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员!把马匹拉到森林深处,离开地面!”维洛克斯边跑向等在原地的人群,“埋伏在道路两侧,一会儿看我手势行动!”
“是天灾兽来了吗?”一个新兵惶恐地问。
“不是,”都朗摇摇头,“但恐怕,比天灾兽更令人厌恶。”
“巴伦纳!”维洛克斯找到刚刚受伤的士兵,“你还有力气吗?还能讲话吗?”
“没问题,司令……”由于过度惊吓,他还有些虚弱,但仍然坚定地开了口。
“等回去注射延缓剂,你的骨伤就能迅速痊愈,”维洛克斯看着他两腿紧绑的夹板道,“现在,我需要你躺在道路中央,假扮成被我们抛弃的士兵。”
“我……我没明白……”巴伦纳面露疑惑。
“一会儿会有一队人马从这里经过,和天灾兽恐怕关系不菲,”维洛克斯指向道路尽头,“如果我们直接拦路,他们八成会用谎言搪塞。所以,你需要尽可能显得可怜,就像只待屠宰的绵羊,将他们的的原本面目试探出来。”
“我明白了。”巴伦纳接受命令,“我还没忘离死亡近在咫尺是什么感觉,装起来应该不难……”
“很好。”两个新兵架着巴伦纳,把他放在道路中间,维洛克斯一挥手,“所有人,行动!”
大家纷纷攀上树干,隐藏在繁枝密叶之中。刀剑入鞘,屏息凝视。
瑞恩看向着躺在地上的巴伦纳,蜷缩一团,呼吸平缓,就像将死之人在苟延残喘。
“这小子装得还真像呢,”侏儒嘿嘿笑着,好像聒噪的乌鸦,“现在就等那群赶车的死人出现喽。”
才过去了几分钟,大家却觉得足足有几小时之久,瑞恩最先听见声音,飞驰的马车穿过密林,朝这边疾驰而来。轴承吱呀呀的叫,车轮偶尔绊到一颗小石块,石块被击飞,落在道旁土地上,发出啪嗒的钝响。
男人的吆喝声传来,听声音像个力大气粗的壮家伙,不断用皮鞭抽打着前面的马儿。
“快走!快走!”他边抽边骂着,“本来就出来晚了,你这狗/娘养的花斑马,还不用力拉车!”
“大哥,明明是你起晚了,非要怪在马身上。”另一个悠哉的声音道,扑的一声吐出果核。
“踏马的,你怎么把给白象的水果吃了?”壮男人吼道。
“嘿嘿,反正少一个它也不会发现。”
壮男人又咕哝了几句什么,紧接着便狠狠一拉缰绳,马儿嘶叫一声,四蹄乱蹬,马车险些侧翻。
“抽什么风呢,鲍勃?!马上到地方了,你在搞什么?!”瑞恩望见一个士兵打扮的男人从囚笼后跳下车来,紧接着又跳下来两个。手中所持都是黑曜石武器。
“前面有人!”被唤作鲍勃的车夫低声吼道。
“哪儿?我怎么没看见?”刚刚的士兵问。
“地上躺着呢,好像昏过去了。”小个子车夫从赶车位探出头来,“大哥,你去看看他有没有气儿啊。”
鲍勃骂骂咧咧地晃下车来,瑞恩瞅见他满脸络腮胡,甲壳虫似的黑眼睛从眼窝中向外窥探。
“喂,你还活着么?”他踢一脚巴伦纳,后者发出一声呻吟。
“是个活人!”三个士兵一拥而上,手持兵器将巴伦纳围住。
“长官……长官饶命!”巴伦纳恳求道,“我受了重伤……求求长官发个善心,把我送到最近的村子……”
“重伤……”一个士兵睥睨几眼他断掉的胳膊,又俯身捋平他胸前皱褶的队徽,“火焰黑剑,哟,你是龙晶兵团的人?”
“没错,没错,”巴伦纳赶忙道,“我们兵团骑马路过这里,谁知道晚上黑灯瞎火,什么也看不见,我一下子跌倒悬崖下面,摔了个半死。”
“谁知道,这群混蛋就把我扔下,一个人跑啦!”他带着哭腔诉说道。
“呵,你们龙晶兵团不是挺不可一世的吗,竟然也有这种事儿那。”小车夫又剥开一个橘子,悠闲地看着戏。
“怎么办,阿巴斯,”鲍勃问那个兵,“要不我们——”
“等等,”阿巴斯伸出手制止车夫,“我说,你有没有在这附近看见天灾兽啊。”
“天……天灾兽?”巴伦纳装出一脸无知的样子,“不知道……没看见……你是说这附近有天灾兽?!”
“你说呢?”阿巴斯玩弄着手里的匕首,故意买了个关子。
“天,天哪,要是有天灾兽,你们可得小心!”巴伦纳佯装惊慌,“我们得快走!它们个头大得惊人,你知道吗!它一口就能把你的头咬下来!你们——”
“以前我一直以为龙晶兵团对天灾兽无所不晓,看来也不过如此嘛,”阿巴斯笑道,“天灾兽可不是什么人都吃的。”
“什、什么?你这话、这话是什么意思?”
“先不提这个,你们兵团真没发现什么异样?”
“没有……大家急着赶路,早就走了。”
“确定?”
“我一个死到临头的人,还跟您撒什么谎呀……老爷,求求您救我一名吧!”
阿巴斯和同伴们对视一眼,明显放松下来。
“抱歉,新兵蛋/子,你恐怕没机会知道答案了,”阿巴斯抽出匕首,巴伦纳惊叫起来,“按说,我们都是给国王卖命的士兵,是应该留你一命的。可惜,你倒下的地方太不恰当,如果让你看见不该看见的东西,一切就完了。”
“长官!长官!我,我发誓什么也不说!什么——”
“死人才不会泄密。”
“不!我不会说出去!绝不会!究竟是什么——”
“放心,我不会让阿利把你活嚼了的,虽然它喜欢吃活物,”阿巴斯脸上露出阴森的微笑,朝巴伦纳逼近过去,“放松点,小伙子,我会让你死个痛快,一点痛苦也没有。”
“啊!饶命!饶命!——”
“我很遗憾。”
砰!一颗子弹飞过,正中阿巴斯持刀的手腕,血液飞溅而出,痛苦立刻爬上了他的脸庞,阿巴斯倒地不起,看着血液从伤口汨汨流出来。
“嘿嘿,不错!”侏儒的枪口冒着烟,“好枪就是容易上靶。”
“小心!有人!”他厉声叫喊着提醒同伴,“阿利!阿利!”他长长地吹了一声口哨。另外两个同伴也急忙拔出枪来。
“嘁,”瑞恩刚来及拔出剑,就感到都朗从旁边风似的掠过,“如果你叫的是那只小狼狗,它早就被我分尸了,”利落的刀,三名士兵腿部已被划出深深血口,倒地难起,枪械劈里啪啦掉在一旁。
“如果是那只白象,我正想找它的主人泄愤呢!!”都朗怒目圆睁,狠狠踩住阿巴斯胸口,那人惨叫着求饶。
鲍勃和他的弟弟见状不妙,想要逃跑,已经被龙晶兵团的人团团围住,五花大绑捆了过来。
“军老爷!我们是无辜的!”小个子见到倒地不起的三个士兵,立刻吓破了胆,再也挪不动一步。“放过我!放过我啊!我只是被叫来拉车的!”
“可是你肯定知道什么是不该看的东西了,”维洛克斯扶住他的肩,“所以,我不能放你走。”两个士兵堵住了他的嘴,免得在一旁不停喋喋不休。
“维洛克斯!是你!”阿巴斯抬眼见到司令,便惊叫道。
“很荣幸你知道我的名字,这样就免去了自我介绍的麻烦,”维洛克斯道,“那么,阿巴斯,告诉我们,为什么国王的督察队,要拉着一车尸体,来送给天灾兽。”
“你们既然都看见了,那还用我交代什么。”阿巴斯倔强地说道,“我刚还在怀疑,阿利和白象为什么还没有到,原来已经被你们杀掉了!”
“呵,老实点,”都朗用力一踩他的伤口,阿巴斯痛得大叫一声,“还是都说出来比较好,免得龙晶兵团落个对同事下手的恶名。”
“告诉我,阿巴斯,”维洛克斯蹲下身来,和他视线相平,“天灾兽难道是你秘密饲养的宠物,还是说另有缘由?另外,这一囚车的尸体是从哪里来的?”
“你们去你们的白羽城,我们做我们的事,之间有什么相干?!”阿巴斯喘息道,“那些囚车里的死人,和你们没半点关系,以后也不会!”
“我没猜错的话,你刚刚就想把巴伦纳杀死,扔进囚车里了,”维洛克斯冷冷说道。
“他只是不该出现在这里,你以为我想当个杀人犯吗!”阿巴斯反驳道。
“先生,即使你不说,你的一些同伴也会透露的,”盖瑞提醒他,“我们都是为国王陛下效忠的人,如果这事情不违法律法,您又有什么顾虑把它告诉给我们?”
“如果你说鲍勃和亨利,”阿巴斯瞥了一眼车夫,“他们只知道我们定期朝这边给天灾兽送尸体,其他的就一概不知了。”
维洛克斯深吸一口气。
“阿巴斯,我不想弄得大家反目成仇,”他说道,“我想不管怎样,天灾仍是我们共同的敌人,而对抗天灾兽有利的情报应该共享,这是我们加入军队时的誓言吧?”
“是啊。”
“那你现在何必藏着掖着,将已经知道事实的秘而不宣呢?”
阿巴斯摇摇头。
“因为我们无能为力,维洛克斯。”
“什么意思?”
“我这样做,只是因为无能为力!你只要相信,我也是为了人类好,这就够了。”
瑞恩在一旁早已忍耐许久,见阿巴斯拒不配合,此刻再也按捺不住心头怒火,他猛冲上去,揪住对方的衣领,阿巴斯先是一惊,接着用最倔强的神色回敬着他。
“阿巴斯!……我问你,”他怒喝道,“你知道我们龙晶兵团不远万里,就是死掉也要前往白羽城,是为了什么吗?”
“和我有什么关系?”阿巴斯的下巴宛如花岩般坚硬。
“是啊,你的母亲没有被天灾兽咬死,你的姐妹没有被吃得只剩衣裙!”他宛如恶狼般咆哮道。
“我们是为了追寻世界的真相!为了击败天灾,为死去的战士和亲人复仇!为了夺回和平安定的日子!”瑞恩吼道,将他狠狠掷在地上,“如果有人明明知道些什么,却拒绝透露,你觉得我会饶过他吗?”
“是,没错……在你们这些不怕死的傻蛋看来,我们就是苟且偷生的猪猡……”阿巴斯被他掐的喘不过气来,此刻努力用左手揉顺着胸膛,“但我要告诉你们……告诉你们这些狂妄的家伙,世界的和平也是由我们在维护的!”
什么和平……你们维护了什么和平……瑞恩恨得直咬牙。
“拿同胞的尸体喂那些禽兽,你也敢自称维护和平?也敢自称为人类着想?!”他真想在那张傲慢的脸上狠狠抽几个嘴巴。
“那所谓的真相,也许我比你们多知道一点点……但如果透露给你们这群疯子,必定会招来更大的灾难!”阿巴斯吼道。
“你以为,知道真相是件多么值得喜悦的事情吗?你真能理解,忍辱负重是件多痛苦的活计吗?!”
阿巴斯用最后的力气吼出这几句话,接着脖子一歪,朝他们喊道。
“现在,显然我们寡不敌众,你死还是我死,结局一目了然!”他紧闭双眼,仿佛发号施令的将军,“你们动手吧!把我们杀掉吧!但休想从我们口中得到什么!”
维洛克斯脸上的阴云没有一刻消逝,他走上前来,一把揪起阿巴斯,逼迫他双腿战立。
“可惜,国王大人有慈悲,而我没有,”他的声音冰冷而不带感情,“阿巴斯督察,我没法给你痛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