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十四日，经国家计委、经委、体改委批准，中国嘉陵工业股份有限公司（集团）正式成立，并实行企业集团试点和股份制试点……”
看到这条新闻，苏峥如同打了鸡血一样精神，排在第一位的计委两字更是让苏峥感慨找对老丈人的好处。
当天下午去小饭馆吃饭时，苏峥告诉胡汉卿可以开始行动了。
“除了带有公章的股份票据之外，还要有个人转让协议，签字按手印就行。你把这两样东西带过来，咱们当场结算现金。”
胡汉卿笑眯眯看着苏峥：“苏老板，你给我说个大概数字，别到时候我带着人回来，不够结算就不好解释了。”
带人回来？
苏峥很快就明白胡汉卿的心思，想从中赚钱又怕别人别闲话，带人过来当面给钱，到时候属于他的好处从自己这里出。
“你不用担心，资金已经到位了，无非是没有从银行取出来而已，股份配发下来的当天我会准备五十万元。”
五十万！
胡汉卿听到这个数字后眼睛更加明亮，一百块钱赚五块，一万块钱赚五百，五十万就是两万五千块！
顶得上十年的工资了！
呼吸开始变得急促，胡汉卿看着苏峥认真说道：“苏老板，咱们之前说好的，我可以从中……”
“你就说给人家什么价格吧，该给你的钱一分不少给你。”苏峥笑着打断胡汉卿。
见苏峥如此态度，胡汉卿笑容更盛，伸出一巴掌：“一股我赚五块钱。”
“行。”
苏峥爽快点头，随即想到老丈人交代的话，压低声音跟胡汉卿说道：“我听说也有人想要收购股份，胡大哥你可得抓紧点。”
胡汉卿听后一愣，而后点头。
等苏峥离开之后，胡汉卿重新回到小单间坐下，凝眉深思。
股份对自己来讲确实没啥用处，这也是姓苏的一开始提出购买股份时，自己想都没想就敢答应的原因。不但能把自己的股份变成现金，还能从中获利，脑子有问题的人才不干。
可姓苏的刚才那句话让胡汉卿生出不同想法，如果股份没有用，会有人愿意花钱收购？
想想苏峥首都人的身份，他能提前知道集团公司成立配发股票的消息，很有可能还知道一些自己都不知道的事情。
胡汉卿表情变得复杂起来，心里有道声音反复回荡。
要不要赌一把？
反正能从中间赚钱，把赚到的钱买成股份，以后万一能换到更多钱呢！
……
“立民，你介绍的那个苏峥到底是什么身份？”
“你怎么突然问起他了？出什么事儿了？”
“月初的时候他来找我说是用钱，要把他在我们这里的资金全部转移到山城那边的工商银行去。”
夏盛民微眯着眼睛，“当时我以为他要去山城那边投资建厂，没有多想就同意了。今天看到新闻，我才反应过来他拿钱去做什么了。”
电话里沉默了好一会儿，随后传来张立民的爽朗笑声：“这小子眼光一直都挺好的。”
夏盛民无声摇头，如果是新闻出现之后苏峥开始筹措资金去山城，这可以说他眼光独到心思果决。
但是，提前半个月还能用眼光好解释吗？
张立民语气中的轻松自如足以说明他对苏峥未雨绸缪的行为不意外，也就是说，他相信苏峥能提前得到消息。
要说苏峥没点关系背景，傻子都不相信！
“你当初让我给他贷款，我可是二话没说就同意了。现在大笔资金外流，明年能不能还上贷款可就不好说了，你总不能看着我背责任吧？”夏盛民打趣笑道。
“你开始什么玩笑呢？怎么可能背责任，他那个商场你没关注过？”张立民根本不信夏盛民的话。
“我天天不够忙啊？哪有时间关注那些。再说了，商场又没有长腿，关注不关注不都一样嘛。”
“你呀！”
张立民无奈叹了一声，“他那个商场看着投资不大，意义却非比寻常。自从商场开始营业，沪市的税收就开始小幅度增长，前两个月沪市引进落户了一批服装生产企业，暂时看不出来什么，到明年肯定能彰显出效果。”
“杭城和羊城都有效仿的想法，特别是杭城，已经把项目报告递交上来了。有商场在，你还用担心收不回贷款？”
夏盛民只是沪市工商银行的负责人，他哪里知道这些东西，听张立民这么一说，表情变得更加复杂了。
越想越是觉得自己猜测的方向是对的，再也没有绕圈子的心思：“立民，你跟我说句实话，苏峥上面是不是有关系？”
“他对象是我老师的女儿。”
这一次，张立民回答地很是干脆。
张立民的老师？
楚青山！！？
夏盛民心头一震，随后露出恍然之色，怪不得苏峥能提前知道消息！
别的不说，单说他老丈人的工作性质，苏峥就不可能在大方向上出现偏斜。这年头，大方向可是能决定成败生死的关键问题。
深吸一口气，夏盛民表情中多了一丝轻松，“立民，年底我去京城……”
……
十一月十六日，中国嘉陵工业股份有限公司（集团）宣告成立。成立当天，首都领导亲自到场祝贺剪彩。
嘉陵集团成立当天连续宣布诸多消息，其中最惹人关注的就是股份配发问题。
之前流传关于股份配发的小道消息一一应验，最让人揪心的工资抵扣以白纸黑字票据形式呈现。
确认工资抵扣后，好多普通工人阴沉着脸，个别脾气暴躁的人甚至毫不避讳地骂出了声。
“成立集团公司有什么用？工资不见涨，福利待遇也没有提高，半毛钱的好处没捞到，反倒少了一年的工资。”
“不要股份都不行，强制配发跟剥削劳动人民财产有什么区别？”
“唉……别吵了，被领导知道又该说思想觉悟不够……”
“屁的觉悟！我们一家六口人就指望我一个人的工资吃饭呢，肚子都吃不饱了，觉悟有用？”
……
“幸好咱们厂占股少啊，嘉陵机器厂那些人估计要骂娘了！”
“以前还觉得咱们是后娘养的，现在看来后娘养的也没什么不好的，最起码摊派任务也少了，哈哈……”
“也没见少到哪里去，小半年的工资啊，能买一台洗衣机了！”
“以后可没嘉陵机器厂的称呼了，咱们统称嘉陵集团，都是亲娘养的了！”
……
山城招待所，某间屋子内三个年轻男人或坐或躺，脸上都是带着笑容。
“吧嗒……吧嗒……”
坐在床边椅子上的皮夹克瘦削男人嘴里叼着烟，眼神里闪动着莫名精光，香烟伴随着声音上下跳动：“开始？”
“吧嗒……”
“今天才刚宣布，那些工人肯定憋着气不愿意签字，现在开始有什么用？”侧躺在床上的肥胖男人哼笑一声，圆圆的脸蛋上眼睛挤成一道缝，随即盘腿坐直看向没有说话的男人，“明哥，你觉着呢？”
核桃碰撞的声音戛然而止，核桃主人是一个中长发阴柔男人，嘴角微微勾起一副智珠在握的神色说道：“兵子说得对，让他们好好闹一闹情绪，过几天没了心劲儿，多少给点钱就愿意卖了。”
皮夹克男人狠狠抽了一口烟，将烟头丢在地上碾灭，咧嘴露出一口黄牙：“明哥，咱们能等，当地人也能等吗？别给人截胡了。”
“截胡？”被称作兵子的胖男人不屑一笑，斜着眼看着皮夹克：“刘二，你胆子越来越小了。”
皮夹克男人皱眉瞪向肥胖男人：“王小兵，不挤兑人你能死？”
阴柔男人无视两人的斗嘴，阴恻恻笑道：“能动的股份有两千万，就算他们早上两天又能吃下多少。况且，一旦跳进去，资金就得压着不让动，我倒要看看这里有几个人能跟咱们一样存得住气。”
“那是！”
王小兵附和点头，“一群土包子，也就在家门口有点能耐，哪能跟明哥相提并论呀。不是小瞧他们，他们能比咱们更早知道上面的想法吗？”
……
“胡老大，这是我的，你收好。”
“这是我的。”
销售科的人没想车间工人那样抱怨吵闹，因为他们更清楚吵闹没有一点作用。签字拿到股份票据立刻返回办公室，把票据放到了胡汉卿面前。
胡汉卿笑着摇头，“不用给我，你们自己拿着。买主说每个人还得写一份股份转让协议，得签字按手印。你们赶紧写，下班之后跟我一起去拿钱。”
说完，起身走出办公室。
没有宣布之前胡汉卿就跟不少人聊过配发股份的事情，当时有人对抵扣工资半信半疑，却也都表露过股份配发之后卖掉换钱的想法。
带着目的转了一圈，胡汉卿满意回到办公室坐下，暗暗盘算今天能卖出去多少，自己能从中赚到多少钱。
越是心存期待，越是觉得时间过得缓慢。好不容易熬到下班时间，没等胡汉卿起身，就听同事低声呼喊道：“胡老大，下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