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边的张直和张骥则被商续留在了广南府衙。
颜中溪晚上被岑恈那么一吓根本就睡不着了。一大早就来了府衙办公。
脚还没落到衙门地上,迎面就看见了府衙里鬼鬼祟祟的张骥和张直二人。
“何人在此?胆敢擅闯知府衙门!”
张骥背对着颜中溪,还在理身上的腰带。他俩刚从客栈换完官服过来。
昨晚半夜快到凌晨商续与林大夫说定了明日到府衙作证的事情。然后突然说要去沐王府找奸细,就一个人走掉了。
林大夫也拿了瓷盅里的毒液回去研究。
天色熹微,几人就都从广南府衙撤走了。
不过此时张骥和张直二人去而复返,也是在商续的计划之中。
张直脑子虽说没张寺副灵活,手上的动作却快许多。不过一刻钟的功夫便在客栈换好了官服。不像张骥,一路上都在调他的腰带长度,结果到了地方还没调好。
颜中溪远远地看过去,院子里的两个人头上还戴着乌纱帽?他身边也没个衙役。就自己走到了张直跟前。
还没等颜知府问话,张直就先开口道:“颜中溪,明日开堂会审两年前沐真诠一案与侬家寨学堂服毒一案,堂上所坐之位,需多放两张椅子。”
颜中溪四十好几的人了,被张直一个二十出头的毛小子这样直呼其名的训话,心中生出一股不满来。
刚想回答,旁边的张骥这才整理好腰带,转身向颜知府递了一个纸折子,也不开口。
颜中溪看过文书顿时大惊:“下官拜见大理寺寺副大人,评事大人。”
想他四十岁的人,今年才算是“成家立业”,混了个偏远地方的知府当当。
现在这才不过两天,一下子见到三位京师来的大人,颜中溪觉得自己今年兴许是撞上什么霉头了。
不过他只愣了一瞬就很快反应过来。
“二位大人刚才的意思是,沐真诠一案与竹林学堂一案,要在我广南府衙会审?”
张骥点点头,开口道:“明日还要再来一位巡按御史。以及,新任的沐国公也要在一旁听审。颜大人,今日前来是来提醒你,两桩案子都与沐家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还请审慎判案。”
张直转头四下望了一圈,府衙里的差役们已经陆陆续续进到院子里了。
一个个还伸着懒腰打着哈欠。
看来这知府在府衙里的威望也不是很高啊……一个个懒散成这样。就算在全是文官的大理寺,也没有这样漫不经心办公务的。
“两位大人…明日,会审的官员。其实也不只你们二位…”
“沐国公定是要来。但昨晚,东厂有位岑公公也来我府上提前招呼过了。这会审听审的人,似乎还有别的府州的官员。”
张骥皱眉回答道:“别的府州?你广南府内部发生的案子,与别的府州有何干系?”
颜中溪原本不想告诉面前这两位京师大人明日的会审其实就是龙潭虎穴,但见着这两位后生年纪轻,官位又重,不想让人步了自己的后尘。犹豫了一会才开口道:“此案,针对的就是那位京师来的御史大人。东厂的岑公公…也是冲着沐府一案前来。”
张骥原本在不知道商续来广南目的之前,对沐府的事情是半点都不在乎的。
可昨晚……
他们来到云南之后,商续这人就天天拽着张骥大半夜的到处“巡查”。
说是探访民情,可问到那些侬人的时候又是一些“灾情发生在何年何月?赈灾款有落实到一粥一饭上面?”让人摸不着头脑的问题。
得到的回答大多都是不尽人意的。张骥还以为商续这是来广南纠贪官污吏来了,可半月过去,他们一行人走走停停,最后只在广南停住了。
昨晚张骥终于忍不住问了出来,商续才解释圣上下旨的秘密。
原来派他们一行人前来广南也是另有两个目的,一是赏赐尚方剑给沐昆,而是整顿云南地方吏治。
这两者者看似毫无关系,实际上细细想来…其实都与沐昆有关。
他十六岁承袭爵位,朝堂上圣上还力排众议让他直接掌管将军印。这此中大任托付之意,众位大臣都看得清清楚楚。
再给商续密旨赐尚方剑,便是要他直接掌管云南地方军的意思。
而这整顿吏治……这种含混的旨意,下到商续的身上,具体究竟如何整治,全看商续这位巡按御史如何处理。
所以圣上真正的意思就是要商续帮助沐昆云南力除这云南地方官场的多年积弊,重新划分地方党派势力,说白了,就是要商续帮着沐昆稳固这云南王之位。
所以他们一行人在云南兜兜转转,到头来还是为了沐昆一人……
而现在这知府的意思是,那个东厂来的岑公公,要针对商续,和沐国公?
张骥觉得这东厂番子怕不是脑子傻了。这是要与圣上旨意作对?不过想到这是密旨,东厂的人兴许还不知道,也就了然了。
“各府州地方官,东厂公公。也不知你这小府衙能不能容得下?“
颜中溪听出来张骥这是嘲讽他身为广南地区的主事官却听凭旁人的意思来判案,可他也没有办法…
官场之间的来往,他不愿参与。不想如今到了这偏远的广南,还是逃不掉…
颜中溪无奈回答道:“容不下,也得容。张寺副,张评事。你二人年纪尚轻,还不懂这官场黑暗啊…”
张直最讨厌那些不过年纪稍长便在他跟前开始谈人生道理,世事艰难的人。
立马开口反击道:“官场黑暗?官场再如何黑暗又能有老百姓的日子难熬?”
“大理寺收归天下卷宗。其中欺男霸女的恶人有,搜刮民脂民膏以中饱私囊的贪官有。可我还从来没听过有什么官员因为官场黑暗而丢掉性命的例子。”
“颜知府。莫论我是小辈年纪轻便分不清善恶是非。你也不过是随波逐流,更遑论什么官场黑暗身不由己。你若真是干了什么高风亮节的大事也就罢了,躲在广南一隅当个小小知府,骨头里还一点为民做主的意思都没有,开口闭口官场如何如何,若是那位暗访的巡按御史来了,这话可指不定要比我说的难听千倍万倍!”
颜中溪在自己的衙门被一个后生教训成这样,面子上终究是挂不住。可一番话中他又无从反驳。
张骥看着脸色都要青透了的颜知府,对着张直赞许地点了点头
看来张小直上一趟去十三布政司核案跟着商承仁着实是学到了不少东西…
院子里的差役们看到自家知府被两个年轻后生怼成这样,自觉脸上都有点害臊。
他们这位广南知府确实是怕事的很。断案断的犹豫不决,审人也从来不敢用刑。广南这两年在颜中溪的管理下治安与税赋都是在云南排的上号的差。
张骥见这位“多愁善感”的知府大人再不开口,才重新说道:“不过那位御史大人来广南的目的并不是来惩治你的。颜大人,具体情况,还请进屋一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