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初晞还没来得及说话,腰上的手就已经离开了。
薄允慎收回的手从容的抄进裤袋中,低眸看她:“怎么看见我就要逃跑?”
“什么逃跑?我压根没看见你。”时初晞睁眼说瞎话,拒不承认。
他似笑非笑:“那你跑什么?”
“我说了我没跑,我要去挑衣服,又怕时间不够,所以才走得快了一点。”她面不改色。
他弯唇低笑了两声,长臂突然朝她伸了过来,她警惕中本能的让开:“干什么?”
“陪你去挑礼服。”他大掌伸过来,不容置疑的扣在她腰肢上,往电梯方向走去。
“喂,你别拉拉扯扯的,这样像什么样子?”她左顾右盼,尤其是往咖啡厅张望了好几眼,当然她挣不开他的手,急道:“一个月的赌注还没结束,薄允慎,你这样子是犯规!”
他的手始终停搁在她的腰上,淡扫了她一眼:“我只是答应你私底下不碰你,没说在明面上不可以,毕竟你是我太太,我这样对你再正常不过了。”
腰上手掌灼热的温度透过布料传递到皮肤上,她红唇紧咬,“可是这里没人认识我们,我们没必要演戏。”
男人语调冷静:“演戏要演全套,要先培养默契懂吗?等到晚宴上临时抱佛脚很容易露出马脚。”
好吧,她无话可说。
时初晞僵直着背,任他搂着,两人一起进了电梯。
今天是周末,往常人流并不多的银贸百货电梯内也变得拥挤起来。
时初晞被挤到角落,左边和身后都是电梯,身前,近在咫尺的是男人宽大结实的胸膛。她的脸不由自主的热了起来。
所幸只有一层,两人很快出来。
呼吸到新鲜空气,时初晞感觉好受多了,脸也不那么热了。
高档礼服定制店。
“我在这里订了两套礼服。”薄允慎温文有礼的对店员道。
女店员立马恭敬道:“原来是薄先生,您的礼服已经做好了,请跟我来。”
时初晞狐疑的跟着穿过环形楼梯来到二楼,两个女店员递上来两只精美的礼服礼盒。
她这才意识到了什么:“你一早订好了?”
“去试试。”他朝试衣间抬了抬下巴,随即走到旁边的沙发上坐下,交叠起长腿,随手翻看起杂志来。
试衣间,时初晞打开礼盒。等穿上礼服,她低头的瞬间怔愣住了,居然与她的身材尺寸完美贴合,不差分毫。
不用说,一定是他把她的三围尺寸报给了人家。
至于他为什么这么了解她的尺寸,还不是那一晚……
时初晞全身上下都红通了,躲在试衣间迟迟不敢出去,店员在门外小声催促:“女士,您的礼服不合身吗?没关系的,女士,一共有两件。您再试试另外一件。实在不行的话,我们设计师也在,可以现场替你修改。女士,您在吗?女士?”
没办法,她只得出来。
布帘拉开,店员眼前一亮:“女士,您的身材真好,这件衣服穿在您身上好漂亮,像公主,不,您就是公主。”
时初晞感觉店员有点夸张,哪知道旁边几个店员也走了过来,说的比这个店员还要夸张。
时初晞不由走到镜子前端详自己,这件礼服走的是复古风,朦胧美感的网纱灯笼袖,V领的露肩设计,精致性感的锁骨,酒红色的礼服本就是挑人的颜色,却将她本就雪白的肌肤衬得像在发光。
看着看着,她微微有点失神。
可以这么说,这件礼服完全就是照着她以前的喜好设计的,曾经在帝都,由于每逢宴会她都喜欢穿公主款的礼服,再加上时泰铭在政商界的地位,她的“晞公主”外号便由此得名。
晞公主……
她轻轻吸了口气,久远的像是上辈子的事情,过去,她是走到哪儿都受追捧的晞公主,现在,她比普通人都不如。
压下心口的窒闷,她低头打量着自己,礼服竟然是他订的,那么做这样的礼服应该也是他的意思。
良久,她整理好心情,勾唇笑着对旁边的店员道:“这件我不太喜欢,换另外一件吧。”
“女士,这件名媛风的公主礼服是替您专门量身订做的,世上只此一件。我做了这么久从来没有看到有哪个贵宾穿上后这么像一位公主……”
时初晞不为所动,平淡的指着礼盒说:“我试试那件。”
……
最终,她穿了另一套出来,是件网纱刺绣高腰礼服,清澈的蓝紫色,轻盈飘逸,很有仙气,但远不及第一件那么惊艳。
几个店员互相交换了一个眼神,人家是VIP客户,这是客户的喜好,她们也不敢说什么。
时初晞换回自己的衣服,出去的时候,薄允慎已经不在沙发上。
她抬步下楼,两道身影面对面站着,男的是薄允慎,他对面的身影是……唐韵。
时初晞想要收回脚步已经来不及了,唐韵已经看到她,错愕的眼神定定的停在她身上。
她顿时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僵停在楼梯上。
唐韵何等聪明的一个女人,隐约间明白了什么,收回目光,看着眼前面部轮廓沉静立体的男人,笑容中有一丝苦涩,低声道:“这些年一直没有你的消息,前两年我被我妈调到了海外分公司,但我一直没有停下四处打听你的脚步。我最近才辗转听说你回了临鸿市,我马上推了手中的工作,赶了回来……是不是我还是晚了一步?”
时初晞所在的角度看不清薄允慎的脸,但他的嗓音清晰,没有一丝情绪:“抱歉。”
唐韵身体颤了颤,霎时闭上眼睛,再睁开时,感情收敛了许多,语气里满是歉意:“该说对不起的人是我,是我唐家违背诺言在先。”
时初晞听唐韵这意思,好象是唐韵的母亲封闭了消息,不让唐韵知道薄允慎的下落。
下一瞬间,薄允慎的手机进来一通电话,他拿起手机看了一眼,朝唐韵淡淡点了下头,走到外面接听。
几百平的一楼,原本店员四散着忙碌,这时却一个人也没有。
时初晞放在扶手上的手指紧了紧,在唐韵的目光下硬着头皮走过去,却蠕动红唇不知道要说什么。
事已至此,好象她说什么,都像是胜利者的炫耀。
但有一句话她不得不澄清:“对不起,我不是有意要隐瞒你。我只是不知道如何开口,所以才没说。”
“隐瞒我什么?隐瞒我,你就是他娶回家的女人?”唐韵冷静的眸色中泛着一层水光。
时初晞没想到唐韵对薄允慎用情如此之深。内疚又加了一层:“我很抱歉。”
唐韵吸了吸鼻子,转头抹掉脸上的泪,突然笑了起来,语气极为冷静的说道:“算了,这件事与你无关,就算没有你,我妈也会千方百计的阻挠这件婚事。要怪,只能怪我和他没有缘分。”
“……”
时初晞没想到唐韵平复心情平复的这样快,她不由想起了外界对于的唐氏集团评价。
身为临鸿市的首富,唐家没有出色的男儿,有的只是一个女人撑起了一个强大的企业王国,这个女人就是唐韵的母亲唐心芝,一个神般的女强人,手腕强硬,独断专行。
唐家有两个女儿,唐韵身为长女,自然成了唐心芝培养的对象,而唐韵也不负众望,早已能独当一面,成为唐氏未来的掌舵人。
坊间有传闻,谁娶了唐韵,等于是得到了整个唐氏集团。
但这个男人,显然不可能是薄允慎。
因为这个男人是那么骄傲,他不可能会低下头,在所有人轻蔑的目光中去迎娶唐韵。
“女士,您的礼服。”有店员把两只袋子送上来。
时初晞接过来,恍然发现自己的包还在楼上,等她拿了包回来,早已不见唐韵。
门外,薄允慎站在光线昏暗的角落,侧脸暗沉,眉眼间有股说不出来的阴郁。
时初晞提着纸袋走过去,距离他还有十几步的时候,店员从里面追出来:“女士,这个是您的吗?”
对方手中提着那袋礼物盒,她惊出一身冷汗,连忙道谢:“对,是我的,差点给忘了,谢谢啊。”
“应该的,女士,慢走。”店员行了一个标准的弯腰礼,踩着高跟鞋回去了。
时初晞收回视线,恰好看到男人收了线。
“试好了?”他慢条斯理的走过来。看了一眼她手中的纸袋,唇角的弧线兴味:“怎么没穿给我看看?”
他不说还好,一说她就想到了那两件合身得不能再合身的礼服,心跳不可抑制的快了两拍,抿了下红唇,茬开话题说:“你呢?你的礼服还没有呢。”
“我的昨天已经送过来了,在车里,一会儿穿给你看?”他说话的时候,突然凑过来,气息全部喷在她脸上,带出一股若有似无的暧昧暗示。
脑海里瞬间就脑补出他在车里换衣服的画面。她气得瞪他,然后不理他,扭头就往电梯方向走去。
他也没再像来的时候那样搂着她,不紧不慢的跟着她一路来到地下停车场。
车内。
时初晞犹豫的看着坐进来的男人:“今天参加晚宴的人多吗?”
他坐进车内,“你想说什么?”
“没什么。”她赶紧摇头,系上安全带。
他一手搁在方向盘上,薄唇勾了勾,轻笑道:“今天的人应该不少,所以你得做好心理准备,到了那里不要乱跑,跟紧我。”
“哦。”
她乖乖应着。看着他神色如常的俊脸,话到嘴里又咽下去。
傍晚六点十分,车子开进了郊外的私人度假村。
“忘了告诉你,今晚参加宴会的所有人都会住在这儿,明早再回去。”车子停下来时,她听到驾驶座上的男人突然来了这么一句。
霎时,她整个身体的血液仿佛都停止了流动,今天他们是以夫妻身份过来的,如果要住在这儿,岂不是要共处一室?
薄允慎看了一眼她呆呆的样子,失笑道:“怎么?担心我夜里对你图谋不轨?”
她躲开他的眼神。一本正经的说:“怎么会,如果你图谋不轨,就是你说话不算数,那个赌注等于你输了,你才不会做这种傻事。”
“……”
显然,她这是在拿话提醒他。
男人早已看穿她的小心思,从喉咙里溢出了笑声。
她盯着他:“你笑什么?被我说中了吗?”
回应她的是,男人大手伸过来捏了一把她柔软粉白的脸颊:“放心,今天你只是我的女伴,到时候我再给你要一个房间。”
女伴?
不是妻子?
她茫然的眨了眨眼,以为自己听错了。他这时推开车门下了车,她忙跟了下去,绕过车身走到他跟前,小声问:“你刚才是什么意思啊?”
“意思就是,你我的事延后公布。”他淡笑。
心口雀跃不已,时初晞也顾不上问什么原因,点头说:“好,我知道了,全听你的。”
……
两人到度假村前没有换衣服,薄允慎带她先去了房间,果然安排的是一人一间。
时初晞放下心来。换好衣服,她走出房间,突然发现不知道该去哪里找他。
拿出手机,一天没充电,手机关机了。
“请问,你也是来参加宴会的吗?”一道怯怯的声音传来。
时初晞转头看到一双麋鹿般的大眼睛,是个和她差不多的年轻女孩,一身白色高定小礼服,大概平常不怎么这么穿,显得有点局促,双手紧紧捂住礼服的领口。
“是。我是来参加宴会的。”
女孩一听到肯定的回答,瞬间表情一松,上前拉住她的手臂,凑过来怯怯的说:“我也是,可是我走丢了,手机也不在身上,我能和你一起去宴会吗?”
时初晞见女孩六神无主的样子:“不过宴会还有一会儿要开始,在此之前我要先找人。”
“嗯,那我陪你。”女孩似乎非常胆小,努力挤着笑说。
时初晞决定四处走走,碰碰运气。
这一走就不知不觉走出了很远。前面好象是一处花园。
时初晞和女孩在入口被两个保镖一样的人给拦了下来。
“这里不能进吗?”
“不能进。”保镖连看她都没看一眼,冷冷说道。
时初晞也没多想进去,既然不让进,她再去别的地方找人。
准备走了几步离开,眼角扫到旁边的长椅上有个黑影在晃动。
她吓了一跳,定晴一看,是个富家公子哥漫不经心的跷着二郎腿,斜靠在长椅上,嘴里叼着烟,眯着双眸,似在侧耳听着什么。
突然一阵笑声传来。
有人阴阳怪气的叫嚣道:“……薄允慎。你和薄安缨虽然同姓,但你俩可不同命。昨天嫌丢了总裁的位子丢的不够,今天还敢来参加宴会这不是要逼着我们看你笑话嘛。说实在的,我要是你,我可没你这么好的脸皮,我他妈的当场挖个坑把自己埋了……”
这话没说完,周围一阵哄笑。
时初晞听完,便知道薄允慎在里面。
面前是一排一人多高的茂盛树丛,她找了一会儿,终于找到一点缝隙,趴过去往里面张望。
一群人聚在花园的正中央,她只看得到一只夹着烟的衣袖,腕上的手表让她认出,这个人应该就是薄允慎。
可能是有洁癖的原因,她记得印象中他从不抽烟,此时却一手夹烟,青白色的烟雾蔓延开来。
都说借酒浇愁,抽烟同样如此,想来他此时肯定心情非常差。
昨天在众目睽睽之下被薄靖摆了一道,今天又要被人围在这里嘲笑奚落……
她这么一走神,人影晃动,终于看清了里面的情景。那张斯文温淡的脸上沁凉似井水,不起一层涟漪。
薄允慎孤身一人,被一群盛气凌人,摩拳擦掌的富家公子哥们团团围住。
这么远的距离,她看不见他的眼睛,但她能猜到他此时的眼神,一定是深邃冷沉中藏着一抹锐利,宛若黑夜中的鹰,冷傲孤清却又睥睨一切。
这时又听另一个公子哥讥笑道:“不过呢,你好不容易恬着脸回来,坐上了堤雅大酒店的总经理。要是连这个位子都丢了,你只能被打回原形,继续当你的丧家之犬。所以,你这次不得不厚着脸皮过来巴结薄安缨,求她赏你一口饭吃,我说得对吗?”
“你敢吗?”公子哥一拳砸在薄允慎的左肩上,看上去平常练过,这一拳力道应该很大,薄允慎的身体被推得向后晃了晃。
虽说他的身影很快稳住了,但此举立刻引来更大的哄笑声。
时初晞看到这里也有点想要捂住眼睛,不敢再看。
旁边女孩紧紧揪住她的手臂。害怕的颤抖着声音说:“别看了,我们走吧。”
时初晞摇了摇头,回头说:“你害怕的话去旁边等我。”
女孩想了想,看到远处有工作人员经过,咬了咬牙说:“那我先走了。”
时初晞点头,突然又叫住了女孩:“能帮我个忙吗?”
“什么忙?”
时初晞趴过去耳语:“去帮我叫薄安缨过来。”
女孩大惊失色,她是今晚的宾客,自然知道花园中是谁,也知道这其中错综复杂的人物关系,头摇得像拨浪鼓:“这件事我劝你也不要管了,这些公子哥摆明了是想替薄安缨出头。你要是管了,以后得罪的不仅仅是这些人,还有江家二少爷。”
顺着女孩悄悄所指的方向,时初晞看向长椅上那道懒洋洋的身影,仔细看的话,这是一张时下最流行的花美男脸,但他细长的眼神中透着戾气,一看就是脾气不好的主。
“你是说,今天的事是他主使的?”
“是啊,整个上流社会谁不知道,江家二少爱慕薄家大小姐,就算薄家大小姐结婚多年,他依然一往情深。只要薄大小姐一有什么事,第一个冲在前面的人就是他。”
“……”
时初晞无语了,想不到薄安缨身边还有这么一个疯狂的护花使者。
长椅上,江央扔了烟头,拿脚狠踩了一脚,抬步就穿过保镖,冲进了花园。
时初晞一回头,女孩果然在远处和工作人员说了什么,接着跟工作人员走了。
江央这时冲了进去,沉着脸道:“薄允慎,我是给缨子面子才没动手,你现在最好自己滚,否则别怪我把你扔出去。”
这两天的报纸铺天盖地都是在跟踪报导,明着在恭喜薄安缨当上了总裁之位,暗地里全在讽刺她要不是靠着董事长的爹,也坐不上这总裁之位。
江央是薄安缨的护花使者,他自然不能容忍别人说他心目中的女神。
今天薄允慎这个始作俑者出现,他自然要出了这口恶气不可。
薄允慎吸了一口烟,不疾不徐的冷笑:“江二公子,你是不是忘了,我是输的一方。你这么替她出头,不显得胜之不武,心虚了吗?”
“我心虚?我看你他妈的欠教训!”江央猛的一抬脚就朝薄允慎踢去。
慵懒的男人瞬间身影一闪,同时手中的烟也弹了出去,刚好落在江央的脸上,只听他捂住脸大叫一声,跌坐在地。
旁边正准备冲上前的公子哥动作全停下来,但也仅有一秒,因为江央在大叫:“愣着干什么?给我上!给我往死里打!”
时初晞急坏了,拨开树丛想冲进去,可这树丛经过人工精心培育。树枝坚硬,她把手都划疼了,也没能钻进去半分。
恰在此时,一道身影提着礼服裙摆急匆匆从远处而来,高跟鞋踩在地上发出响声,接着是薄安缨极威严的声音:“都给我住手!”
打斗声停止,时初晞趁保镖防备松懈,也钻了进去。
薄允慎身边还虎视眈眈围了好几个,他脸上挂了彩,身上有多处鞋印,但其它人没比他好到哪里去,花园的地上,横七竖八的躺着公子哥,一个个鬼哭狼嚎。
薄安缨柳眉紧拧,朝着江央道:“你给我起来,带着你的人马上滚。”
江央脸上还有烟头烫的伤,捂住伤口在薄安缨面前一声都没吭,却在对着旁边的人不耐烦的吼:“说让你们滚,耳朵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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