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阿大不可置信抬头,“从军?”
阶上矜贵威严的太子爷,威严且眼神从容,似问得漫不经心,却正道出了心中所想。
而一旁,煦阳王咳出了两口气,就再没了动静。
殿外两个护卫进来,无声地将尸体抬了出去,神态淡漠,仿佛一切只是寻常。
龙阿大心如明镜,刚才,他手上的匕首没那么精准,分明是这位太子爷帮他报的仇,现在竟又饶他死罪,让他参军,完全不像煦阳王口中残暴不仁、不理朝堂的太子爷。
“殿下,早先煦阳王说您不值得效忠。否则,草民早就带着弟兄们去参军,他们也不会落得惨死……”
龙阿大双膝跪端正叩首谢恩,思及昔日与兄弟们在山上爽快饮酒、打猎,日子无比快活,如今却只剩他孤独一人,不禁懊悔地恸哭不止。
荣之玹抬手一挥,真气呼啸,劈碎龙阿大肩上的枷锁和手上的锁链。
龙阿大被吓得哭声戛然而止,低头看了看身上,却分毫没有损伤。
“本宫允你入伍,并没说恕你无罪!”荣之玹道。
“殿下的意思是……”
“抢劫灾粮,死罪难饶。本宫给你五百精锐,去收了煦阳王的封地,铲除煦阳王余孽,不得损伤百姓,不得损毁民宅,你若能戴罪立功,这死罪再免不迟。”
龙阿大感激地忙又磕头,“自今往后,刀山油锅,龙阿大都为太子殿下杀在前头!”
“本宫用不着你杀在前头,招兵买马是为保护百姓安宁,你身上的匪气收一收,军队以军令、军纪、军功为要,大局为重,切忌意气用事。”
“龙阿大谨遵殿下教诲!”
荣之玹又对独孤敬道:“有劳师父为他安排,叫那些混在军队里的世子公子提着脑袋精神些,若被龙阿大比下去,他们趁早滚出军营。”
独孤敬忙起身,目光不着痕迹地扫过臣子队列中的几位皇亲,带着龙阿大退出大殿。
有太后依靠,位高权重的皇亲为求子孙一劳永逸,便想出了法子去军营镀金,如今天下太平有太子震慑,自无战乱之苦,在军营熬两三年,再求一求太后,便可混个不错的军职。
宁远王也唯恐两个儿子被踢出军营,上前迈了一步,避开地上煦阳王的血。
“太子殿下,这龙阿大出身草莽,还胆敢拦截灾粮,且公然在朝堂动手杀我天宸亲王……”
“宁远王,你这眼睛可瞎?”
宁远王恐慌地俯首,“臣,听不懂殿下的意思,臣只是为殿下忧心。”
荣之玹气结失笑,“刚才龙阿大那一招杀不死煦阳王,是本宫使了一招,让煦阳王跪下受死!”
阶下陡然一片死寂。
荣之玹俯视着阶下的微妙,讽刺地一笑。
“众卿可是为煦阳王扼腕?”
百官七嘴八舌,忙抢言,“臣不敢!”
“煦阳王的罪名,依律斩首抄家诛九族,若有谁为他惋惜,可以站出来,本宫亲手给他个痛快。”荣之玹漫不经心地握拳,手指关节发出令人毛骨悚然地咔咔声。
阶下众臣不寒而栗。
荣焕忽觉这样宜人的安静突兀,实在有些不适应,思及日后自己能略得些清闲陪伴妻儿,不禁欣慰。
荣之玹却没想叫阶下的人痛快。
“煦阳王身为天宸的王,无视百姓死活,夺救命口粮,让他死是便宜了他,将他的尸体,挂去城楼上,让百姓们瞧瞧,你们也给自己扶正了脑袋。”
宁远王俯视着地上的血,捏着笏板的手,也禁不住颤抖起来,心里却十分清醒地暗忖着,回府第一件事,便当清理干净与煦阳王有牵扯的所有证据。
荣之玹轻易看穿他的异样。
“宁远王,你与煦阳王往来密切,本宫刚才在殿外听到,你与他一起污蔑辅政王。”
“臣万万不敢做欺君罔上之事。”
“是么?!”
荣焕见他这就要开始清算宁远王,不禁担心他与太后闹僵。
“殿下,同朝为官,相知甚少,难免有些误解。眼下最重要的,还是灾粮。”
“父王,灾粮之事……”
荣焕顿时被他一声父王激得心里禁不住哆嗦。“殿下,灾粮尚未来得及寻回,臣擅自做主,自荣家军调派了军粮补救,应该没有耽误百姓们用粮。”
荣之玹丝毫没有意外,“父王如此做,恐惹老爷子恼恨……”
“家父说,荣家军不是荣家的,从前是大漓的,如今是天宸的,荣家军既为保护百姓而生,如今天下太平,自当拨粮赈灾,解百姓燃眉之急。”
荣之玹不禁又想起被老爷子赶出荣家的一幕——那么决绝,甚至不惜与他动手。
疼惜他那些年的祖父,到底是面冷心热,处处为他着想。
当初将他赶出家门,是怕他独爱妙珺,坏了朝堂稳定,恐他惹祸上身,恐他乱了天下,如今又应允拿军粮解燃眉之急……
他却只会忤逆老爷子,与他怄气,甚至这些时日也不曾去请安问候。
“祖父大义!下朝之后,本宫亲自去谢祖父。”
荣焕又忍不住为他称老爷子祖父纠结,“殿下还是不要去的好,家父已经不涉朝堂之事。”
“父王的意思是,因为我执意迎娶妙珺,祖父还是不肯原谅我?”荣之玹自嘲地一叹,“荣家待我厚恩,甚至唯恐给我添麻烦,这满朝的混账东西,却将荣家当成贪得无厌。”
宁远王听得心里直哆嗦,“殿下,您实在没有必要致谢,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荣家军的军粮本就是……”
“荣家军的军粮是自大漓带来的!”荣之玹不悦地看向阶下,“宁远王,本宫让你物色一人才,你承诺对方好前途,结果,有人要杀你,你却拎着他出去挡刀,你当如何?”
宁远王讪讪地低下头,“这……这……这种事儿,臣是断不会做的。”
“本宫也不喜欢如此做。所以,在几日前,本宫便密旨派人自煦阳王封地的王府粮仓抢回了灾粮。这个时辰,米粮应该已经全部送还荣家军粮库。”
“……煦阳王的粮仓空了?”
宁远王恍惚嗫嚅,不禁庆幸自己还没有来得及与煦阳王分赃,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来人,把宁远王拖出去,杖责一百,死了就拖去乱葬岗。”荣之玹说完,就下令,“下朝!”
宁远王错愕,“殿下,您……您为何罚臣?臣没错!”
“看你不顺眼,就是你的错!”荣之玹步下丹陛,叮嘱押住宁远王的护卫,“往死里……狠狠地打!”
说着,他环看众臣,“谁再敢往辅政王或荣家泼脏水,本宫杀无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