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阳光明媚,风和日暖。
“三小姐,您面色看上去不太好,我给您煮了粥,要喝些吗?”
汐儿端了碗红豆粥立在正在梳妆的卿言身侧,关心的问道。
卿言佯装没有看见汐儿微微颤抖的双手,随手拿过粥便喝了下去,笑道:“绵密香甜,好粥,汐儿,谢谢你。”
汐儿颤巍巍地收回碗筷,小心的打量卿言,半晌轻声的地试探般地问道:“三小姐可有哪里不舒服?”
卿言抬起头,眸中疑惑的情绪被嘴角的笑意掩去:“我挺好的,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的。”
汐儿闻言怔了一下,瞳孔中失落,害怕和庆幸的情绪混杂在一起,魂不守舍的回道:“哦……那便好。”
卿言坐正身子,眼睛直直地望着汐儿,微笑道:“汐儿,你没事吧?是不是哪里不舒服?要是哪里不舒服了,我带你去找青松长老,别自己挨着。”
汐儿听闻此言,眸中愧疚的情绪愈发明显,嘴角微张,有什么话呼之欲出——
“我……”
“阿言。”
汐儿方吐出一个“我”字,卿胥便在院外叫起了卿言。
待二人反应过来卿胥的喊声时,卿胥已然走到了屋内,看见卿言还在梳妆台前坐着,轻轻的笑着摇了摇头,走了过来。
“见你一面可真不容易,爹爹早已解除了你的禁足令,苍峄山内你可是进出自如的,怎么也不见你出去?花也不赏了,箭也不射了,是发生什么了吗?”
“咱们清羽族没有那般女子大门不迈,二门不出,固守阁楼的规矩,你怎么忽然做起了闺中小姐?”
“我没有,只是豆谷村一行后我有点疲累,想多歇息一下罢了。”
卿言站起身,一身利落的衣裙尽现眼前。
上好的锦缎华衣淡裹起柔弱纤细的腰肢,领口利落而干净,露出白皙的脖颈和清晰可见的锁骨,宽大的袖子被襻膊束起,整个人看着轻灵而活泼。
卿胥眼睛一亮,走近卿言,赞叹道:“俏丽若三春之桃,清素若九秋之菊,阿言,你真真儿是个美人儿,日后苍峄山的山门怕是要被踏破了。”
卿言有些羞涩而尴尬的摆了摆手:“阿姐真会说笑,我哪里就能让山门被踏破了。不过……”
她眨了眨眼睛,笑着看向卿胥:“不过,阿姐怕是快要嫁人了,不知到时苍峄山还有山门吗?”
“你……”卿胥外表看着温柔而大气,实地里却也不过是个会害羞,会害怕的小女孩儿,听了卿言的话,脸颊上飞起了一片红晕。
卿言展颜一笑,拿起纸鸢,便拉着卿胥走出了门,等到了门口时,忽然转身喊上了汐儿。
汐儿一怔,而后眼睛明亮起来,惊喜道:“是,三小姐。”
清风和缓,阳光温暖,是顶好的适宜放纸鸢的天气。
三人到一处宽阔明亮的草地时,卿云已经在那里候着了,看见卿言过来面色奇怪的偏过了头。
“你身体如何了?”
虽说卿云是她同父异母的亲哥哥,但她对他好像也有些太不上心,距离上次在豆谷村的事儿都过了那么久了,她才想起关心一下卿云的伤势。
“咳,无事。”卿云闻言转身有些别扭的应了一声,继而又偏头看向别处。
卿言眉头微锁,疑惑的望向卿胥。
她什么时候又得罪这位大少爷了?
卿胥温婉的笑了笑:“你别理他,他知晓是你在豆谷村救了他后,就变成这般模样了。”
说完,又眨了眨眼睛,凑近卿言小声道:“他面子薄,被你救了觉得不好意思呢。”
“原是这样,没什么的。”
卿言展颜一笑,又道:“只要他知晓我的好,不要处处与我作对便好。”
卿云听了卿言的话,脖子到耳根红了一片,面上骂咧咧道:“谁,谁同你处处作对了,你,你别乱说,我之前,之前对你言语随意,只是为了让你知道规矩,别坏了规矩让别人欺负你,我哪有处处同你作对?”
卿言嘴角笑意更深:“行,我知道了,你的好意我领了。”
卿胥在旁也笑,过去拉了拉卿云的金色云纹衣袍的宽袖,笑眯眯道:“阿云,阿言救了你,你该向她道谢的。”
卿云闻言脸色憋的通红,吞吞吐吐半天一句话也没有说出口。
卿言摆了摆手,随意道:“阿姐,不用这般客气,卿云风流少年,正是鲜衣怒马,一腔孤勇的年纪,让他低头道谢,还是算了吧。”
“你你你……”卿云伸出手指着卿言你了半晌。
卿言低头整了整衣袖,又拿起手中的纸鸢。
纸鸢外形像极了展翅而飞的大鹏,昂贵的宣纸为面,竹子为骨架撑起,点墨绘制皆是请的最好的画师所绘,纸鸢看起来栩栩如生,活灵活现。
“你一个女孩子家,为何要用这般宏伟大气的纸鸢,花鸟糊蝶不好吗?”
卿云心中已经对卿言充满了感激和钦佩,嘴上还是不改以往挑事的本色。
卿言默默在心中叹了口气,佯装无意的瞥了一眼卿云手中的蝴蝶纸鸢,缓缓道:“是啊,我就该同你一般,用这等瑰丽灿烂的纸鸢,是我见识粗鄙,让你见笑了。”
“你……”
卿云听出她口中的嘲笑之意,下意识将手中蝴蝶模样的纸鸢藏在身后。
卿言见卿云这般局促,难得来了兴趣,眼神狡黠地笑道:“这只花蝴蝶太大了,你的云纹衣袍再宽大也遮不住的,我劝你大大方方的拿出来吧,又没有人笑话你。”
一句话说完,卿言又拉了拉身侧候着的汐儿,笑意涟涟:“汐儿,你说,他这般是不是掩耳盗铃,自欺欺人?这么大的人了,整日里穿着件金色云纹衣袍,是生怕别人不晓得他叫卿云吗?”
汐儿脸色羞红一片,身子微微颤栗,嘴皮子不停发抖:“云,云少爷他,他年纪还小,三小姐别同他一般见识。”
卿言漂亮的眸子中星光点点,异常明亮:“年纪小?汐儿,你我年纪相仿,卿云比你年长的多,难不成在你心中,他还是个只知道玩泥巴,掏鸟窝的小孩儿不成?”
“三,三小姐,我我我,我不是这个意思。”
汐儿又是那般受了惊吓的模样,浑身直哆嗦,双腿不停抖动着。
“卿言,人汐儿聪明乖巧,你别这么欺负她。”卿云竟然替汐儿说话。
卿言心中疑团更甚,面儿上什么也没表露出来,道:“我哪里有?”
语罢,解下身上的披风披在汐儿身上,非常温柔地道:“今日阳光虽好,却是没有什么温度的,你穿厚些,别着了凉。我还要在这儿待上一会儿,你先回去吧。”
汐儿听见卿言让她回去,突然抬起头,眸中惊喜与不舍交杂,半晌,缓缓道:“是,多谢三小姐关心。”
卿言目送着汐儿离开,等转过身来发现卿云手中的纸鸢已经由花蝴蝶换成了一只展翅欲飞的老鹰。
而那只花蝴蝶被好好的放在了卿胥的手中,卿胥正无奈又好笑的看着卿言,似是在说:“你看,我就说他是个未长大的孩童吧。”
卿言会意一笑,无奈的摇了摇头。
今日实在是个适宜放纸鸢的日子,没有多久,三只纸鸢已经各自翱翔在天际,忽高忽低,忽远忽近。
“阿姐,你的低了,快,快把它拉上去!”
卿言望见空中那只极度张扬的花蝴蝶正摇摇欲坠,越落越低,急切的喊了一句。
“好。”卿胥也发现了异样,连忙收起线来。
“若是此时有风……”
卿言方说出口,一阵清风应声而来,带着花蝴蝶便向高空飞去。
卿胥又连忙松了线,花蝴蝶失了桎梏随着清风直上云霄。
“好高,阿姐,你真厉害。”
卿云愣愣地站在原地,望了望在高空展翅飞翔的蝴蝶,由衷的赞叹道。
一语未落,手中的线忽然松动掉在了草坪上,卿云正要弯身去捡,忽然一阵清风吹过,将老鹰蛮横的带走,划破了长空。
“怎么会这样?”
卿言有些惊讶的望着卿云的纸鸢,一时不察竟也不小心丢了自己手中的线,大鹏失了线的桎梏,自由张狂的飞向天际,展翅高飞而去。
“你们两个……”
卿胥无奈的看着二人,默默握紧了手中的线,花蝴蝶孤独的望着老鹰和大鹏离它去,不见踪影。
“怎么办?”卿云摊开手向卿胥征求意见,“不然,丢了便丢了吧,不过一只纸鸢而已。”
卿言瞥了卿云一眼,淡淡道:“你们在此处等我片刻,我去寻了纸鸢来。”
说完,也不等他们回答,便径自跑向了纸鸢落下的方向。
那是觅雪阁,雪夫人居住的地方。
卿言远远望见觅雪阁三个字,心里便打起了退堂鼓。
雪夫人待她温暖宽厚,但她着实还是有些小人度君子之腹的感觉,总觉得雪夫人不似表面那般简单,所以两人一直保持着和善的关系。
其实私下里两人一点温情都没有,不过是应该熟悉的陌生人罢了。
卿言在原地踯躅了片刻,缓缓从围墙处溜了进去,方站定,她便听到了一道极为熟悉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