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老山。
时近傍晚,雨水暂歇,空气清新舒爽中有丝丝冷意。草木微曳,叶水滴落,潭音空灵,风清月闲,伴着间或虫鸣,实在让人凭栏无言,神停心空。
在这寂静中,有一团黑雾悄临暮色丛林,化作宁溯身影。脚步轻而稳,踏在断枝落叶也悄无声息。
这些日子,宁溯虽过着东躲西藏的日子,但因其功法的特殊性,并没有多少狼狈。他可以轻易扰人思绪,但不想与世俗沾染,免得凡人遭受牵连。更多时候,他在山间搭建小木屋,仅供容身盘坐即可。
不老山中因连日阴雨游人寥寥,丛林深处更是人迹罕至,宁溯倒也乐得安逸。但此时,宁溯突然停下脚步,肌肉紧绷,盯着木屋,手中术法涌动,气势磅礴,空气都迟滞起来,风止林静。因为,木屋中有不速客至,周围被神魂法宝封锁,不可窥探。
对峙半晌,里面的人才悠悠开口:“徒儿,进来吧。”
宁溯愕然,气势顿收,恭敬回道:“是,师尊。”
师徒二人对坐,良久无言。
终于,宁溯开口道:“弟子蒙冤。”
宁断苍这才抬手轻抚白须,哈哈笑道:“我来这里,可不是问罪的。
“我的徒儿,不可能作出此等杀孽。”
宁溯心中一热,并未言语。
宁断苍兴致勃勃地道:“来这里自然有事。我不管你发生什么,既然能渡劫,说明已经超过当世所有人,我苦思神魂观想法有所得,找你试下。”
宁溯无奈,其师一直如此,沉迷世人眼中左道,除了这个徒弟还稍微照顾下,其他都如过眼烟云。而天资极高,修道只为久活钻研,也位列大能。
正统的神魂观想法早已失传,导致现世修真者神魂皆弱,只自然提升,稍加锤炼。若想系统修炼,需发现传承或有人创出,因此探秘境成为各宗热衷的事。神魂缥缈,在上古也是稀有法门,久寻不得,也就泰然安之。
宁断苍是其中异类,以各种流传的方法加以改进,用幼年宁溯做实验,比较其中长短。无论方法优劣,都是锤炼神魂,只有益处,不会使神魂驳杂。宁溯也因此神魂强盛,思维敏捷,远超同龄人,踏入仅有零星传承的梦道。
观想法主要有三,一是实物为模,以神魂构造,纤毫皆现。但龙殇凤殁,神兽俱陨,天宫焦土,神木化尘,存世之物简单且无道蕴,效果平平。二是神想虚空,添砖瓦作屋,皮毛为兽,枝叶成木,筑殿建城。此法视天赋,对每个人效果不一。达者可观万里盛京,凡者难想一草一木。但不可一言蔽之,有大能者,只观一草一木,但极尽真实,甚至蕴自身道意于凡草,一念可断江海,一想可斩星辰。三是以外力碎解神魂,待其恢复再进行反复,增强神魂耐受,提升质与量。但稍有不慎就是疯魔痴傻,身陨道消,非底蕴深厚、有大毅力者不可为。
宁断苍继续说道:“想象一个空心立方体。”
“好。”宁溯闻言双眼微闭,在识海中演化。
“一个小球在其中运动。”
宁溯想象一个球在其中直线运动,碰壁而回。
“两个,互有碰撞。”
“三个。”
“四个。”
……
渐渐,宁溯识海中演化出的球足有两千之数。他不觉有难,甚至可以同时睁开眼睛对宁断苍说道:“师尊,此法未免有些简陋了,以我判断,我可以演化百万。”
宁断苍诡异一笑,道:“加上引力,互相吸引。”
“轰……”宁溯脸色一白,识海之中的立方体直接崩溃,碎裂成片,竟是直接被庞大的推演量反噬,神魂微微受损。
宁溯悚然动容。以他的实力、天赋加上际遇,神魂强度可以说当世无人出其右,竟承受不住两千颗球的推演!在宁溯看来,此法,可媲美龙凤观想!甚至和虚空造物观想法一样没有极限,而简单许多!
“师尊,此法谓何?”
“我叫它,磁丸术。”
“磁丸……”宁溯默念,“此法可改,可将球替换为不规则之物,可大可小,可空可实,可互斥,可纠缠,似有天引,不若就以天引为名。”
“天引术,好!”宁断苍满意地点点头,说道:“这些年我四处寻你的时候偶路过凡人学院,受其启发而创此术。
“修真之人以气为尊,蔑视他族,但凡人受其天赋所限,开其智,借器物以弥天算力演星空之变,假微法以天工鬼斧察芥子之形,总结天地山水风雷生死,丈许火器可游虚空,二尺弹丸可裂苍穹……”端是赞叹不已,半晌,才面容一肃,郑重嘱咐道:“徒儿,永远不要小看任何人。”
宁溯笑道:“师尊久居深山,自是不知当世格局。最为高调的北美复盟,世传可以凡人之躯比肩神明非为虚妄。同为北美的新晋势力十头蟒,改造凡人,巅峰者亦可对抗大能。”
宁断苍惊异万分,道:“倒是为师孤陋寡闻了。”
又是一阵沉默,宁断苍环顾四周,兴致盎然,轻声自语:“此地,有趣。”
宁溯没有接话,看着宁断苍,道:“师尊此至,怕是不止天引,寻我应为他事。”
宁断苍看了宁溯半晌,才叹道:“徒儿,你可想知……你的身世。”
宁溯一颤,但面色不变,无喜无悲。
“十九年前,我欲出宗门游历找寻神魂修炼之法,但东去不久就在茫茫雪海看到你裹在襁褓之中。本以为是哪个父母遗弃之子,但你周围暖如盛春,有雪狐喂你温和甘露。想你出身也是不凡,于是将你和雪狐带回宗门望你父母可以来寻,还被你师伯们嘲笑,这么快就带回一子。”
宁断苍摸索袖口,掏出一串项链,递给宁溯。宁溯伸手接过,入手清凉,不知是什么材质,光泽似金属,链条在手心缓缓流淌。正面两侧有双翼,中间图形似为宁字,左右对称。反面剑痕杂乱,隐约是溯,看不真切。
“这是你当时身旁唯一能证明身世的东西。老夫姓宁,这块牌子也有宁字,便将你取名宁溯,也好让你父母可寻。”
宁溯盯着牌子,久久不言。
宁断苍见状,以为宁溯心怀激荡,不能自已,便起身道:“徒儿,你天资聪颖,不需为师多言。小心天阵。”说罢,走出木屋,回首一眼,飘身而去。
宁溯这才抬头,目中一片赤红,有伤痕狼藉,鲜血流下,声音沙哑:“十九年……这剑痕余威……
“可轻灭返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