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众多侍卫围守着的安都王府内,一名白发白胡的老者背着手,站在富丽堂皇的厅堂之中。身后一个侍从执剑跪地,老者沉沉开口问道:“还是没有搜到吗?”
侍从颔首应答:“禀惠亲王,整个安都城几乎已经挨家挨户的搜遍了,还是没有那人的下落……”
老者语透不满:“几乎?本王有没有说过,不可放过任何一个角落!”
侍从微颤:“属、属下会再细搜!”
“呵,一个大活人怎么可能凭空消失,不过是个乳臭未干的小子,究竟是会被谁救走了?”
侍从怀疑道:“他会不会已经离开安都王城了?”
老者嘲讽一笑:“离开?房家所有人如今就只剩他一个了,家人尸骨未寒无处安葬,他又能去哪里?哼……安都城附近的市镇,还有哪怕是周围的荒山野岭,都要给本王好好的查!”
“是!”侍卫低头退下。
老者眼神冰冷:“哼哼,若是与本王不对路,无论是人是物,都一定要从这个世上消失!下一个……又会是谁呢?”
……
第二天一早,顾梁寒就带着三人外出上街了。
“你们看上什么就买什么,所有花销全都包在我身上!”顾梁寒拍了拍自己的胸脯大方的说道。
丰子洵轻笑:“哈,如此豪气的语气,真是感谢盛情!”
荨悠咂咂嘴:“啧,你这地主之宜尽的可真是够到位呀!”
顾梁寒看向她,想要从表情里读出什么,咬咬牙:“……为什么你的话听起来总像是讽刺呢?”
“嘁……我可是夸你呢!真是好赖不分……”她翻个白眼。
顾梁寒小声嘟囔:“我怎么一点儿也没听出来像夸……”
明媚问道:“对了顾梁寒,怎么昨天一直都没看到你二娘呀?”
他解释道:“哦,我二娘的母家人生病了,所以她就回去一段时间。”
“这样啊……”明媚点了点头。
一上午顾梁寒领着三人只走过了小半个王城,明媚手里就已经被强行塞下了一大堆吃的用的东西,
她看他又准备跑到一个糕饼店里面,赶紧挡到他前面:“你真的……别再买了,太浪费钱了!”
顾梁寒笑的开心:“给媚儿花钱买什么都不是浪费!”
荨悠吃着糖葫芦淡笑不语。丰子洵有些不自然的移开目光看向别处,突然看到一座显眼的三层高楼,彩色琉璃瓦层层铺设,楼柱刷着红漆,还有精致的雕花门窗,一楼门口进出的宾客络绎不绝。
“你们看那里,真是够奢靡的酒楼啊!”他伸手一指。
顾梁寒说道:“懿芳斋是安都王城最大的酒楼,我昨天派人特地去定了位置,里面的厨子那可都是一等一的啊!”
明媚呆了呆:“又要去吃饭了吗?我觉得好像已经吃了一路……”
顾梁寒笑起来:“哈哈,媚儿你这么瘦的,多吃一点是应该的,走吧!”
明媚撇嘴:“呼……我哪里就那么瘦了……”
荨悠笑道:“不吃白不吃,有人请还不好嘛~”
“唉……”
……
二楼的雅间内,可以在窗口看到城内的一些景色。
荨悠说道:“我觉得要是在三楼的话,视野就会更广呢!”
顾梁寒有些别扭的揉了揉鼻子:“那个……三楼是给特别的客人……”
明媚好奇道:“是怎么样特别的客人呢?”
“呃……就都是一些男子……”
荨悠觉得有些不满:“凭什么男子可以上去,女子就不行呀?”
“……”顾梁寒支支吾吾有些说不出口。
这更加勾起了明媚的好奇心,她站起身来往楼梯口探去:“我好想上去看看呀!”
“别!媚儿!”顾梁寒一把拉住她。
“嗯?”
顾梁寒红着脸小声说道:“楼上是……客人挑选女子作陪的……”
明媚顿了顿,坐回到位子上。
荨悠皱眉:“那怎么能带我们来这种地方?”
“什么叫这种地方啊?人家在这里其实也就有女子陪着喝喝酒吃吃饭,其他的交易就是出门以后的事情了……再说了,这酒楼能做得这么大这么好,人家肯定有自己的经营方式的!”
说着话时,伙计便上楼来端来了酒菜。
顾梁寒帮人倒上酒:“这酒名唤浮生白,是花酿酒,很特别的,你们尝尝看!”
荨悠抬了抬下巴:“看来顾小少爷是这里的常客啊!”
顾梁寒点头:“是啊,以前在家的时候经常会点这里的厨子来做菜的!”
荨悠勾唇:“那有没有去过楼上呢?”
顾梁寒一惊,磕巴道:“当、当然没有了!”
丰子洵在一旁偷笑着。
“浮生白……”明媚端起杯子闻了闻,淡香沁脾,轻嘬一口,突然表情一变:“这味道!”
“怎么了?”几人都看向她。
“感觉……很熟悉……”明媚努力回想着,这个酒的味道对自己来说好像一点也不陌生。
荨悠皱眉:“熟悉?你该不会是……来过这里吧?”
“这酒楼以前开始就一直做这种酒的,媚儿你……”
明媚缓缓摇着头,有些难以压下心中的疑问,吩咐伙计将掌柜的叫了过来。
掌柜对几人说道:“做这酒都快有十年了吧,开始的时候我这酒也没什么名字,酿酒的方法也不全是如此,不过六年前,有人告知我这酿酒的方法可以改善,我便照着他的方法试了一回,结果真的能酿出更香醇的花酒。他离开时我记得他说这花酿酒就叫浮生白,浮生若梦,恍如白驹过隙。”
明媚问道:“那人是谁呀?”
掌柜的想了想答道:“他没有说过自己的名字,不过看他一身素白,面目和善,倒有一副仙风道骨的气质。”
明媚思索:“是修道之人?”
丰子洵说道:“不会吧,修道之人可不能饮酒的。”
荨悠揶揄道:“不能饮酒?所以你们现在是在干嘛?”
顾梁寒反驳道:“不能饮酒也不代表不会酿酒啊!再说了,又不是酗酒成瘾,这花酿酒少饮一些又能怎么样啊!我们下山自己偷偷喝一些,也没有人知道呀!”
“噗……你倒真是理直气壮!”荨悠差点将酒喷出来。
明媚没有理会他们的话,还陷在沉思之中。
这时候,懿芳斋大门突然闯入一群着装一致拿着剑的人,掌柜的听到吵闹声赶紧下楼去看。
他们手中一人拿着一副画像挨个辨认桌上的客人。
荨悠看着这一群楼上楼下走着的人:“他们是做什么的?”
顾梁寒说道:“看那衣着,是亲王府的侍卫。”
那些人粗鲁的把客人拽起来,然后和画像上面的人做比对。
丰子洵看向他们:“这些人居然这么蛮横霸道的!”
荨悠露出一脸嫌弃:“多半是狗仗人势,真是看着就让人很反感了。”
有一个侍卫走到几人跟前,举着画像大声问道:“你们见没见过这个犯人?”
“没有。”三人撇了一眼之后都不愿看他。
顾梁寒看那画像上面的人眉目间似乎有一些熟悉,但心里想着亲王府扣名找的“犯人”应该不会是坏人,所以他摇了摇头:“没见过。”
“哼!”那人转身离开时,收起的画像险些将桌边的一个盘子扫下去。
荨悠赶紧抬手扶住,冷眼看向那人背影:“我真的很想打人。”
明媚也觉得有点生气:“其实我也是……”
丰子洵说道:“那画像上之人年轻的很,不知道犯了什么事情……”
顾梁寒看那些人离开,开口说道:“安都城的达官贵人对那亲王的人都是能避则避,百姓便只有敢怒不敢言了,不过到底也没有做过什么草菅寻常百姓性命之事……”
荨悠把杯子往桌子上一放:“寻常百姓?意思是草菅过达官贵人家人命了?”
“额……”
她冷一撇眼:“哼,看到他们还真是挺扫兴的,吃好了我们就走吧!”
顾梁寒应声:“嗯……那我们明天再出来,这些讨厌的家伙应该不会天天出现了!”
明媚说道:“我想带上一壶这浮生白回去……”
顾梁寒点点头:“好啊,你喜欢什么就带什么!”
明媚勉强笑了笑,心里却感觉到似乎有什么东西是堵住的……
……
顾父回来之后,下人告知他,今日有亲王府的人前来以巡捕逃犯为名义搜查了御史府,他不由得皱起了眉头。顾梁寒一行人也这个时候回来了。
“爹,怎么了吗?”
顾父抬手示意下人噤声,温声道:“无事,先带你的朋友们好好去休息吧!”
几人以为是不方便告知外人的事情,便对他行了礼就回客房那边去了。
明媚小声说道:“顾伯父好像一副心事繁重的样子……”
顾梁寒点了点头:“我也总觉得有不小的事情,我爹他很少露出这个表情的。”
丰子洵说道:“你应该去问问看,我们认得路,自己回去就行了!”
荨悠表示同意:“是啊,你去吧!”
“……好。”
三个人看着他转身走了,互相看了一眼,心下也有几分担忧。
顾梁寒在去往书房的路上便听下人说起了今日来搜府找人的事情。一进门就有些生气的开口问道:“爹,那亲王府又想做什么事情?找的是什么人?”
顾父有些不安的走动着:“是几月前护城将军府上一事……”
顾梁寒想了想:“将军府……房家吗?”
顾父点了一下头:“惠亲王打压,以莫须有的罪名,将那将军府上下百余人口一夕诛杀殆尽啊!”
顾梁寒大惊:“什么!老老少少全都杀了?太狠了……那惠亲王真的是越来越过分了!所作所为是不是太过猖狂了!”
顾父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帝王都能够如此纵容坐视,别人又能说什么?”
“……对了!我还记得房家有个儿子,那还是他们的独子吧,比我小将近两岁……”顾梁寒这时突然想起来了,那个通缉画像上面画的不就是房家的小儿子吗?
顾父惋惜道:“哎……可惜了,他们世代可都是忠良之将呀,到最后被以叛贼的罪名被诛灭了九族,连个墓碑都不能立呀!不过那个孩子没有被杀,所以到处搜捕的就是他了……”
“今日城中大肆搜捕时我还见到他那画像……那他们缉捕房家遗子……他是逃走了?”
顾父缓缓坐下来:“应该……是被人救走的,唉……希望他以后能好好活下去,千万不要回来报仇送命啊!”
顾梁寒愤愤道:“是不是那些没有巴结依附惠亲王的人都会遭他的毒手?”
顾父低声说道:“以前至少是与他有利益冲突的才会是这样,现在……似乎全凭他心情如何了。”
顾梁寒皱着眉头:“真是想不通,一个亲王要什么有什么,也是年过半百的人了,安安稳稳度过晚年不好吗?”
“唉……人心不足啊……”
“那爹就还是能离他多远就离他多远吧!”
顾父眼神一沉:“官场就那么大,我又能够避到何处?五日之后他要宴请三枢,怕是又想做些什么了。”
顾梁寒闻言一怔:“……丞相太尉也去?那他是想笼络权利了?”
顾父摇头,垂首不语。
“爹!”顾梁寒有些着急。
“别问了,你下去吧,为父还有公事处理。”顾父说着不再看他。
“……是……”顾梁寒深知自己父亲的脾性,只得无奈退出了书房。
……
顾梁寒回去以后,思来想去都有些坐不住,准备开门出去,就遇到明媚三人一起来找他。
几人坐在桌前,看着顾梁寒在那里不住的的唉声叹气。
“唉……我一直以为,我爹坐上御史大夫这个位置,就没什么人会与他使绊了,这多少年来也算是风平浪静的。”
荨悠说道:“处理办法有啊,除掉那什么惠亲王不就行了。”
顾梁寒无奈道:“哪有那么简单呢?想刺杀他的人肯定不在少数的,但是还没有人成功过呢!”
荨悠喝了一口茶水:“人力微弱,自然是难成咯。”
顾梁寒说道:“那谁的力强大?妖魔?”
荨悠点头:“那肯定比人强啊!”
顾梁寒身子一蔫:“也是,妖魔都能活个上万年的,怎么可能不强……”
荨悠翻了个白眼:“……谁告诉你他们都能活个上万年的?”
“……好多人都这么说……难道不是吗?”
荨悠不屑一笑:“呵,如果真是如此的话,人界可早就被他们奴役了。”
顾梁寒不信:“怎么会?人界有那么多的修行高手……”
荨悠眯眼:“还高手呢,若是照你所说妖魔都能活上万年,那写修行上万年的妖魔,难道会打不过修行几十年的人?你当妖魔都是生来痴傻的吗?”
顾梁寒一噎:“……这……可我也没见过什么魔啊,又怎么会知道……上次那个妖族阿鄀,也没有问过她的年纪啊!”
“寻常的魔族寿命约摸是五六百年吧,修为高深的话会长一些,只是身体受环境所限制,修行的进程会比人族慢一些,妖族相比魔而言倒是会活的久一些,因为妖族要修炼成人形本身就需要很长的时间,幻化成人之后,力量低微,又需要再花上很多时间去提升灵力。在这六界之中,除了仙神两界,应该也就数鬼族高层阶位的那些家伙寿命最长了。”
顾梁寒若有所思:“这样的话……人族是不是应该祈愿,下辈子不要投胎做人?”
荨悠差点被他的话给呛到:“咳……也不是这样想啊,当然,微小的人族之所以还安然无恙,也多亏几界之间的牵制,毕竟人界要覆灭的话,仙神两界也不可能置之不理的。再说了,修炼成仙的也只能是人族啊!”
顾梁寒有些吃惊:“荨悠,你真是所知广博啊!”
荨悠眉头微挑:“自然是比你广博一些。”
“喂!”
丰子洵与明媚两个人就坐在那里听着二人说,丰子洵开口插话道:“你们好像……扯远了吧……”
明媚撑着腮,一直盯着侃侃而谈的荨悠,仿佛对她的认知又更进了一步,不由得更加好奇她的家世了。
荨悠敛了敛眸色:“……如今那惠亲王想要做什么还不确定呢,不如等你父亲参宴回来以后再看看情况如何?”
顾梁寒低头抿了一下嘴唇:“也只能先如此了……”
……
黝黑山洞之中,一人盘腿而坐,正凝神运功。当最后一丝灵力被抽出后,那颗珠子便碎裂了。
“可恶!这沧笙是假的!”罗酆狠狠的将碎裂的珠子捏成了粉末。
崔府君自闭关之处亲手交给他的珠子,应该不会是他刻意造假。
“看来有人造假,是刻意想要造成我鬼界的混乱!”罗酆步出山洞之外,想着现下若是直接回去,着实有些难以拿出一个交代。
寻思甚久,不知不觉走到一处山崖附近,罗酆忽然眯起眼睛:“这……是魔息?呵呵,可真是久违的气息呀!”
他正考虑着要不要顺着这道气息去寻找一番,却发现气息突然消失了,忽然间四周阴风大作,罗酆感受到背后有一股力量朝自己袭来。
他迅速脚步转动闪身避开那道力,只在瞬间他便知道来人是谁了。
“不知阎呈大人为何会来此?特来一试我躲闪的能力么?”
阎呈散发着危险的寒气,缓步走到人面前,低沉着开口:“本大人发现你不在自己该在的位置,自然要寻找一番。只是不想,整个鬼界都装不下你罗酆大人了,居然会跑到人界来?”
罗酆微微颔首:“我其实……是特地出来找寻沧笙的消息……”
阎呈显然不相信他的话,冷笑一声:“呵,沧笙?那东西不是应该就在你身上吗?”
罗酆摇头:“没……那颗珠子是假的。”
“哦?”阎呈紧紧盯着罗酆的眼睛,不漏过任何一丝他的表情。
“我从崔府君那里得到的珠子,本想将它封藏,以免引起鬼界混乱,可我发现那是假物,崔府君想必也是被骗了,因为那东西是个人族交给他的,所以我才想来人界探寻一番。”
看人解释的样子,也猜测那珠子似乎确实是假的,否则自己不会丝毫感受不到对方身上有什么其他力量存在。但是他这般借口,想来连罗酆自己都应该觉得骗不了别人,不过阎呈也未戳穿,转而问道:“那……可有探寻出眉目?”
罗酆摇了摇头:“尚未,不过……”
“不过什么?”
罗酆缓缓开口:“……我感觉到,人界有魔气。”
阎呈眼神一闪:“魔气?哼,魔界……”
罗酆见人似乎已经被引开了注意力,接着说道:“我会在人界多待几日留意的。”
阎呈沉默片刻转过身:“哼,那最好能尽快有一个令人满意的探查结果!”
他眼眸一深:“自会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