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小友(1 / 1)

<>石燕一直在旁倾听,心想儿子这是再制造什么用品啊?这时忍不住问道:“石头,你在做什么?”

五个木匠连忙站起身来,恭恭敬敬的行礼。石燕随意地摆了摆手,说道:“先出去吧。”

这些木匠并非石家的奴仆,可每当石家大兴土木之际,都是石家的长工,往往一年里要有三四个月跟着石家混口饭吃,抬头不见低头见。而且石家老爷出手阔绰,工价也比他人较高,众人都很敬重他,乖乖地退散出去。

石咏率先道:“父亲,孩儿正在做一些刷牙的工具。”

“捣鼓用来干嘛?”石燕斜眼瞧着他。

“孩儿最近得知喝茶虽有清心提神之功效,对人的牙齿损坏却是极大,容易泛黄或者焦黑,平日里漱口的盐、杨柳枝等都不能清洁干净。所以孩儿认为,这个牙刷一经面世,必将大行于世。”石咏自信地说,毕竟有历史佐证,有信誉保证。

石燕大为吃惊,这真是我石家一脉单传的儿子么?只会研究女人的他,居然开始研究起了经商的新思路。

“这又怎么个卖法呢?”

石燕可懒得理会他“发明”了跨越600年的牙刷技术提升有何里程碑的意义,商人的眼里只有铜臭味的铜钱。

石咏被这一个问题给问得蒙了,吃吃地问:“这个拿出去,大家不会争先恐后的使用么?”

“为什么争先恐后?大家习惯了杨柳枝,或以盐茶漱口,风俗传统由来久矣,你凭着这一支东西投入市集,就能引起轩然大波?这谈何容易!”石燕撇嘴道。

石咏倒忘了这茬,创造发明并不难,可要让它被这个时代所接纳,几百上千年的传统已经变成主流文化,自己要想让人接受新事物,需要时间的沉淀。这就像咖啡刚传入中国,人们习惯茶饮品,一开始只在少数人贩卖,直到大范围的销售,咖啡店随处可见,靠的便是时间的沉淀。牙刷要打进市场,艰难程度可以想象。他以前看过的一个故事,外国人来到中国,买了几把雨伞回去,但是当地人认为雨水是上帝给予人类的,不应用雨伞隔绝,然后众人联手把卖雨伞的打死了。

想到这里,石咏整个人都不好了:“我不会被人拖出去打死吧?”

石燕重重地拍了一下他的肩膀,说道:“行了吧,这点小玩意儿大规模生产只是浪费钱,没啥必要,你自己若是喜欢,就捣鼓七八支,家里自个儿用用就行。拿出去外面卖,没个十年八年的沉淀,根本畅销不了。十年八年的时间,咱们爷俩做点正经生意,也够挣了。”

石咏心想父亲说得没错,这个落后的时代,没有电视广告、手机、电脑等方便传递信息的科技产品,基本属于“交通基本靠走、通话基本靠吼”。要换作是在现代,凭借四通八达的网络媒体,花重金请个明星代言一下,很快就“一举成名”了,不必像现在这样坚而不举,空有过硬的质量,败在传播问题。

“明天你呢,跟我去趟顾家。”石燕说道。

石咏一愣:“顾家?”

“是啊,咱们石家要想在会稽走得动,就得跟他们联络联络感情,对了,还记得顾家的那个小丫头么?”石燕眨了眨眼,暧昧地说。

石咏哪里知道,只好装糊涂:“我忘记了。”

“记不太清,那是正常的,毕竟也是十来年前的事了,当年我跟顾太守在一起饮酒,彼此喝大了,顾太守笑侃要把女儿嫁给你。”

石咏不由得一愣:“我居然有未婚妻?”

“当然,称呼为顾太守,那也是前年上任的,十多年前他可没有这么大的能耐,那时是在广州任县令时承诺的。我因为生意迁至会稽,两家的联系只靠书信往来,你跟顾如烟长久不相逢,忘记也是正常的。前年顾太守上任会稽,我本想安排你们见面,可你小子浪迹花丛,浑然不将这些事放在心上。我也懒得安排了,一来娶回来你不喜欢,二来对方高门大户,也不喜你这种浪子。”

石咏听父亲这话,看来联姻之心不小,试探地问:“父亲意下如何呢?”

“当然是希望撮合你们的。”

石燕道:“石家在西朝未亡之时,也算得上顶级豪门,金谷园所来往的潘岳、刘琨等人,不是大名士,便是威武将领,合称金谷园二十四友。现在咱们石家一无官职,二无厚禄,书香门第之名沦为地主寒门,你若是娶了顾氏少女,石家的名望也会渐渐上涨的。”

石咏心想父亲光耀门楣的心从来就没有减少过啊,既然涉及家族,个体成员就该以家族传承为重。他点头道:“父亲放心,我会跟你一齐拜访顾家的。”

说着又小声问了一句:“顾太守的女儿,长的好看么?”

“这个,嘿嘿,明日你就知道了。”石燕卖了个关子,在大笑声中离去。

石咏心想:“到底是好看,还是不好看呢?为了家族传承牺牲我个人终身大事的幸福,这没问题,但总该‘牺牲’在美女手里吧?”

这些天以来,石咏除了养伤,就跟子夜学武功。点穴手法高深莫测,每日里试学千百遍,只隐隐约约的领悟二三成。当然,他内心隐隐不希望学会那么快,毕竟完全学会以后,就再无正当理由一睹子夜姐姐娇俏的蛮腰了,以她那冷冰冰的性子,如若自己用别的方法强来,那就等着断几根肋骨吧。

石咏刚从庄园取来一截上好的紫檀木,命人剖开,然后自己动手打磨,刷柄浑圆,拇指粗细,刷柄呈方形,其上以钢针钉出十二孔,再以猪鬃一束一束地塞进口中,缝隙沾些粘液巩固,人类史上的第一支牙刷就此诞生。

“这个猪鬃真是好东西呀,尤其是中国的猪鬃,条粗、油亮、弹性、韧性、耐摩性,世界第一当之无愧。”

石咏手指轻轻在牙刷的猪鬃毛上抚摸,感慨良多。清末咸丰年间,猪鬃走出国门,成为大宗出口商品。时值热兵器横行天下,尼龙尚未发明,各国参战国要想给兵器涂上油漆,就必须用上中国猪鬃,一国之猪鬃,几乎供应全世界百分之九十五的产量。

石家作为会稽剡县的大地主之一,庄园辽阔,名下良田就有近千亩,僮仆五百二十三人,蓝衣战士七十二名,佃客不计其数,经营的手工业、农业、牧畜业种类颇多。家中所圈养的猪畜约有三百头,所拔猪鬃数量相当可观,旧一点的办法靠杀猪后取毛,石坚不愿用这种办法,因为猪一年四季都养,而最佳拔毛则在春夏,采取活猪拔毛,两百斤重的大肥猪,可以产四斤左右的猪鬃,制造三十五支牙刷不成问题。

“顽石,你在干嘛?上回跟李家的小子决斗一场后,就吓得不敢出门了么?”

石咏听见声音,不由得抬头,面前的是一个与他年纪相仿的少年,脸宽唇厚,腰里别着玉如意,衣饰华贵,显然出身不凡。

最奇之处在于,他的左肩停着一只体态尚小的秃鹫,头颈裸露,既丑陋又凶恶。

石咏看见这头猛禽,下意识地向后一缩,问道:“敢问阁下是?”

“连我赵飞都不认识了?顽石你可真是可以的,石叔叔说你脑袋让李青打伤了,我看是打傻了吧?”少年很熟络的上前擂了他一拳,有些闷闷不乐。

石咏呵呵一笑:“是啊,后脑勺挨了一闷棍,很多事情记不太清了,兄弟千万要谅解。”

赵飞愤愤不平地说:“我听说了,那天你们俩偷偷约着决斗,就该把我喊上,咱俩并肩子上,平摊人命债,两家人一齐跟李家斗争到底。”

石咏心下微有感动,作为商人的精准判断,听他说话便能知道他是个纨绔子弟,笑道:“这有什么好平摊的?我家因为命债跟李家闹得不可开交,生意都不得安宁。”

赵飞道:“闹得不可开交才好,倘若是石叔叔去闹他李家,那就证明你已死在李青手里了,今日我便见不到你了。”

石咏笑道:“倒也是,只不过一人做事一人当,是我惹下的祸事,我会一个人扛起来的。”说着目光落在他肩膀的秃鹫上,忍不住问:“这是什么鸟?”

“这个就厉害了,是我三叔去往汉中回来时捉到的,学名叫作高山兀鹫,成年的猛禽展开翅膀四尺长,毕竟翱翔天际,可飞越千尺万仞之高的高山。”赵飞介绍起来不乏有得意之色。

石咏讶然不已,记得自己看过动物世界的介绍里,高山兀鹫是世界上飞得最高的鸟类之一,可以轻松飞越海拔6000米高的珠穆朗玛峰,最高可达9000米,不由得道:“养鹰可得小心了,畜牲都是不讲感情的,哪天吃不饱,它可就抓你来下饭。”

赵飞不屑地说:“顽石,你这话怎得如此酸?高山兀鹫可不吃活人,它只吃腐烂的东西,我在家里杀了二十来条黄狗,扔在那慢慢腐烂了,再喂这猛禽吃。”

石咏听后脸色不悦,高山兀鹫扑腾了几下翅膀,似是在宣示自己的不羁野性。他心有不忍:“未免太残忍了吧?”

赵飞满不在乎地说:“顽石啊顽石,你说你怎么又胆小怕事起来了?不就是宰了几条狗么,至于跟兄弟翻脸?”

石咏无奈地一笑,他虽是爱狗人士,倒也未把动物上升到人类的高度,孟子先生说过“君子远庖厨”,宰杀二十条狗固是残忍,但并未亲眼目睹,只是一个概念而已,冲击力远远没有那么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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