壹佰肆拾陆(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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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来茶后饭淡的都是东海出的三件大事,一桩是东海龙王的小妾跟着凡人跑了;第二桩是东海新迎进门的妃子神秘失踪了;最后一桩,也是新来闹腾的最厉害的一桩,本来许配给西海的七公主被天宫的神仙给看上了,可一向公私分明玉帝偏偏对这个一母同胞的弟弟无可奈何,看着玉手捧着酒二盏的爱妃,大手一挥,苦着脸允了这桩婚事。

这七公主啊,可不是一般的女子,刚烈的很,天上派来传旨意神兵刚到,神兵抑扬顿挫的官方话才将旨意念到一半,公主就迅耳不及的提过神兵的神器拨剑自刎了。

“那,公主怎么活过来的?”被龙王新调来的一众虾米兵守在七公主府前面面相觑。

“来的可是上天入地无所不能的昭神医。”老兵背着手,神秘莫测的低头道。“上头可重视这桩婚事了。”

“总而言之,命运多舛的都是事关东海王宫皇室?”另一小兵挥开身边的虾米兵,凑近老兵跟前多嘴的问道。

“莫不是今个年头同哪路神仙犯了冲。”一守卫的小虾兵听罢嘿嘿的笑。

一面黄肌瘦的兵拉长了脸,嘴唇刁了根歪歪扭扭的野花掉了出来,整个人跳起来,脑袋抖了几下,将别人的话截住。“你懂个……”

老兵忙从口袋掏出几天没洗的云袜,将那打插的新兵的嘴唔上,低下声音。“你别说,后头的事,可更古怪……”

众虾兵将脑袋凑到一块,“什么事?”

“我跟你们讲,可别传到外头去。”那面黄肌瘦的兵刚吱个声,众人忙将袜子又塞好,将他扔个角落,纷纷点头。

老兵压低声音,众小兵忙将耳朵凑上来,“自从咱公主醒来之后,就似变了个人似的,宫中的皇族全然不认得不说,性子也古怪的很,一声不吭的,行事也神神秘秘的。”

“这事直把咱龙王吓的不轻,连夜请天上的神仙秘密支招,各路法子都用尽了,咱公主不仅稳如泰山,还来了脾气,砸了龙王私藏的许多宝物不说,自个遣干净了侍从独自搬进府中拿了魂灯设了个结界,谁也不让进。”

“魂,魂灯………”一略知一二的小兵颤颤巍巍着声音道。

老兵体贴的扶了那兵,同时小声的唉了一声。“咱龙王闻讯公主同天上的皇族搭上线乐的可是几天合不上嘴,这突如其来的变故给打击的,龙王那一夜似是几百个年头的光阴给去了……”

“那咱现在守的公主,该,该……”不会是哪路妖怪冒牌的吧。小兵犹豫的退后一步,眼睛睁的大大的,被老兵一瞪,慎重的没把话补全。

“谁?”七公主睁开眼睛,喘着气,有些不安的望着周围。

有声音在叹息,公主心中的惶恐更是愈益滋长,用力的握住了手中的刀,睁大了眼睛望着四周,一有风吹草动就赶忙挥刀。

夜色愈浓,那若即若离追随的身影依旧不现身,僵持了大半夜,公主倦着一张脸昏昏欲睡,半梦半醒间的叹息又似是疑神疑鬼的错觉。她忽然意识到什么,徒然放下胡乱挥舞的刀,对着自己,目光平静又疯狂,毫不犹豫的住自己身上桶了一刀,公主的灵力便从身体中倾泄出来,连周边的界结都剧烈的晃动起来。

外头不分昼夜守卫的虾兵头目见此慌了神,腿软了软,以为有人硬闯入公主府,连使唤小兵去龙王那报信,又唤来值白日班的同僚一块守着,更加战战兢兢了。

可巡逻半天,被包的似铁罐子的公主府不见一只生物飞进,让守卫的兵直纳闷。

话说里头疯子一般行径的公主捂着伤口,看到一个孩子,也正在纳闷。只见半个身子高的孩子立于床头,睁着一双好奇的双眼静静的看的血淋淋她,公主露出了惊讶,以及……不解。

公主踉踉跄跄的上前一步,直视那一双纯净无双的眼眸子,指尖佛过他的脸颊,颤抖的厉害。半响没说话,目光透着一丝怜悯,以为是故去的亡灵找上门来托愿,手绕了一圈后方才收回去,另一只握拳的手不动声色的松了松。

“你……多大了。”公主问。

“这只是一个幻境而已。”犹带稚嫩口音的孩子开口。

公主一愣,手曲了曲,试探性又往前一步,顿时眼前的景象消失的无影无踪,心头一凛,绕在指间的温度散了去,一股寒气刹那罩到头上来。

“你找我何事?”公主脑壳中一阵疼痛,俄而,一道声音落在脑海里。

公主听罢又气又恨,又生怕情绪被察觉了去引的对自己不利,连忙将不满憋了下去,半响挤出一个笑容,“小友,此话应当问你才是?”

“你是在好奇我为何找你?”那声音疑惑的问。

公主冷眼翻到一半想起要收,便不由自主垂着,一动不动的,添了几分好笑。

然后公主听到那声音笑出声来,于是公主确定了,那不知哪路的妖孽定是什么都一清二楚的,神色变的愈加恭敬,听的他边笑边道来,“我想,许是你去了冬宫便知道了。”

公主一听,整个人愣在那里。

冬宫取自人间节气冬日肃杀之意,是个苦寒之地,可公主听宫里老人提及,那片荒寒是自新帝登基以来才被下令圈为禁地。更有甚者传言,冬宫其实取自人间太子宫殿的谐,是前朝废太子的殿宇,曾是同人间一般风月,春有百花秋有月,夏有凉风冬有雪,是东海一处凡尘气息十足的繁华之地,自太子因弑弟被逐出东海才荒废下来的。

“你到底是谁?为何纠缠上我?”察觉那道若有若无的灵息散去,公主蹲在地上,抱着脑袋,自言自语。

因为七公主的魂灯不稳,天宫接二连三派人打探虚实,一查传闻的来龙去脉,龙王慌了神,一会担心“女儿”闪失,一会又不得不将护卫撤了大半,热情的将天宫来客招待。

至于迟迟不见客的七公主,热情招待的各色貌美的公主们,让天宫俸命而来神仙费心的揣摩东海暧昧不明的关系,小神将疑惑压下,回到宫一一道于上位者听。

向来对龙族无甚好感的凤族听闻此事,蓄意发难,龙王便被传上天宫回话,一心攀上天宫的龙王面对众神猜测质疑,一时竟无言以对,默默的担了下来。

龙王甫一回宫,情绪正无处安放,又听的小兵急急来报,自他离开东海王宫之后,受伤七公主苍白着脸色撤干净结界,出了公主府,往南边的方向跑去了。

龙王去天宫时久,有不安的小虾兵前去报信,却不知为何传出去的消息像泡沫一眨眼没了影。

龙王沉着脸,抬头一看南边,面色难看,将报信的小兵整个身子提起来,冷笑一声问,“现在公主在哪?”

“还在,南,南边……”虾兵吐出最后一灵息,竟是受发怒的龙王威压而亡。

“我倒要看看何方妖孽来我东海咄咄相逼。”龙王说着,眨眼没了影。

事情总不能单独看,前因后果一串,总是似未待拾完的珠子一般有着无形一条线。

龙王是在南边一处荒芜宫宇发现重伤晕迷的七公主的。

龙王低头仔细端祥着七公主,复又扫过周边,心里闪过一丝异样,却也只得将化为原形的龙女抱回公主府。

七公主在府中醒来之后第一件事便挣扎着叫父皇,守着公主的一干侍者慌了神,连忙去请龙王。七公子绻缩着锦被,曾经一双明媚的眼直似泉眼般往外头落水滳,公主见着龙王一把跪在地下,神智不清似的指着周边侍从,阴冷的道,“父皇,父皇,他,他们要杀我,他们要杀我……父皇,替我,替我把他们都杀了。”

一屋子的侍从吓的跪下,脸色发白,直打啰嗦。

龙王脸色铁青,眸子里染上一层薄愠,叹了口气,压着嗓子问道,“神医呢?”龙王脸色铁青,眸子里染上一层薄愠,叹了口气,压着嗓子问道,“神医呢?”

“神医说公主无甚大碍,好,好好修养便是……”一跪在龙王脚边的侍从颤抖着音答道。

龙王怒极,冷漠踢开的不知伤口已然裂开还魔怔似凑近跟前的公主,嫌弃的看上一眼,甩袖而走,脚步生风的去神医那兴师问罪。

龙王走后,公主低下头,眼神徒然一变。“退下。”

屋内气氛刹那凝住,一干侍从偌偌退下。

而自此事一出,东海王宫私下有流言传出,七公主是被妖物附过了身,彻底疯了。

当室内空下来时,一道声音嘲讽在公主耳畔道,“看吧,这就是你的现状。”

面对嗤笑,公主声音疲惫,张了张嘴,有些不知所措。“将你从冬宫放出,于我,也并无好处。”

夜明珠的光芒下,一团雾气慢慢的幻化出人形的驱体,刺眼的光芒照进公主的眼眸,那一张陌生的脸,清丽无双。

公主身子微颤,

他唇边的笑像染着醉人的毒,眸子里满是蛊惑的意味,他定定看着她,轻轻的说,“朝歌,信我一回。”

朝歌之母来自人间,而东海从来没有真正的昼夜之分,母亲念想人间风月,在怀了她时便取好了名,叫朝歌。可是后来母亲未曾生下她便去了,哪怕通灵玉含在口中,凡人依是不堪承受龙种,而她,则是龙王命人强行从母亲腹中扯出来的。

听东海的旧部说,这东海本来就是敖氏从苍龙氏一族手中夺来的,上天为了平衡当年敖氏大规模屠杀苍龙皇族的孽障,故敖氏接手东海以来,三代单传,而到朝歌父皇这一代,子嗣虽多,却偏生都为龙女,至今无一男丁。

许是那一座废旧的城池给她留下的印象太深了,朝歌在梦里又梦见它了。走进那一座荒芜的殿宇,朝歌看到了火光燃尽了东海的夜,周遭响起尽是竭斯底里的呐喊声。

可是东海尽是水,又哪里来的火能烧起来呢。

梦醒后,公主依旧忘不了梦中一双双卒了毒的双眼,她倾着身子,大口的喘息。

当齐悦扶住朝歌的身子坐好时,朝歌还在想着究竟是怎样的孽障,才让敖氏几经断后。而这,究竟是天命,还是人为。

朝歌皱眉,小心的托住他的身子,于他耳边轻声道,“如果,如果我没猜错,按辈分,你当是我长辈才是。”

齐悦平常出现在她面前时,依旧是个孩子的模样,他平静朝她点了点头,在她有些慌乱的神情中,安抚地拍了拍她的手,缓缓道来,却也不过寥寥字句。“吾归去时,便是这般模样,后来母后将我残魂藏匿于冬宫之中,遗通天法宝,历时二万多年才得以睁开眼来。”

朝歌不敢置信的瞪大了眼,倏而,见他又幻成了冬宫时的模样,冷淡的用眼风扫至她,她煞白着脸后退一步。

朝歌低头,惴惴不安的问,“为,为何同我说起这些来。”

莫不是,她时日已无多了?

这般想着,她掐紧手心,又不动声色的退后一步

齐悦略扫向她一眼,见她变脸的模样甚是有趣,戏虐的勾起嘴角,默不作言。齐悦观察她已久,深知她作为一个老牌戏精,怕是内心戏亦是精彩的很。

其实,饶是齐悦再恨敖氏一族,他亦不会伤了她的。齐悦记得第一次见到朝歌的时候,是朝歌三百岁的成年礼,那日她喝了许多酒水,夜半酒水上涌入脑,蒙面抢了三公主的半月环,跌跌撞撞跑来冬宫避难。

朝歌有东海皇族的血脉,却因母系而不受皇族禁法约束,她是自齐悦有意识以来第一个进入冬宫结界的人。

他背着身坐在荒凉的殿宇台阶之上,听的她在身后问道,“你是谁?”他不答,留她又好一番自言自语,待他抬头想见她时,便见她垂着头,长发披散遮住了面容,像睡着了。他站起身,向她走去,见她听的脚步声而惊醒,一动不动的,遥遥的望着他,同他道,“你喝醉了。”

喝醉的人通常都不会承认自己喝醉了,却也不会向她这般诬赖是别人喝的酒。

他一时觉的新奇,便定定看着她,她忽尔朝他招手,“你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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