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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页心下一喜, 扬声喊道:“好汉救命!”
他不顾后背袭来的木棒, 狠劲儿踹倒身前之人,试图打开一个缺口。
耳边传来破空之声, 有什么东西从脸侧擦过。
预想中的疼痛并没有落到背上, 偷袭之人却传来惨叫。
苏页趁机冲了出去。
一匹高大的骏马奔至近前,马蹄高高扬起, 发出洪亮的嘶鸣。
马上之人身穿甲胄, 逆着光, 看不清面容, 只觉得异常英武, 声音却是意外的年轻,“十个打一个?”
于三呲着牙, 顶着一张猪脸, 抢先说道:“私人恩怨, 休要插手!”
“哦?”男人似乎来了兴致,抱着手臂说道, “上一次这么对我说话的人, 坟头的草都三尺高了。”
于三目光一闪, 大概是看到对方的衣着, 觉得自己的确惹不起, 这才放低了姿态, 不伦不类地抱了抱拳, “于某只是在教训一个不识好歹之人, 军爷只当没看见便好。”
男人嗤笑一声,视线转到苏页身上,看到他的打扮,不由问道:“你是双儿?”
苏页揖首,坦白地应了声“是”。
男人挑眉,“以一敌十,勇气可嘉!”
“被逼无奈,并非逞勇。”苏页平静地回道。
男人笑意更深,继而摇了摇头,语气中颇觉遗憾,“可惜是个双儿,若是汉子,爷定然把你招入麾下。”
苏页抿了抿嘴,类似的话他早就学会了屏蔽,故而依旧面不改色。
男人显得更为欣赏,“看在你身手不错的份上,爷就好人做到底,将这几个仗势欺人的杂碎拉到县衙处置。”
于三一听,顿时瞪起那双细缝儿眼,跳着脚叫嚣,“你个大头兵,好大的口气!知道我是谁吗?县衙?老子——嗷!”
话还没有说完,于三便发出“嗷”的一声惨叫,捂着脸倒飞出去,鲜红的血瞬间染红了指缝。
“你是谁的老子?”男人甩了甩手上的马鞭,脸上的表情无比闲适,仿佛刚刚的那一鞭只是大伙的错觉。
其余汉子面上无不露出忌惮之色,不约而同地向四周散去。
“几只臭虫,真是扰了爷的兴致!”男人往地上啐了一口,曲起手指,放到唇边。
清亮的哨音蓦然响起,眨眼的工夫,便有数位兵士从荒草丛中冲出来,围拢在男人周围。
“除了那个双儿,其余人都给爷绑了!”
“是!”
兵士们一拥而上,不过眨眼的工夫便将十几个汉子五花大绑。
“将军,可是将人带回营中?”一个圆头圆脑的小兵仰着脑袋请示。
男人把眼一瞪,“这恶心玩意儿,带回营中做什么?”
“那……怎么办?”小兵着实为难。
男人拿马鞭敲敲他的脑袋,明显没有用力,“这里距万年县衙最近,将人扔过去,让县令好生查查这厮都做过什么缺德事,一并办了。”
“是!”小兵高高兴兴地应下,扭着五花大绑的汉子们走了。
苏页整了整撕破的衣裳,对着男人深深一揖,“多谢军爷搭救之恩,苏某没齿难忘。敢问军爷高姓大名,苏某改日定当登门拜谢。”
男人摆了摆手,潇洒地说道:“拜谢就不必了,行不更名,坐不改姓,‘霍达’是也。”
他并没有注意到,说出名字的一瞬间,苏页脸上闪过的惊讶。
“前面多注意些吧,一个双儿,还是不要独自走在这荒野之地。”男人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语气中难掩上位者的高傲。
“多谢提醒。”苏页垂着脸,故意不去看他。
男人也没多想,一夹马腹,扬长而去。
看着男人的背影,苏页大大地松了口气,既而又忍不住皱了皱眉。
“霍达”这个名字,在原身的记忆中可不陌生——就是他那个唯恐避之而不及的未婚夫来着。
他家不是在京城吗?为什么会出现在万年县?
虽然有可能只是同名同姓,苏页心里还是有些不舒服。
他叹了口气,于三的找茬和疑似未婚夫的搭救,真说不清哪个更麻烦一些。
***
回到家的时候天已经黑透了。
苏页站在草棚前面,看着不远处宁静的村庄,耳边时不时传来一两声犬吠,烦躁的心情莫名地平复了大半。
至少还能有这么一个栖身之地,不是吗?
苏页掀开草帘,点亮油灯,就着火光去看水盆中的倒影。
唔,眼眶肿了,嘴角破了,衣服也被扯出来好几道裂口。
真是狼狈!
苏页舒了口气,又觉得十分痛快。
这可是他两辈子加起来第一次打架,健健康康,活蹦乱跳,偶尔中二约个架,这才是正常人的生活!
虞峰不在,苏页懒得做饭,把早上盛下的凉粥随便塞到肚子里,刷牙洗脸,上床睡觉。
被窝里少了个大暖炉,还真有点不习惯。
苏页哆哆嗦嗦地睡了过去。
*
虞峰比预计时间回来得早了一天。
苏花大娘不想让他耽误摆摊,硬是把他赶了回来。虞峰没有坚持,说到底还是不放心苏页一个人。
他到家的时候,天已经微微擦亮,苏页还没起。
看着床上鼓成一团的被子,虞峰咧开嘴笑笑,宠溺地叫了声“小懒猫”。
被子动了动,里面传来含糊的咕哝声。
虞峰走过去,扒开一条缝,露出一张晕着红潮的脸,“今个儿可不是休沐日,不能——”
看到小双儿脸上的红肿,虞峰脸色一变,失声道:“页子,脸怎么回事?”
苏页的脑袋像是要爆炸一样,明明听到了虞峰说话,眼皮却沉重得很,想睁都睁不开。
他哆嗦着身体,喃喃地念着,“虞峰……冷……”
虞峰连人带被一起抱住,一迭声地说道:“没事儿没事儿,暖暖就好、暖暖就好。”
这话说得急切,不知是在安慰苏页,还是在安慰自己。
苏页往他那边蹭了蹭,似是有些不满。
虞峰把脸贴到他的脑门上,心下大骇——为何这般烫?!
苏页被他脸上的寒气冻得一个激灵,反倒醒了过来。
虞峰的神情带着从未有过的慌乱,他用被子把人裹紧,不由分说地往外扛。
苏页艰难地伸出手,扒在他手臂上,虚弱地问道:“虞峰……你做什么?”
“小页子,你生病了,咱村没大夫,得去小竹村找!”
头疼,骨头软,浑身冷得直哆嗦……苏页知道,自己这是发烧了。
他忍着身上的疼痛,勉强露出笑脸,试图让虞峰安心,“发热而已,不必找大夫……”
虞峰却不依他,难得严肃起来,“小页子不许任性,随我去看病。”
这时候,虞峰已经抱着他走到草棚外面了。
被外面的冷空气一激,苏页更加清醒。
他盯着虞峰的眼睛,冷静地说道:“我自己就会开方子,你到县里帮我抓些药便好。”
虞峰停在原地,脸上的表情十分纠结。
苏页再接再厉,“你信不信我?”
自然是信的。
在虞峰心目中,他的小双儿理应什么都会。
于是,虞峰这才稍稍冷静了些,把人苏页重新放回床上,催着他开方子。
苏页很清楚,他是因为身上的伤和心里的火气才发了热,于是便开了些消炎降火的药。
虞峰认真地把药方背了十来遍,确保记牢记准了,这才拿上钱,匆匆出了门。
苏页舒了口气,重新闭上眼,尽管浑身上下各种不舒服,心里却暖暖的。
仿佛回到了现代,每次遇到突发状况,父母和哥哥也是这般反应,恨不得把全医院的医生都叫过去。
想到亲人,苏页不由地叹了口气,也不知道他们现在怎么样了。
心情正低落,厚重的草帘便被掀了起来。
苏页一愣,扬声问道:“落下东西了?”
屋内传来一个带笑的女声,“听声音倒还有精神,峰子说你病了,可把我吓了一跳。”
苏页伸脖子一看,原来是春韭。
“婶子来了。”他微微红着脸,慌忙起身。
“好好躺着。”春韭把他按回床上,目光柔和,“峰子不放心,叫我过来守着你。”
苏页赫然,客气地说道:“没什么大病,不必守着,别耽误了婶子的正事。”
“这两日在做鞋子,随手就能做。”春韭婶子扬了扬手里的竹箩,“袼褙还没晒好,我先把鞋帮做出来。”
苏页半坐着,即使屋内昏暗,依旧能看出上面细密的针脚——比他前世在网上见的那些还要好上许多。
春韭往屋里扫了一圈,说道,“峰子说你还没吃饭,我看木架上有粟米,给你煮碗粟米粥吧!”
苏页知道,即便他拒绝,对方依然会坚持。
于是,只得笑笑,应道:“那就麻烦婶子了。”
“不麻烦。”春韭暗自想着,苏小哥看着冷冷淡淡,却并不难相处,于是心里更加舒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