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文在街上看到谁了呢?她看到了上次那个替自己解围的府衙小哥。应该是官府晚上的巡逻。小哥身上还穿着差役的衣服。
陈文不是个怕羞的,就直接上前与小哥打了个招呼。
“嗨!你好啊!你还记不记得我了?之前在玉清楼见过的?”
小哥有些不习惯这样奇怪的打招呼方式,看到了陈文也笑了笑。
“记得啊,姑娘的容貌很少有人能忘记吧?”
陈文听了这话有些不好意思,她现在有些认不清路了,小哥就给她带路,两人边走边说。
“官差大哥,你叫什么名字啊?”
“我叫宋循矩,遵循的循,规矩的距。”
陈文觉得这个名字一听就像是死板的读书人的名字,便顺着话头聊了下去。
“那你父母亲应该是期望你成为一个规规矩矩的读书人吧!”
宋循矩笑着点了点头,分不清是苦笑还是嘲笑。
“可惜我并没有成为我父亲期望的样子,到官府里当了个衙役。”
陈文听出了这话里的失落,便安慰他道:“没关系,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至少你现在还是为官家办事。读书人也不尽都是好的,有的人是为了报效国家,有的人是为了玩弄权术。四书五经上说的好听,人人都读了圣贤书,但也不是人人能变成圣人。”
“再者说,虽说这士农工商等级划分的清清楚楚,但若是没有农工商,又何来士人的高雅与不染世俗呢?”
“我觉得差役就挺好的,除暴安良,保护老百姓这一方平安!”
宋循矩有些被她的话吓到,这样的话不是人人都能说,也不是人人都敢说的。
而且,这样宽慰的话,他之前也在别人那里听到过。没想到一个陌生人也能这样来安慰他。最近发生的事情实在太多……他也很想找个人聊一聊。
“谢谢你……这样的话我是第二次从别人那里听到。你,对人真友好。你叫什么名字呢?”
陈文笑了笑,又买了两根糖葫芦,一支给了宋循矩,一支自己吃。
“我叫陈文,你帮我领路回家,我不过就是说了两句话,给了根糖葫芦而已。谈不上友好。”
“宋小哥,你,第一次听这样的话,是从谁那里听的呢?”
陈文身上有太多秘密,为了防止两人的话题转到她身上,她只好对小哥的话题穷追不舍。
“第一次对我说这样的话的人,是我的一个……长辈。她姓沈,我一般叫她沈姨。我自幼丧母,跟爹搬来京城后,都是沈姨照顾的我。”
“嗯~那你这个沈姨一定对你很好吧!”
宋循矩眼里多了一种说不清的情绪,答非所问的回答道:“她确实很好……”
“那这位沈姨,跟你爹?”
陈文觉得这沈姨对小哥这么好,说不定是对他爹有意思。但是说实话她这样问有些逾矩了,没办法,宋循矩要是问起自己的爹娘或是工作,她总不能说之前是宫里的宦官,现在是仵作的侍卫吧?不管是哪一个,都不怎么符合这典型的古代女子身份……
“并没有,沈姨比我爹小了十岁。她现在不过三十岁……跟我虽说差了辈分,但私底下我还是乐意喊她姐。”
宋循矩说这话的时候脸上不自觉的有些笑意。
陈文再怎么说也是现代来的新时代青年,听到这就觉得有点猫腻了。古代的三十岁是半老徐娘,可要是放在现代,那就是十分吃香的御姐类美女啊!
唉,这宋循矩,名字叫循矩,还真是一点都不守规矩。小伙子看着也就二十岁,与那位沈姨差了十岁,用脚指头想都能知道结果的爱恋,唉~可怜人啊!
这边的宋循矩还不知道自己一个表情就出卖了他的想法,还在说沈姨的事。
陈文听到后面,觉得这个沈姨也不是一般的女子,与宋循矩的爹一起共事?古代还有什么职业是男女子可以一起从事的吗?
想到这她就问了出来:“你爹,还有你沈姨,都是干什么的?”
宋循矩本来还在滔滔不绝的说着他的心上人,听到这话,突然就顿住了。
陈文觉得自己这话像是在查户口,确实不好让人回答。尴尬的笑了笑,就想转移话题。
但宋循矩却突然开口了:“我爹,是玉清楼的掌柜。沈姨,是玉清楼的老鸨。”
陈文心里顿时掀起一阵惊涛骇浪,什么?天下有这么巧的事吗?照这样说,她还见过那位沈姨。那日在地下室浓妆艳抹的老鸨,居然……在这小哥的嘴里形容的,那么,那么美好?
宋循矩看出了陈文的惊讶,但却没看出厌恶。心下对这姑娘的好感又添了几分。
不得不说陈文的长相太具有欺骗性,宋循矩今晚本来就心里有事,但却找不到人诉说。与这“看起来就值得信任”的姑娘虽说只是萍水相逢,而正因为陌生人,宋循矩才能这样的敞开心扉。因为没有顾虑,反正以后说不定再也见不到了。
陈文从震惊中回过神来,理了一下关系。很快反应过来这个小哥说不定是玉清楼命案的知情人。就算问不出凶手,问问死者与谁结过仇怨也行。
但她不能问的太明显,只能一点一点顺水推舟的问。
“那你今早在玉清楼门口,里面的命案,你们查出来些什么没?”
宋循矩表情微不可查的变了一瞬,很快又恢复正常。
“已经查出来了,那个小倌,是自缢……”
陈文小心翼翼地斟酌着字句,又开口道:“那你,认识这个小倌吗?”
宋循矩眼睛垂了垂。脸上的悲伤掩饰不住。开口却说:“我不认识。”
陈文知道他是在骗她,但是又不能直接问。她想不明白,这小哥连自己喜欢青楼里的老鸨都能跟她说(其实也没告诉她,是她自己猜的),怎么就不能告诉她认识一个小倌呢?
两人已经走了很久了,终于到了陈文说的地方,宋循矩礼貌的将人送到街口,就不再往里走了。
“姑娘,再往前走五十步就是你说的位置了。我先告辞了。”
陈文还想道谢,宋循矩就直接往回走了。
前面五十步的院子,是一个小户人家。这当然不是陈文住的地方。
她住在大理寺的“员工宿舍”,但是跟宋循矩,总不能说自己一个姑娘家住大理寺。就说了个附近的地址。
陈文绕过那个人家,再走了几步,终于回到了大理寺。
一进门,又听到了李大小姐哭哭啼啼的声音。
“我哪知道商续他是去救人的,怎么办,我之前说了很过分的话,怎么办啊!呜呜呜呜!”
陈文刚踏过院子的门槛,就看到了张直与李家小姐坐在屋子外的台阶上。像是在,谈心?听这话的内容,看来李家小姐与商续的误会已经被张直解开了。
陈文心里舒服了不少。
张骥也不知道去哪了。陈文只好蹑手蹑脚的回自己的院子,不想惊动到台阶上“相谈甚欢”的两人。
她刚迈进自己的屋子,就被人揪住了领子。
屋子里连灯都没点。
黑暗中商续的声音显得有些恐怖:“你跑了一天了,都不知道早点回来上药吗?”
陈文自知理亏,心想看来今晚不宜与商续商量工钱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