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的声音渐渐被风沙褪去,卿言什么也听不清楚了,她的世界里只剩下了漩涡外那抹依稀模糊的身影。
红色的剑光凛冽狠戾,在漩涡四周横冲直撞,毫无章法。
卿言从未见过这样的易辞,惊骇间心中升起一股痛意。
他不应该是这个样子的,他是易辞啊,素来冷静自持的易辞啊,怎么会有如此失控凌乱的一面?
灭灵阵,卿言从未听说过有这样一种阵法,只是方才听难也所言,这阵法恐怕是极为棘手的可怖法阵。
能够让“申长枫”费心思布局引易辞入阵,易辞还如此迫切地想要破除这个法阵,可见这个阵法是难以想象的棘手。
“你不要进来,算我,求你了。”卿言的身体上出现了数道割伤的伤痕,鲜血氤氲的染红了衣襟,脸上的鲜血流入脖颈,留下一片粘腻。
易辞眉头紧锁,又是一道剑气劈下,漩涡仍是无动于衷,脸上是难掩的焦急情绪,语气却是一如既往的安定和温柔:“别担心,我有办法,一定能破除这个法阵的,等我。”
卿言看着易辞,瞳眸深红一片,眼泪无法控制的自眼中流出,落在凌厉的花瓣上。
心口像是被什么东西拧着撕扯一般,痛的她无法呼吸,嘴唇微张着,无法抑制的喘着气。
她轻轻的闭了下眼睛,又睁开眼睛,声音冷静轻柔:“易辞,把'烛风'给我,我有办法了。”
易辞动作微顿,隔着风沙望着她。
心中忽然间升起一抹巨大的不安,像是有什么重要的东西想要离他而去,他想要伸手抓住它,却陡然升起一抹无力感。
那种感觉很难受,他却没有一丝办法。
这种感觉他从来没有感受过,哪怕是曾经最绝望、最穷途末路的时候,他也没有这么无力过,害怕过。
良久,易辞催动“烛风”破开漩涡,“烛风”竟真的破开了漩涡落在卿言伸开的手掌上。
“它可以破开法阵?”易辞看着进入漩涡的“烛风”,脸上挂了些疑惑的神色。
灭灵阵,是昔日方丈洲的神族从海上悟得的法阵,可借世间风雨卷起巨大的漩涡波涛,将猎物困在漩涡之内,被风沙万物凌迟,受千刀万剐之痛。
因此阵借助的是世间风雨星辰,雷电风沙,是没有任何人、神、魔可以撼动的万物所设,所以无论是何生灵被困其中,都是如入绝境,绝无生还的可能。
千百年来,未曾有一个生灵从灭灵阵中逃脱。
也因此,灭灵阵被列为禁咒,封于方丈洲,久未现世。
而距今最近的一次现世,则是在三百年前天界大动荡之时,数名神族共同设下此阵,目的是为了绞杀神族叛徒——桁莫仙君。
那位桁莫仙君也是因此法阵,消逝世间百年。
卿言扯起一抹微笑,神色异常温柔:“我说过我有办法了。”
“你想做什么?”易辞紧锁的眉头没有舒展的迹象,拧眉看着卿言。
卿言看着易辞,忽而绽放出一个灿烂的笑容,眼神也变得狡黠,轻笑道:“其实,我想起来了。”
易辞的表情出现了一瞬间的迷惑,不多时困惑的眼神变得清明而复杂:“你,都知道了?”
卿言不知想到了什么,脸色微红,轻咳一声:“你这人怎么那么喜欢赖账呢?每次亲……咳,每次那个什么之后都装作一副什么都没有发生的样子,还擅自抹去我的记忆。易辞,你好过分啊。”
易辞眸光一闪,脸上闪过一抹细微的尴尬神色,很快消失不见:“我……你先别说这么多,我先救你出来。”
卿言垂眸望了眼易辞身上被漩涡打出的伤痕,眼睛闪过一丝心疼:“你救我,真的只是因为姑姑的请求吗?”
易辞一顿,良久轻声道:“……不是。”
卿言闻言笑起来,又问道:“那你是因为卿兮吗?”
易辞看着卿言摇了摇头:“自然不是。”
卿言笑道:“那,是因为什么?”
易辞微顿片刻,似是下了什么决心一般,道:“因为你,因为是你,我想让你好好的活着,快乐的活着。”
“为什么想让我好好的活着?”卿言追问道,像是终于要揭开了尘封已久的秘密一般迫切和期待。
“因为……”易辞看着卿言,似是轻叹了口气,“我想陪你走过浮生万千,看遍红尘荏苒,领略俗世种种的斑驳与欢喜,又想让你永远都是那个天真无邪的小孩儿,有我护着你,陪着你,守着你。”
卿言看着易辞,眸光明亮,半晌不语。
须臾,垂下眸子,任泪水划过脸庞,轻声道:“能够听到你说这些话,可真不容易。”
“你听话,不要逞强,我有办法救你……”易辞想说很多话,可是话到了嘴边,他却不知道说什么了。
在梅林时他说他是看着卿言长大的,这句话并非假话,他从小看着卿言长大,甚至比申叶儿更加了解卿言。
他能预感到卿言似乎做了什么决定,而这个决定,他无法改变。
但他不想就此放弃,纵然知晓结果可能不会更改,他还是想尽力一试。
卿言静静地看着易辞,抽了一下鼻子,伸手抹了抹眼泪,轻声问道:“姑姑,还活着吗?”
“什么?”易辞瞳孔微微张开,怔在原地,一瞬间的怔愣过后,易辞恢复正常的神色,道,“怎么这么问?自然是活着,等破了这破阵法,我就带你去见申姑娘。”
又是一颗眼泪落下,卿言抽噎道:“你别骗我了,我都……知道的。”
易辞有些慌乱的大声道:“你别胡思乱想,我没有骗你,申姑娘真的好好活着,你,你不是还收到了她的信吗?”
卿言嘴角弯起一抹弧度,眼睛里没有一丝温度,透着股寒凉:“你骗我的次数很少吗?易辞,你如今这般慌乱的样子哪还有平时一分的冷静自持?”
顿了顿,又道:“从前,我只是依稀有些猜测罢了。后来……”
卿言抬眸温柔地望着易辞:“姑姑写的信,从来不用火漆封缄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