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次见,大概是戍时的时候,我从走廊上经过的时候,从窗户上还看到了大少爷的影子。”
宋翼遥停下笔,“当时他在干什么?”
“我当时只看了一眼,他应该是在房间里站着。”
环儿握紧茶杯,小心的抿了一口又放下。
“房间里有其他人么?”
宋翼遥把紧张的神情尽收眼底。
“没有。”环儿很快的给出了回答,坚定的摇头。
“在陈家做工多久了?”
“我是皇城人,前不久才找到这份工。”
“好,画押之后你就可以走了。”宋翼遥递给她记录。让她按下手印。
环儿明显松了一口气,推开门走了出去。
金团接到任务,悄悄地把自己藏了起来,跟在她身后。
宋翼遥审问的最后一个人,是陈空青。
“上半年的时候听闻哥哥高中,心中敬佩不已,把哥哥当成了榜样,一直想着见一面,没想到最后竟然是以这种方式达成夙愿。”陈空青进了房间之后,先笑着说道。
宋翼遥没有应他的话,直接问道:
“昨天下午,你同死者因为什么争吵?”
这脾气看来是讨厌陈家的每一个人啊,陈空青不觉得挫败,回答道:“我们本来就容易吵,昨天他气走了教书先生,我只能自己温习看书,结果他又过来冷嘲热讽,所以跟他争辩了几句。”
“教书先生?”宋翼遥反问。
陈空青忙解释道:
“有哥哥在,父亲一直希望我们两个也能像他一样,因此来到皇城之后没少给我们找教书先生。昨天那位大儒哥哥应该也听过他的名号。父亲这么多天好不容易才请到了他老人家。结果昨天第一天来就被他气走了。”
“昨天陈书康不在?”
关于昨天的事,宋翼遥发现他们从来没有提到这个家的男主人,陈书康。
“父亲昨天有事没在府上,晚上才回来。”
“你们因为什么搬来皇城?”
“因为哥哥惹了事,族里嫌丢人。让我们搬走。父亲想着哥哥,便来了皇城。”
陈空青虽然是很认真的回答,但宋翼遥还是听出来了他话里对陈南星和陈书康的讽刺。
“这件事都有谁知道?”
“只有两三个从江淮带来的旧仆,都是不会乱说话的人。”
陈空青的脸上的笑渐渐收了起来。
“昨天最后一次见到他是什么时候?”
“晚饭时。”陈空青想了一会,回答道。
“有没有发现什么人可疑?”
“没有,不过,他的死真的不是因为那些东西?”陈空青乖乖回答完问题,问道。
“无可奉告。”宋翼遥把证词放在了陈空青面前。陈空青悻悻的挑眉,宋大人,根本同传言中不符,对自己真是格外的冷漠呢。
没有理会总爱给自己加戏的陈空青。宋翼遥客客气气的请他出去后,一个人头疼的闭上了眼睛。
这场案子,不是鬼怪作乱。那个女鬼是无辜的,只有怨气,却没有冤孽。或者说她想杀了陈南星却没有找到机会下手,执念成空。
仆人,丫鬟,姿娘,陈空青每一个人都有他们可疑并且在隐瞒的点。
尤其是丫鬟环儿,她的反应很奇怪。她一开始紧张害怕很正常,可是在回答最后一次见陈南星的问题时,她整个人明显的紧绷了起来。很肯定,并且再一次的强调了,甚至没有回忆的过程。就像在心里预想到了这个问题并且预演了很多遍。
至于姿娘同陈空青,两个人相互袒护对方,倒是争先恐后的把自己的事交代的清楚。嫌疑基本上可以排除。不过袒护是因为怀疑,他们两个为什么会怀疑对方杀人。
陈南星是个成年男子,被人裹进被子里捂到窒息,但是从现场来看,并没有挣扎和抵抗的痕迹。这说明凶手一定很小心的收拾过现场。而且试图将陈南星的死推到鬼神之说身上。
知道这件事的人,都有谁呢,姿娘,陈空青,卧床的陈书康,和从江淮来的仆人。
门嘎吱一声开了,宋翼遥微眯着眼,看清了那个逆光的身影,紧皱的眉头舒展,露出了一个微笑。
“你怎么来了?”
还不是感受到了某人在烦心,唐景若虽是这样想,却不敢这样说,直接道:
“刚刚我重新查了一遍现场,房间内的东西有被移动过的痕迹。软塌底下有血迹和少量细瓷片。陈南星后脑找到了伤口,昨天晚上先被人袭击了。但我问过了仆人,他房间内的陈设瓷器都没有变,也没有少。”
“既然这样的话,那这场案子就不是一场谋杀。”
宋翼遥把那几张证言递到他手上。
唐景若仔细看了一遍,说道:“有作案动机的,还有一个人没有审问。”
陈书康虽然白天不在,但是晚上回来了,作案时间和作案动机都具备。陈南星昨天招惹了那么多人,但最生气的,一定是陈书康!
房间里大夫正在开药方,劝解道:“陈老爷您身子没什么大问题,还请节哀顺变,郁结于思太过伤身。”
前一段时间还病的仿佛见不到他就要去世了呢,宋翼遥掀开帘子,心里对陈书康伪君子的印象更深了一分。
“孩子,你怎么来了?”陈书康看见宋翼遥惊了一下,忙问道。
唐景若抢先开口道:
“这件案子现在归刑部管辖。本侯现在问你几个问题。你如实回答。”
不敢妨碍公务,老大夫忙草草落下最后一个药材名,拎着药箱出去找丫鬟交代了。
宋翼遥落座,把笔墨纸砚规整好。准备执笔,唐景若公事公办的开始了问话。
“昨天你见过死者么?”
因为他口中的死者两个字,陈书康厚重的悲伤上多了一丝不悦:
“我昨天在外面的铺子里,晚上才回来。”
“死者也是晚上才死。”唐景若挑眉,直接怼了回去。
“你什么意思,你是说我杀了自己的亲生儿子?宋翼遥,我知道你恨我,我们没那个父子情份,可是你不能这样平白污蔑我!”
陈书康若不是在床上半躺,怕都要冲过来叫嚣了。唐景若微微提高音量,强调道:
“问你话的是本侯,陈老爷,还望你如实回答,不要转移话题。昨天晚上你有没有见过死者!”
陈书康被他的气势压制住,重新坐好,回答:“见了。”
“什么时候,地点?”
“昨天晚上我回府之后,姿娘对我说了南星他气走了教书先生,还同她生气摔了椅子。
姿娘说话有所偏颇,我便想着去询问南星到底是怎么回事。南星他当时不大开心,说是想他母亲了,我宽慰了他两句,就让他早点休息,然后便回来了。”
陈书康心情慢慢平复了,他陷入了回忆,眼泪顺着皱纹流了下来。
“你昨天在他房间待了多久,有人证么?”
唐景若接着问道。
“你到底什么意思!我怎么可能杀自己的亲生儿子。”陈书康红着的眼睛里满是愤怒。
“回答我的问题。”
“有,我当时跟他说完话就回书房了。因为姿娘同南星之间一直不和。我在外面累了一天,不想回去听她在那里絮絮叨叨的说南星的不是。书房值守的仆人可以作证。我昨夜在书房看书,后来就回来休息了。”
宋翼遥敏锐的听见有脚步声,手中的笔顿了顿,心里问道。
金团,是那个丫鬟在外面么?
是的,主人。她刚刚一直在外面躲着,看见大夫走了,就偷偷摸摸的过来了。
宋翼遥放下笔,脚下步伐一点声音都没有发出,走到门口,猛的拉开了门,走了出去,又关上了门。
门开的时候环儿已经躲进了旁边的柱子后,偷偷的想看一眼是谁。却同宋翼遥撞了个正面。
宋翼遥露出笑容,宛如春风化雪,带着丝凉意:
“你应该还有要对我说的吧?是不是突然想起来了?”
陈书康往这边张望了一眼,不明白她为什么突然出去了。
“这里,是不是缺了一个花瓶?”
唐景若站起身,走到窗台边的架子旁,问道。
因为刚刚在陈南星房间里核对过,唐景若还有这个印象。他的房间里摆着的也是这样一整套一模一样的青花瓷瓶。
上面都是附庸风雅的几个有名的典故。这样对比来看,陈书康这里,缺了一个。怎么会有这么巧的事情呢。
陈书康眼里闪过一丝不自然,身子往前倾,解释道:
“我想要在那个架子上放盆碗莲,所以腾出了地方。”
“是么?”唐景若转身,并不打算再同他周旋下去。
“你到现在,还不肯承认么?”
“承认什么。”陈书康脸色变了,彻底慌了起来。
唐景若冷静的说道:
“承认你杀了自己的儿子。人证物证俱全,本侯劝你,还是老实交代的好。”
“你这是在污蔑我,你这是在公报私仇!”
唐景若冷笑一声,不明白他这话的逻辑。
“本侯同你之间有什么私仇。有什么话,还是到公堂上说吧。”
这桩案子不能在刑部审,尤其是在嫌疑人还是陈书康的情况下。要不然无论真假,都会有人出来诟病宋翼遥,捕风捉影,说些有的没的。这显然是唐景若不想看到的。
皇城府尹接到信儿连忙带着人来一众人等都押了回去,定在一天后开堂审案。
消息传出来之后,爱看热闹的皇城百姓们这次也没有拉下。纷纷约着明天一定要去听听这桩案子到底是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