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元历230年。
延禧府,黑土城。
夕阳斜照,满目凄凉。
叶枫独自走在放学的路上,他看了看满街流淌的污水,横飞的垃圾,稀稀拉拉的行人和商贩,还有来往穿梭的乞丐,眉头不由得紧皱了起来。
自从十年前,大夏国与入侵的万妖国发生了一场“定城之战”,主力损失殆尽之后,蒸蒸日上的国运就此改变。
国主覃渊宗福与万妖国国主金猿大圣订立了丧权辱国的“定城之盟”,大夏国国主覃渊宗福割地求和,俯首称臣,年贡白银三亿两,彩绢一亿匹,粮食二千万担,平白地给百姓们增加了沉重的负担,让一块富庶之地变成了贫瘠的国度。
也让昔日辉煌的黑土城成了如此破败的景象。
正在他叹息之间,一只漆黑的小手伸到了他的面前。
“哥哥!给我一点小钱吧!我妹妹饿了!”
叶枫低头一看,一名十来岁的男孩手牵三四岁的女孩拦住了他的去路,他们衣裳褴褛,身材瘦小,脸色腊黄,可怜巴巴地望着他。
叶枫怜惜地看着俩个孩子,他伸手摸了摸小男孩营养不良的大脑袋,又蹲下身来,看着小女孩两只水汪汪的大眼睛,从怀中掏出了手绢,擦去了她满脸的灰尘。
又见她小身骨在寒风中嗦嗦发抖,急忙脱下了自己的外袍,披在了她的身上。
“你们的家呢?爹妈呢?”
叶枫问道。
此话一问,男孩流下了眼泪,他用袖子擦了擦,回答道:“去年闹饥荒,爹妈饿死了,家中只剩我们俩人。没办法,逃难来到这里。”
叶枫的心揪在了一起。
“大哥哥,我和……哥哥已经……两天没有……吃东西……了!”
小女孩怯生生地说道,眼中充满了乞求的目光,声音低得连自己都难以听见。
叶枫心中暗自流泪,他将手重又伸入怀中,摸了摸,怀中还有三块银币,二枚铜钱,这都是他这个月的生活费。
本来以他的家境,他不缺银钱,不缺吃喝。
但自小以来,父亲管教严格,不让他浪费一毫一厘,以至于在学校的费用也为他精打细算,从不多给他一分。
因此,也不由得他斟酌起来,好半天才掏出了那两枚铜钱。
他将那两枚铜钱塞入小女孩的手中,小女孩连连点头感谢,小男孩深深一躹躬,转身拉着妹妹就跑了。
叶枫目送两个孩子离开,就见他们跑到了一个烧饼摊前,将两枚铜钱递出,购买了一个烧饼。
小男孩将烧饼掰开两半,将大半递到了妹妹的手中。
妹妹狼吞虎咽地吃完,小男孩看着妹妹狼狈的样子,心中不忍,又将手中半个烧饼掰下了一块,剩下的大半重又塞入了妹妹的手中。
“哥哥,你怎么不吃?!”
妹妹好奇地问道。
“哥哥今天早上向别人讨了一个大包子,早就吃饱了,还是你吃吧!”
说完,看着妹妹贪婪的吃相,他满足地笑了。
又看了看手中剩下的烧饼,万分不舍,踌躇良久,方才将它拿到嘴边咬了一小口,慢慢咀嚼,脸上露出了陶醉的神情。
剩下的,重又从破衣服中掏出一块脏兮兮的破布,小心翼翼地包好,揣进了胸前。
看了看手指上残留的香味,拿到鼻子前闻了闻,又塞进嘴中舔了舔,露出了甜甜的微笑。
叶枫看得清楚,想到两个孩子,无父无母,却能相依为命,如此珍惜照顾对方,眼泪不禁流了下来。
他冲上前去,将两个小孩紧紧搂在了怀中。
小女孩看到叶枫莫名地流下了泪水,将小手伸出,擦干了他的眼泪,奶声奶气地说道:“大哥哥,你怎么哭了?!我现在肚子不饿了,我不再向你要钱了,你别哭!”
叶枫心中有愧,哽咽道:“哥哥不哭,哥哥不好,哥哥帮不了你们!”
说完,从怀中掏出那三块银币,就准备塞入小女孩的手中。
突然想到,这还剩大半个月,总不至于让自己去喝西北风吧?!
无奈,拿出一块银币,重又揣入了怀中。
将剩下的两块银币塞进了小女孩的手中。
小男孩一见,顿时大吃一惊,他看了看这两块银币,又看了看这个少年,他从没有见过如此慷慨大方之人,顿时“扑通”一声,拉着妹妹就跪了下来。
“恩人,谢谢你!我们兄妹给你磕头了,我们下辈子做牛做马报答你!”
说完,“咚!咚!咚!”连连磕了几个响头。
叶枫正要将小男孩扶起,此时早已惊动了众人,耳听得
“哗啦!”
一声,
也不知哪里来的那么多乞丐,将叶枫围了个水泄不通。
他们纷纷伸出了一只只瘦骨嶙峋的脏手,像一个个饿鬼般,争先恐后地往前挤,挤得叶枫退后了两步,依然站立不稳,打了一个跄踉,差点摔倒在地。
“好人,给我一点钱吧!”
“好人,我都已经饿了三天了!”
“好人,求求你了!”
……
“没有了,没有了,我真的没有钱了!”
叶枫惊惶失措地大喊道。
可是,这些乞丐什么也不顾,围着他就是不放,有的已经跪下向他磕头哀求。
叶枫眼见着这些乞丐可怜,自己又无法走脱,只能喝了声:“我这里只有最后一块银币了,你们拿去吧!”
说完,掏出那一块银币,远远抛去。
乞丐们眼见那块银币飞出老远,什么也顾下上了,转身放开叶枫,一窝蜂般涌上前去抢夺。
一时间,哀嚎声四起,拳脚声、打斗声、咒骂声混杂在一起,响成一片。
趁着这个混乱的机会,叶枫撒开双腿,没命般地逃离了这个地方。
跑了好半天,叶枫气都喘不过来,才渐渐地放慢了脚步。
想起刚才那一幕,叶枫连连摇头苦笑,看样子,以自己的微薄之力,是无法拯救这些乞丐的苦难命运。
摸了摸身上,此时他空空如也,身无分文。
不由得发出一声长叹,看样子,这个月只能向老师和同学们求借生活费了。
只要下个月奖学金发下来,自己就不愁还不上这些钱。
想起下个月就要期末考试,叶枫的心情不由得由郁闷转为舒畅。
一直以来,自己门门考试在班中第一,引起其他同学的嫉妒和羡慕,家中也以他为荣,叔叔姑姑对他也更加痛爱。
只是父亲对自己很是严厉,难以露出笑脸,平日也是挑三捡四,从未夸过一句。
今天的事情,自己还真不敢向父亲提起,就怕父亲责骂自己不知节俭,随意挥霍金钱。
叶枫正在胡思乱想之时,突然,一阵“稀里哗啦”的声音将他惊醒。
他随声望去,顿时气冲斗牛!
就见街对面摇摇晃晃地走来了两名妖兵,他们顶盔贯甲,相貌丑陋,嘴里喷着酒气,脚下踩着肮脏的垃圾,一边骂骂咧咧地,一边挥舞着皮鞭抽打着一位躲闪慢了的老人。
老人抱头鼠窜,不提防撞倒了街边的两个货摊。
各类杂物,商品物件滚得满地都是。
路上行人顿时慌作一团,四散逃去。
一时间鸡飞狗跳。
大街上乱成一片。
叶枫恨得牙咬得痒痒的,双拳攥得紧紧的,恨不得冲上去将他们暴揍一顿。
若不是万妖国对大夏国的残酷欺压,自己国家的百姓又怎会沦落到衣食无着,乞讨为生的地步?!
自己又怎会为了施舍那些难民,花光所有的生活费,借债度日?!
此时,他们的妖兵又在这里嚣张跋扈,欺负自己城中的百姓,是可忍孰不可忍!
因此,不由得一声大喝:“住手!”
就要冲上前去,阻止这两个妖兵的行为。
“叶少爷,你不怕死吗?!”
一声低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立时就感觉到身后早已有人将他紧紧抱住。
回头一看,却是附近的街坊李叔。
“你不怕死,就不怕连累家人不成?!”
此一声虽小,却猛然惊醒了梦中之人。
叶枫不敢冒失,方才呆呆发愣,已被李叔拉住转身想走。
“站住!”
这一声断喝吓了叶枫一大跳,两人顿时停下了脚步,不敢动得分毫。
“妈的!刚才是你叫唤是不是?!老子看你真是背着粪篓满街窜——找死(屎)!”
叶枫回头一看,一名妖兵摆着一张丑恶的嘴脸,一边骂着,一边挥起皮鞭就准备向自己抽来。
“仙爷,仙爷,小孩子家不懂事,你们莫与他计较!”
就见李叔陪着笑脸,拦住了他。
“啪!”
的一声脆响!
李叔脸上早已挨上了一巴掌,打得他
“噔!噔!噔!……”
倒退了几步。
叶枫急忙扑上前去,扶住了他。
就见他脸上早已留下了五道通红的手指印,嘴角流下了鲜血。
“你们太欺负人了!”
“妈的,就你们这些贱民,死了连只蚂蚁都不如!”
另一个妖兵嘴里喷着满嘴的臭气,飞起一脚踢向了叶枫。
叶枫来不及躲闪,正中小腹,不由得“哎呀!”一声惨叫,
“噔!噔!噔!……”
倒退几步,摔倒在地。
另一个妖兵抡起皮鞭,恶狠狠地向叶枫抽去。
“啪!”
“啪!”
“啪!”
……
就听得几声响亮的鞭声,
叶枫的身上早已落下了几道血痕!
立时感到了浑身上下火辣辣的痛!
“仙爷!仙爷!二位仙爷,孩子小,怎可劳动你们二位大驾出手教训?!待小人将他领回家,慢慢教导!”
李叔来不及擦去嘴角的鲜血,急忙上前苦苦哀求。
待等那二个妖兵手中缓了一缓,急忙将叶枫扶起,同时使了个眼色,说道:“还不快向二位仙爷赔礼?!”。
叶枫牙齿咬得咯咯作响,双拳攥出了汗水,双眼如喷出了火一般。
只有双唇紧闭,一言不发。
“滚蛋!看老子回去怎么收拾你!”
李叔见叶枫一言不答,怕他再次惹恼这两名妖兵,照着他屁股踢了一脚,示意他快走。
叶枫却怒火填胸,倔劲上来了,笔挺挺地站在了那里,一动不动。
“哈!哈!哈!……”
那两名妖兵一见,放声大笑。
又准备举鞭抽打时,两双眼睛却直愣愣地呆住了。
叶枫顺着这两名妖兵的目光看去,只见围观的人群中站立着一个婷婷玉立的青衣女孩。
女孩十五六岁年纪,玉面粉颈,一双晶莹明澈的杏眼流露出满满的同情。双唇微咬,咬得一双樱唇更加鲜艳,映衬得她的容颜更加美丽。
“小美人,可怜这位小哥哥了?!”
那两名妖兵嘻嘻笑着,向女孩走去。
女孩转身想走。
两名妖兵却一前一后,堵住了她的去路。
“小美人,这种窝囊废不理他也罢,还是陪着我们两位大爷去喝酒。”
说着,就对女孩拉拉扯扯。
女孩袍袖一甩,挣脱了两名妖兵的拉扯。
接着,柳眉一竖,哼哼一阵冷笑,正色说道:“要本姑奶奶陪你们喝酒,是不是?!”
两名妖兵看着女孩,双眼发直,痰涏直流。
听得问话,喜笑颜开,连连点头道:“正是,正是,陪爷去喝酒,陪得爷高兴了,爷重重有赏。”
“好罢,随我来!”
女孩话一说完,微微一笑,脸上现出浅浅的酒窝,嘴角上一颗小黑痣向上跳起,显得更加俏皮。
身子一转,已是向一条僻静的小巷中走去。
就见那女孩身形好快,也没见她迈出什么大步,转眼间婷婷袅袅行出十几米远。
“等等!”
两名妖兵大喜,一招手喊了一嗓子,就步伐跄踉地追了出去。
叶枫大急,如此漂亮的一个女孩若是跟着这两名妖兵走了,岂不是羊入虎口?!
急喊了一声:“姑娘,站住!”
也顾不上身上疼痛,就紧紧追了上去。
李叔再想拦时,已拦不住了,叶枫已是追出了老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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