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脂是一种上好的白纸,因其纸面细腻洁白就像美人的皮肤而得名。这纸挺珍贵,就连张老爷都不会用它随意作画,所以老太太就用这个当借口。
秋实派琥珀去梧桐院子里喊墨香过来,琥珀不知事由神色如常的去了。到梧桐院一说,张衡清细细问了几句,得知张老爷已经去过了老太太的院子,而老太太也只是让墨香去搬美人脂和笔砚过来,以为祖母是用美人脂来安抚他,他的心就放下了一半。只是白姑娘还留在老太太的院子里,张衡清总觉得这猫不达目的还会闹妖,于是警告的瞪了墨香一眼,示意他去了老太太的院子别乱说话。
“墨香,一会回来时把白姑娘也抱回来,昨日我才在它身上发现了虱子,还没除虱就被它跑到老太太的院子里去。”
琥珀一听,立即抓了抓手臂,隐隐觉得全身都痒了起来。
若是白姑娘在此,听见铲屎官如此埋汰猫,肯定会一口呸回去!什么鬼?它是世界上最爱洗澡澡,擦毛毛的猫了好吗?!
墨香知道少爷的意思,暗暗递过去一个‘少爷我只能尽力’的表情,看得张衡清一皱眉头,感觉这家伙实在不顶用,把白姑娘抱回来能有多难?
张铲屎官没意识到,他是正式上岗的铲屎官,白姑娘多少会给他一点面子。而墨香呢?顶多算是猫奴预备役,还是一个拿着实习OF只能等通知的那种。
琥珀把人叫来了,白姑娘就趴在老太太的膝头,老太太大抵是心里也不平静,拍在她脊背上的力道有些重,肺腑五脏也跟着一震一震的很不舒服,她都一声不吭的受了。
墨香刚进院子,白姑娘不仅听到了他的脚步声,还闻到了他身上的味道。院子里的丫鬟还没通传,小白猫就从老太太的膝头站起身,一双猫眼炯炯有神的盯着门外。
墨香一进院子就察觉不对,因为琥珀没让他去搬东西而是直接把他引到老太太的屋里。他战战兢兢的进屋请安,然后就低头跪在地上,不敢擅言。
老太太也没直奔主题,先是问了几句张衡清最近的生活,墨香都小心如实回答了,渐渐有些放松,以为老太太只是像往常那样问问而已。谁知老太太话锋一转,下句就扔了个炸雷:“下午家学到底怎么回事?”
墨香心里咯噔一下,脸上一瞬间的表情被老太太尽收眼底。老太太活了一辈子,人老成精什么没见过?见他这样就知道里面确实有事。
墨香…他简直快要哭了!上次后少爷就警告过他,再在老太太面前乱说话就不要他做书童,可是他也不敢当着老太太的面撒谎啊!这不是老寿星上吊,活腻歪了!!
“下、下午…家学里的陈夫子让,让少爷背、书。”
墨香瑟缩闪烁,说得吞吞吐吐。老太太还没开口,她膝头的小白猫一跃而下,几步奔到墨香的面前,人立起来,墨香说一句谎就挠他几爪子,还大声呵斥似的喵喵。老太太就算不过脑子,只看白姑娘的反应就知道这小书童没说实话。
秋实呵道:“还不快说实话!再不说实话就让你老子娘把你领回去!这般不顶用,以后别在二少爷面前当差了!”
墨香吓得一抖,再加上心里也气难平,索性豁了出去。他哐哐磕了几个响头,干脆说:“小的不敢欺瞒老祖宗,实在是少爷怕让您动气,才不许小的说。小的若是说了,少爷就不要小的在他身边当差了。”
白姑娘回头冲老太太喵了一声,那语调柔柔的。老夫人拍拍膝头让它回来,然后说:“但说无妨,清哥儿那里我替你说。”
墨香一听就放心了,只要老太太肯替他开口,二少爷最是孝顺,肯定不会赶走他的。于是他竹筒倒豆子似的,把今日陈夫子如何刁难张衡清的事原原本本说了出来。
说罢,他委屈到哽咽:“老祖宗,真不是我们二少爷怠对学业,实在是陈夫子有意刁难,就算神仙也不可能一个午间就把一本书倒背如流啊!我们少爷上午就被打得左手肿得像馒头,书都拿不了!若不是白姑娘从中阻拦,只怕我们少爷的手就要被打废了!”
张老爷费心遮掩白姑娘咬夫子,被墨香给捅了出来。老太太和秋实一齐向白姑娘看去,白姑娘连忙把自己缩成乖乖巧巧的毛绒绒一小团,令两人想不到这个人畜无害的小东西是怎么阻拦的。
“还有,还有…”墨香说到这里支支吾吾的不敢说了。
“快说!”老夫人一拍扶手,呵了一声。
墨香立即把跟少爷路过家学时无意听见李氏丫鬟与夫子传话,说让对待二少爷严厉一些的事情给说了。
刚刚说完,就听秋实一声惊呼,老太太气得面色发白,全身颤抖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秋实连忙过来给拍背顺气,就老太太连怀里的小白猫都人立起来,一脸担忧的用小肉垫拍她的胸口。
秋实又问:“可看清是太太身边的哪一个了吗?”
墨香低声说:“好像是太太身边的玉兰姐姐传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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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香终于提上了美人脂,秋实送他出来叮嘱他:“少爷若是问起了,你就只说来拿东西,旁的不要提。”
墨香眼神担忧的点点头,秋实安慰了他一句:“你放心,二少爷不会真恼了你,便是恼了也有老太太替你说话。”
墨香这才安心了一些。
事情并没有白姑娘想象那样的大张旗鼓,一切都在私底下悄悄进行。老太太又找了别的借口把李氏身边的玉兰叫过来,玉兰经不过审问,便把李氏给供了出来。待事情问清楚了,老太太就把张老爷从前厅叫了回来,不多会,里面就传出张老爷又跪又认错的声音。
过了半晌,张老爷红着眼睛捂着额头匆匆出来,往后院去了。
秋实这才抱了白姑娘进屋,一进屋,老太太就伸手向白猫:“好孩子,来奶奶抱抱。”
“???”白姑娘震惊,老太太啥时候开始升级做她奶奶了?!
老太太现在是真信了儿子之前的评价了,白姑娘是个有灵性的!要不然也不会为了张衡清出头了!老太太点了点小白猫的额头,语气特别和蔼的问它:“你是看到清哥儿被打才去咬人的对不对?”
白姑娘一听,这是她邀功请赏的时候啊!!
小白猫仰着小脑袋骄傲的喵了一声,然后被老太太双手插在肋下抱了起来:“好猫儿!好孩子!”老太太目光含泪的看着它说,“这满府里也就咱们两人对清哥儿是真心的了!”
一句话把白姑娘说得心酸,她不禁想现在只能勉强算一个半,万一老太太走了,那张衡清只剩下她这半个全心全意的了。
张老爷不知去后院干了什么,白姑娘没有听到动静,陪老太太用过晚饭后,它就自个走回去了。
哦,忘了说了,它的待遇好像又提高了。老太太现在直接让它上桌吃饭了,从前伺候它吃饭的是秋实,现在直接是老太太用公筷给它小饭碗里夹东西吃。而且桌面上它爱吃的鱼丸鱼肉就占据了半壁江山。老太太还说春熙楼有个特别擅长做丸子的厨子,她要把他要过来,专门给白姑娘做丸子吃。
白姑娘一听,口水都险些流了出来,因为春熙楼的丸子真是太出名了!
梧桐院里静悄悄的,白姑娘溜溜达达的走回院子,进了屋大声喵喵一声,好像知会屋内众人‘我回来了’或者‘朕来了’。张衡清没迎过来,只有预备役铲屎官赶紧拿着擦脚的小帕子过来了。
白姑娘配合的抬起前爪让墨香给它擦脚脚,转头看向张衡清。张衡清坐在书桌前看书,眼都不抬一下,完全当它不存在。
白姑娘哼了一声,心道‘装!你就装吧!书都拿倒了,当猫看不懂字呢?!!’她心知他是故意晾着她的,所以也不急着上前热脸贴冷屁股,而是在墨香的伺候下,把四个爪爪都擦干净了,才派头十足的走过去。
‘喵喵喵~’
‘铲屎官你吃饭了没?’
‘喵喵喵,喵喵喵,喵喵喵喵喵~’
‘拉倒吧,别装了,你书都拿倒了!’
张衡清眼睛盯着书,丝毫不理睬脚下的猫儿。他心里气着呢,白姑娘这精怪的猫儿,明明听得懂他的话,却还是跑去告状!因此他打定主意要晾着它!
白姑娘仰着脑袋看他的侧脸,见他一时半会不像会消气的样子,也懒得哄他。它现在不一样了,虽然最在意的还是张衡清,但府里宠着它的人多着呢!
张衡清就听脚下的猫儿极其傲娇的哼了一声,竟然直接转身就走了!!他刚想追上去,又觉得未免太难看,也实在不想跟一只猫认输,便一屁股坐定了。
白姑娘毫不留恋的跨门而出,墨香看了看里面少爷更加难看的脸色,缩了缩肩膀,把自身的存在感降到更低。
过了半晌,张衡清问:“它去哪了?”
墨香哪里答得上来?现在白姑娘在府里可不是只有少爷宠着,还有老太太和老爷呢,它哪里去不得?想到此处,他不禁有些埋怨地看着自家少爷,就像通房丫头埋怨自己心高气傲的主母似的。白姑娘好不容易回来了,你跟它置什么气啊!现在后悔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