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虽停了,光线却依旧阴暗,乌沉沉的阴云笼在头顶,无端让冬日的白天也变得仿佛午后,阴霾中透着沉闷,令人昏昏欲睡,毫无兴致。
谢清宁靠在窗边,听着断断续续的丝竹管乐声飘入耳中,想起秦夫人特意让人提醒今天是个好日子,是谢府宴请兰陵城所有王侯贵胄、富贵仙门举办大型宴会的日子,她虽姓谢,这样的日子却并不属于她。
谢清宁虽不喜欢这种宴会,却无端想起早逝的母亲,想到她若在世,此刻也必在席间言笑宴宴,觥筹交错吧?而她却只能避在院中,还不能随意出去以免冲撞贵客,着实无趣。
转过身,她拿起桌上的图纸看了起来,这是昨晚从黑衣人身上搜出来的,画上画的是根海棠花型的珠钗,瞧着并无什么特别之处,她昨晚也回想了很久,确定两世重生却从未见过此物,因而不太明白二叔谢中淳是从哪里知道这件法宝的?难道是母亲一直佩戴的法器,因而他们才心生觊觎?
忽然,她听见竹林中传来细微的人声,夹杂着银铃般的笑声,令她不由侧目。
院门虽然紧紧关着,以防被误闯的宾客进入,可院墙一向低矮,她只需爬上坑角站定,便可透过矮墙瞧见林中有队人马游荡,像是什么人正带着大批的随从在欣赏竹林雪景。
谢清宁皱了皱眉,正想唤挽筝时,想起她和烟雨此刻去大厨房打饭去了,只好跳下炕角,独自去了丹房。
青光鼎静静的立在昏暗的光线中,她掏出火折子点燃悬挂在门边的烛台,打开右侧的木柜,望着里面储存的少量药草发了会儿呆。
谢清宁虽一直想要尝试炼丹,哪怕从最基础的炼起,可总因药材不足无法随心所欲,心中着实烦忧。
既然材料有限,她只好按照药经的记载挑选了几味药材,然后生火燃炉,等将药材全都洗好放置炉中后,便静静站在炉边观望。
不出三刻,药香便从鼎中浮出,逐渐弥漫到整个屋子。
谢清宁唇角微翘,小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缓缓伸出手轻轻拍向鼎身,口中念念有词,一道金光从她掌心涌出,将整个青鼎快速笼罩又快速消失,鼎中立刻传来沸水翻腾的声音,她脑子里将梵氏丹诀又飞快的过了一遍,确定没有记错才缓缓收回手掌。
一柱香的时间后,鼎中的沸腾逐渐平息,却听咕碌碌的声音传来,似已凝结成丹。她大喜过望,急忙揭开鼎盖,果然见到鼎中的五颗白色丹药仍在旋转不息,她眨了眨眼睛,等丹药缓缓停下才随手拿起一颗。
这丹药看起来并不显眼,色泽普通,亦不够圆润,更无异香传出,竟只炼出非常普通的调气养血的药丸。谢清宁却并未气馁,毕竟是初次炼丹,她原没打算能够凝练成丹的,这个结果已经让她非常满意。
何况她使用的药材都很普通,火焰也全没掌控,只是突发奇想,想要试试《梵氏丹诀》是否真的那般奇妙罢了。
她随手收起五颗丹药,先熄了火,又用清水将鼎内鼎外都擦试一遍,这才回到前院。
还没转过扇形拱门就听前院隐约传来人声,她以为是挽筝和烟雨回来了并未多想,慢悠悠踏进主院时,忽然听到陌生的男子声音道,“此处十分洁净安宁,想必住在此处的人也是位心思绝妙的小姐。”
“四哥哥怎知住在这里的一定是位小姐而不是公子呢?”另一道清纯的少女声说。
“你看这面通往内室的墨玉珠帘,质地虽不算太好,却胜在意境,配合窗边的墨玉风铃,窗台上的墨玉竹兰,更有院外的几株寒梅树苗陪衬,屋中更是燃着清洌的竹制香料,此香淡而不俗,倒不亚于我们府中长年熏染的龙涎香呢,可见此间主人风采卓然,不俗于世,着实叫人神往。”那男子继续侃侃而谈,却让谢清宁微微色变。
此人既知这里是女子的闺室,误闯便罢了,竟还滞留不去,妄自评论,就不怕给她惹来流言蜚语?难道竟是个登徒浪子不成?
可她想起“龙涎香”三个字不由脚步微滞,此香奇贵,寻常人家根本不可能长年使用,而他却说府中长年熏染,可见家实殷厚,非富即贵。
谢清宁冷笑一声,转身欲走时,却听身后传来轻浅的脚步声,那些人恰好从厅堂里走出来,远远见她立刻有人呼唤,“姐姐留步。”
听着是那少女的声音,谢清宁神色微滞,缓缓转身时,目光已是不虞。
只见阴暗的光线下,一男一女并肩而立,身后还跟着一个侍女一个书童。
那男子身穿藏蓝色长衫,外罩银色披风,长发被挽在头顶使用金色玉冠固定,衬得修长的眉眼及漆黑的眸子十分精明干练,气势卓然倒不显得轻浮无状。
他身旁的少女穿了件鹅黄色长裙,外罩大红色披风,长发挽成双髻,套着一圈白色珠花,倒也娇俏可人。她肤白如雪,长眉杏目,翘鼻小嘴,一双黑眸转来转去,很是活泼机敏。
这对男女的五官颇有几分相似,而且身形都偏高偏瘦,看起来像是兄妹。
“不知两位贵客误闯竹院,小女子未曾相迎实在失礼。”谢清宁虽在致歉,身躯却屹立不动,眉目间透着毫不掩饰的疏离,并强调了“误闯”二字,教人倒不好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