁天珠趴在裴天羽的肩上,身子抽搐着,显然是刚刚哭过。
“你说什么?祁师叔他死了?”
“阿爸是拼死才掩护我逃出来的,呜呜呜——”
“那掌门呢?”
“死了——”
“师叔祖呢?”
“死了!全都死了!哇——”
……
一片荒僻的山坡上,几间低矮的房舍前,祁天珠抱着刚满百日的儿子:“师弟你看,这孩子的眉眼多像你呀!要是凌师妹再给你生个女娃,咱家就全了。”
……
一片白雪大地,一块人高的石碑旁,祁天珠持剑而立,举头向天:“裴天羽,想不到你是这样一个人,你喜欢凌师妹我也认了,怎么还和那么多不三不四的女人鬼混?这和逍遥谷那些无耻之徒有什么区别?枉我一片真情,却遇到你这么个无耻之徒……
我的命是你救得,今天就在这儿还给你!”
……
裴天羽分不清哪个是梦,哪个是现实,哪个是虚幻,只是觉得心痛如割,接着心就没了,意识里一片空白,身体慢慢沉向无边的黑暗……
一片漆黑的夜,裴天羽在一个空旷的区域漫无目的的走着,四周没有一丝光,看不到周围的景色,甚至看不到自身。不知道身在何处,搞不清去往何方,只觉得自己越走越小,似乎就要消失了……
不知何处飘下一阵暴雪,雪花打在脸上,裴天羽一激灵,醒了过来。眼前一个四耳白兔,前爪捧着雪想往他脸上撒,又怕冰着他的样子,眼中一片迟疑。
“谢谢你小雪!我没事,过一会儿就好了。”裴天羽勉强笑笑,接着眼泪就流了下来。
小雪见他醒了,放下捧着的雪,一动不动地看着他,眼神有些奇怪,不知在想些什么。
裴天羽仍然觉得胸部淤闷,心口有些疼。抬头看了一眼石碑四周,发现左边有个微凸的地方,像大雪覆盖着的人体。
他颤抖着双手扒开积雪,祁天珠仰身躺在那里。
她穿着一身雪白的孝服,脸像衣服一样雪白,微微有些透明,左手握着一个扁平的翠绿玉盒,右手握着裴天羽给她炼的那把清水剑,脖子上挂着一块玉简做的项链,上面一点翻着一道寸来宽的口子,周围的雪都染成了红色。
“师姐——”
裴天羽嘶嚎一声紧紧把冰冷的尸体抱在怀里……
他始终想不通梦魇和现实能有几分相同。在梦中泰灵门虽然也遭灭门,但祁天珠却活了下来,而且做了自己的妻子。也正是这一点使得他很困惑,他不知道梦魇是根据什么逻辑构建的,尽管梦境无比真实,他也不相信现实只能沿着梦境的方向发展。如今看到了比梦中更不愿意看到的结果,他的心碎。
梦里的师姐活的并不欢愉,可毕竟还好好地活着,就活在自己身旁,可如今……
如果自己把诸般秘密早一点告诉她,也许今天看到的就不是这冷冰冰的……取药之后,她明里暗里问过自己,可自己却百般搪塞,没有透露凌师妹的任何信息。
裴天羽后悔又心痛,哭了一阵,挺身站起身来:“五灵门!这血债我要你加倍偿还!”
深深叹了口气,把玉简和胭脂盒收在怀里,那把清水剑他没有收,那是他送给师姐唯一的礼物。
石碑旁多了一个冷冰冰的坟墓,裴天羽掏出一个储物袋,用剑把一个特定的地方划开一个口子,试了半天,拿出一个玉瓶,倒出几颗紫色的果子:“本来这些是给你准备的,不知师姐还能不能感受得到?不是师弟有意瞒着你,只是有些事情太过重大,不得不这样做。像这么一小段赤血灵桑木,就引起了两个门派几十年的争斗,我不得不小心一些呀。”
裴天羽又拿出手指粗细的一段赤血灵桑木,准备放到雪地上。生前师姐没有知道这些秘密,也许正是自己过于谨慎,才造成这样的惨剧。他深深地自责,想用这些东西祭奠一下。
异变突生!
寂静的山谷里传来一阵轻微的“嗡嗡”声,像成千上万的蜜蜂由远而近。那股莫名的压抑突然变得强烈起来,裴天羽觉得在变重,越来越重,身体似乎承受不了重压变得缩小起来。
裴天羽大惊失色,伸手向旁边的小雪抓去,可手臂的长度短了几分,想向左边移动,却发现自己的脚像长在雪地上,根本抬不起来。
“小雪——”他拼命地叫,耳中却听不到声音。
“嗡嗡”声越来越大,他看到眼前有金光闪烁,有如目注打碎的镜子,眼前的一切变得支离破碎,最后双眼一黑,就什么也看不到了……
醒来的时候是在午夜,身体的不适感已经消失,只剩下浑身骨节有些酸痛。裴天羽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也不知道之前发生了什么。睁开眼看了看四周,这一看,心就沉了下去。
哪里还有什么白雪皑皑,哪里还有什么石碑?入目之处是一片杂草丛生的坡地,远处四周有影影绰绰的山影,由于天黑,看不真切。
这里与噬灵谷是完全不同的环境!
他跳起身向着距离较近的山影跑去,几步后又停了下来。
噬灵谷附近都是雪山,绝不该出现这样的景色!
难道是被传送了?回想当时的情况,倒真有些像是传说中传送阵发动的情景。整个泰渊国也没有听说哪个门派有这种神奇的法阵,他自然没有亲身体验过,也不能确定是不是真被传送了。噬灵谷虽然怪异,也从没听说发生过这样的怪事呀!
这到底是怎么了?怎么会来到这陌生的地方?
小雪!小雪在哪?他下意识摸了一下胸前,那里除了临时揣起来的几件小东西,根本没有小雪的影子。裴天羽的心一下又提了起来。
记得当时小雪就在自己身旁,难道它没有跟过来?
这不是梦吧?裴天羽抬起右手想咬一下手指,发现那段赤血灵桑木还紧紧握在手中,看来这不是梦,可小雪哪去了?
他收起赤血灵桑木,手中掐诀,清水剑抛在空中,准备先找到小雪。
看着空中坠落的清水剑,他的心凉了。这里灵力根本不起作用!难道自己没有离开噬灵谷?可周围的环境怎么变了?难道自己竟睡了千年万年,以至于噬灵谷变了成现在的模样?
裴天羽抬起手看了看,手上皮肤光滑细腻,没有变老的迹象。他蒙了,这到底是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