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队长笑道:“有,肯定有得做。只要工厂不倒闭,手工活就永不停歇。”
“那就好,嘿嘿!”银狗憨笑着,眼里有光在闪烁。
只要每天有收入,不管它是多少,他的心情就很开阔,觉得这日子越来越有奔头。
“你明天负责把饰品全都收上来,记得写上户名。我统计一下,然后带去工厂。”
“诶,好,一定办妥。”
“嗯,你先回吧,其他的不用太担心。”张队长笑了笑,走了。
银狗站在原地,目视他离开后,才扛着锄头转身回了自己家。
“鱼塘挖得怎么样啦?”桂花兴奋的拉住银狗问道。
银狗把锄头放下,咧嘴一笑道:“挖好了,估计后半夜就能把水放满了。”
“太好了,以后到了年尾,我们又多了一笔大收入了。”桂花有点激动,搓着手,笑呵呵的说道。
“那可不,等年前卖了鱼,我给你买好一点的洗发水,还要给你买大红羽绒服穿,还有黑皮鞋,牛仔裤,嘿嘿。”银狗口里的这些时髦货,都是从方医生那里学来的。
他早就想给老婆置办一些像样的东西了,无奈口袋干瘪,现在日子有盼头了,这大话也敢说出来了。
“几十岁的人了,谁还穿大红衣服,你以为是刚出嫁的新媳妇哩。”桂花不好意思的白了他一眼,赶紧进屋了。心里甜蜜蜜的。
老头子依旧坐在晒谷坪的石头上抽烟,有句没句的在一边说道:“哎呀,明天还是大太阳,木鱼脑袋开窍喽。”
银狗本想想问他,怎么晓得明天出太阳,可听到后面那句话时,立刻明白了。只好低头一笑,进屋喝水去了。
他要早点吃晚饭,吃完要补觉,因为后半夜要去看鱼塘的水,万一被别人截胡了,他就功亏一篑了。这几天他还要挖田,再过一段时间就要插秧了。
第二天一大早,银狗从鱼塘回来时,直接去挨家挨户收饰品了。他写不来名字,就写个绰号,再用不同颜色的塑料袋把饰品打包装好,让他们自己写序号。他再集中带去老村长家,然后让方医生根据登记的序号,写上对应的名字。
“银狗,下周我让张队长都给你带点回来做,不然你爸在家没事干,整天光坐在外面抽烟发呆了。”老村长把东西装上车说道。
“那我先谢谢老村长了。我爸就是倔,说他还不爱听…”银狗的无奈,没几个人能懂。
“周大哥,大叔的咳嗽好点了吗?有没有去医院检查?”方医生把本子收好,关切的问道。
“方医生,谢谢你记得。去了的,去了的,好很多了…”银狗尬笑道,心里有点虚。
“我这里还有些利咽的含片,你带回去给大叔吃。还是多劝劝他戒烟吧。再抽下去,肺部都废啦。”方医生从医药箱拿出几盒药递给银狗:“和以前一样的吃法。你们聊,我去村里了,今天还要给几个老奶奶检查身体哩。”
“方医生辛苦了,谢谢你!”银狗说着生硬的客套话,自己都觉得尴尬无比。
方医生笑了笑,背起医药箱出去了。
“老村长,那我先回去了。我等会还要挖田呢。”
“挖什么挖,留着蛮力赚钱不行吗?”
“…”
“喊莫大叔给你犁田吧,别为了那点钱,折腾自己的身体。你看看你自己,40岁的人,头发白了一小半了,背都快驼了。”老村长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
银狗的白发,是急白的。无论干什么重活,脏活,累活,他都不怕。他就怕交学费,交医药费。这两样费用才催人老,要人命。尤其是前两年老头子那无底洞的医药费,更是在一夜之间让他老了最少十岁。
“银狗啊,你别怪我多嘴,我们这穷日子会越来越好的。钱,也会慢慢有的。可是身体,只有一副,也只有一次。我们得爱惜身体,明白吗?”老村长递给他一根烟,语重心长的说道。
银狗接过烟,神情伤感的说道:“老村长,我明白…我会注意身体的。”
“明白就好,四十不惑的年龄…挺好的,真的,真的挺好的。”老村长伤感一笑,走到门外树下的藤椅上坐着。
他一口接一口的抽着烟,坚毅的目光始终注视着远处的毛马路。
银狗不确定他在想什么,但是从他的神情可以看出,他肯定想儿子了。想他那个连夜跑出去,十几年都没回家的不孝子了。
“周叔,我先回了,你累了就休息会,那个,你也别太累…”银狗想安慰他,但又不知从何安慰起,只好乱说一通,然后走了。
银狗回到家后,也学着老头子的样,坐在晒谷坪的石头上抽烟。桂花和他说话,他也不搭理。他在心里盘算着犁田的工钱,和做手工的工钱,是否成正比例。
可在心里算了半天,发现还是挖田最划算,想到这里,他又忍不住的抽了一根烟。
“干啥?坐在这里抽闷烟,不要去做事么?”老头子见他坐了半个小时了,忍不住走过去问道。
银狗回过神,吸了一口烟,道:“没啥做的啊?除了挖田…”
“挖田…算了,别挖了。请老莫家的牛来帮我们犁田吧。”老头子破天荒的的说道,换作以前,他宁死挖田,也不愿花钱犁田。
银狗又愣住,在心里暗附道:今儿个这老头子和老村长是吃错药了吗?怎么两个人说法一致了?
“别挖了,做半个月手工就行了。别把身体累垮了…”老头子意味深长的说道。
“噢…我现在去对面村子喊老莫叔吧。”银狗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烟灰说道。
“嗯…”
“爸,你们在说啥?”桂花忍不住的走过来问道。
“我让他去对面村子喊老莫来给我们犁田。”老头子干咳道。
“喊老莫叔…那得要好几百块…算起来是牛娃半个学期的学费了。”桂花小声嘀咕着,想把丈夫喊回来,劝他别去了,可银狗已经走远了。
“咳咳咳…”老头子剧烈的咳嗽声,把桂花拉回现实。
他心里明白,他的肺,是好不了的了。对于他来说,死前能看到银狗夫妻过上美好生活,牛娃考上大学,他就心满意足了。
银狗大步流星的来到对面村子找老莫叔了。他想通了,今年就不挖田了。至于明年,明年的事,明年再说吧,这谁也不晓得明年,明天,会发生什么。
等银狗从老莫家回来时,已是太阳落山时分了。天边的祥云很漂亮,一朵一朵的在蓝天自由行走。
“要是能多打几份工就好了,过二年把房子翻新一下…”银狗一边走,一边自言自语道。
“诶,银狗…”
一声鸭公嗓,打断了银狗的思路。
“哦…么子事?”
银狗回过神,定睛一看,是老吕那狗日的在喊他。
吕民站在石板路上,粗声粗气的说道:“工钱到手了没?”
“么子工钱?我这几天没做工啊?”银狗有些莫名其妙。
“做手工的钱!装傻!”
“没有啊,张队长说过几天去镇上。”
吕民“哼”了一声,冷笑道:“那你什么时候去买鱼苗?要不,一起去?”
一起去?银狗在心里暗附道:鬼才要和你一起去!
吕民见他不吭声,继续说道:“也对噢,张队长对你这么好,估计他会给你买回来的。算了,我自己去吧。”
“噢…到时候再说吧。明天我要犁田。没事的话,我就先回去了。呵呵。”银狗不愿意和他多说话,跟这种人说话,总是要考虑再三才能说。否则被他抓住话柄,又得找茬了。
“狗日的,做舔狗你最在行,改名舔狗算了。还银狗,银狗个毛线。”吕民冲他的背影吐了几口痰,小声的骂了几句,就去看夏师傅挖鱼塘了。
夏师傅一连挖了个通宵加一个白天,才把吕民家那五分田给挖好。吕民又连夜把水灌满,只等买鱼苗来放鱼了。因此挖塘一事,圆满成功。
“得马上回县城一趟了,家里婆娘催好几个电话了,跟催命一样。我怕今天再不回家,我人头不保了啊!”夏师傅一边收拾换洗衣服,一边着急的说道。
老村长打趣道:“这小别胜新婚,电话里是喊打喊杀的,等会一回去就只顾恩爱啦。”
“恩爱个鬼喽,两个肩膀抬张嘴回去,不得问我干什么去了?”
“对呀,我怎么没想到这个问题,你出来是赚钱的,这钱没赚着,还亏了时间和油钱…”张队长猛地一拍脑门大声说道。
“老张,我不是这个意思。我的意思是说…”
“我懂你的意思。不过这锅不能让你背。这样吧,我陪你回家,当面和嫂子解释清楚。反正我要去工厂走一趟,还要买鱼苗,咱们一起走。”张队长说完也进屋收拾换洗衣服了。
“他搞么子?怎么还打起包来了?”夏师傅看了眼正在收拾衣服的张队长,向老村长问道。
“我不晓得…可能要出公差回家交粮吧。明天不是周末嘛。嘿嘿,你懂得。”老村长贼兮兮的笑道,脸上有一丝耐人寻味的憨笑。
夏师傅愣了好几秒钟才回过神来,拍着他的肩膀大笑道:“对对对,还是老村长明察秋毫,“交公粮”,“交公粮”,哈哈哈…”
“…”
一旁的刘子墨和李强,直接懵了,这个老村长,真是有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