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说读书人心眼多人,跟那筛子一般,到处都是眼。
何文昌虽然还只是童生,可这几次靠秀才不顺利,他也听了不少闲话,背地里也没少被人说嘴。
尤其是这大半年来,家里哥哥嫂子闹成那样,若不是爹娘压着,只怕早就分家了。
饶是这般,几个哥哥还罢了,嫂子见了他,当着爹娘的面还好,背地里言三语四的,甩脸子给他看也是有的。
颇尝了些人情冷暖的何文昌,如今心思敏感的很,也多疑多思。
见张春桃要将馍馍还给他,第一反应不是觉得她品行好,不受人恩惠。
反而是,莫非这张家大丫真看中了他?平日里流露出这个意思来,被他娘看出来了?不然他娘好端端的,怎么会想着娶张家大丫当儿媳妇?
他虽然三次考秀才不中,可还是对自己很有自信的,以他的能力,将来中秀才中举人都不在话下。
等到那时候,不说娶个名门闺秀,好歹也要寻个读书人家的姑娘吧?红袖添香,夫唱妇随他不香么?
脑子坏掉了才会娶个乡下大字都不认识的丫头!
倒是这张家丫头没看出来,是个心思深的,那么早就打上了他的主意,跟自家亲娘搭上关系,讨好她。
这让他不得不怀疑,这张家大丫落水该不会不是意外,是她自导自演的吧?为的就是不嫁到王家去当续弦?
如今在自己面前装出这般有骨气的模样,只怕也是为了在自己面前留个好印象吧?
越想越觉得自己猜测没错的何文昌顿时看张春桃的眼神都变了,先前还只是有些不耐烦,此刻又多了厌恶,还有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
他自认为自己行的正坐得直,可也架不住这居心叵测之人,若是不警告一二,万一这张家大丫还没死心可怎么办?
当下清了清嗓子,冷着脸道:“张家大丫,我告诉你,人穷可以,可不能有坏心!你一个姑娘家家的,尤其不能走错了路,倒是名节有损,害得可是你自己!”
“这人呢,要有自知之明,不要肖想自己得不到的!纵使千般算计,万般筹谋,也是白搭!你以后不要再去我家,也不要再给我家送东西了!”
“我娘老糊涂了,她可能被你哄得曾经答应许诺了些什么,可那些都是做不得数的!你也休要当真!只要我不同意,这事就不能成!”
“我奉劝你还是老老实实踏踏实实的过日子,那王家虽然是嫁过去做续弦,可王家殷实,也未必不是你的良配!”
“我言尽于此,你自己好自为之!”
说完,转身就要走。
张春桃一脸懵圈!喵喵喵,这小秀才有毛病吧?他算老几?跟自己毛线都没有,跑到自己面前来指手划脚?这通篇下来是说他是自己得不到的男人?是谁给他的勇气?梁静茹吗?
再看何文昌没头没脑的喷了自己一顿后,拍拍屁股就想走?
没门!她张春桃从来不吃哑巴亏!
当下一把拉住了何文昌的衣袖:“你给我站住!把话说明白了再走!”
何文昌又急又气又有几分说不明白的窃喜,看看,这被揭穿了,脸上挂不住了吧?都急得抓住自己不放了!果然是对自己上心了啊!
唉,也怪自己太过优秀了!早知道这村里的丫头们,对自己都仰慕的很,只是她们大多有自知之明,很少到自己面前来表白。
张家大丫这还是第一个!要不要看在这第一个的面子上,说上两句软话?
何文昌嘴上一边说着:“放手!男女授受不亲!”一边还在心里盘算着。
张春桃那边可不容他盘算,将手里的馍馍往他怀里一丢,张嘴就骂:“还你的馍馍!你们何家的东西,我可不敢接!”
“你算个什么东西?以为丢给我一个馍馍,就能对我指手画脚了?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丢的是个金元宝呢!你还是读书人呢?我呸!连礼义廉耻都不知道呢!”
“谁家读书人这般没羞没臊,没头没脑的对别家闺女的亲事说三道四的?本姑娘我要嫁给谁,关你屁事?”
“还有,什么叫不要肖想自己的不得的东西?什么算计什么筹谋?还有什么哄得你老娘许诺了什么?你今天给姑奶奶把话都说清楚!”
“你啥意思啊?你这意思是,姑奶奶看上你了?哄得你老娘同意了?放你娘的屁!你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看看自己是个什么损样?你自己心里没点x数?”
“偌大一个男人,瘦得跟个小鸡崽子似的,肩不能挑手不能提,走两步路只怕都喘气的体格,既不中看又不中用,谁眼瞎了才能看得上你呢!”
“还真以为自己是香饽饽?我呸呸呸!读书都读傻了吧?不知道外头怎么传你们何家呢!还真以为你们何家是福窝窝?”
“真是牛不知角弯,马不知脸长!今儿本姑娘也把话放这里了,将来就是嫁鸡,嫁狗,也不会嫁给你的!放一百二十个心好了,就算天下男人都死绝了,就剩下你一个,你放心好了,本姑娘找女人过日子,也不会找你!呸!”
痛骂了一顿,张春桃从穿越过来后郁结的心情都好多了。
何文昌被骂了个狗血淋头,差点当场去世。
心里一边想着这张家大丫简直不成体统,牙尖嘴利半点都没有女人该有的温柔贞静,简直就是个泼妇。
一边那眼神却怎么也从张家大丫的脸上挪不开,只觉得这张家丫头怎么骂起人中气十足的样子,倒是比方才顺眼些——
几种想法交织在一起,让他整个人都呆住了,傻乎乎的愣在了哪里,迈不开脚步。
倒是张春桃骂完人后,神清气爽,浑身充满了力量,感觉能背着背篓一口气走回张家了。
何文昌虽然脑子被骂得有些木了,可看到张春桃要走,却忍不住冲口而出:“你既然不想嫁我,为什么三年前我病了,你冒着大雨去山里替我寻药材?难道不是心悦与我——”
话没说完,就被张春桃抢白了过去:“我心悦你妈-——你娘!我说何大秀才,你只怕是脑子有毛病吧?看在全大娘的份上,奉劝你一句,臆想是一种病,得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