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儿,”言子期突然道:“有件事,需要告诉你。”
“将军有何事?”安思郁努力拨正已有些凌乱的思绪,忙问道。
言子期道:“五日后,我要前往郴定。”
郴定是燕都西北方约一千两百公里的一个小镇,安思郁一怔,道:“边陲又起了战事么?”
言子期淡淡摇头道:“流寇而已,清剿已毕,皇上命我前去清理打点以及安抚乡民。还有……”他略迟疑了一刻,道:“护送长公主前往郴定。”
“哦,”安思郁不觉话中有异,问道:“要去多久?”
“不知,应该不会很久。”言子期道。
迟疑片刻,安思郁鼓起勇气小心问道:“可以带上我吗?”
言子期一愣,安思郁很怕他直接拒绝,忙又道:“百姓深受流寇之苦,颠沛流离者应不在少数,既是清理打点,一定少不了医师,我想我定可以帮的上忙,让我随你同去,好吗?”
言子期沉默,静静的凝视了她几秒钟,道:“好。”
安思郁见他竟同意了,顿时笑意漾起阵阵涟漪……有这些鲁莽冲动的“前科”,她本不抱任何言子期能同意的希望。方才他静默的那几秒,安思郁却像过了一个世纪般的漫长!此刻的她,兴奋的一蹦而起,三指指天、两指指心道:“谢谢将军,我保证尽全力协助,一定不会给你丢脸的!”
言子期笑意暖然的望着她,突然,伸出一只手,轻拍了下她的小脑门……
……
三日后。
天色微亮,一支护送着长公主的队伍浩浩荡荡的从燕都出发了。
安思郁骑在马上昏昏欲睡,这几日,她都没有休息的很好,或许是因心事重重的关系,夜间梦魇次数莫名增多,加之胯下这匹驮着她的小马似乎是匹稚驹,不甚平稳,坐在上面,左摇右晃实在有些不舒服。
一阵困意涌上,安思郁身形一晃,一个踉跄差点从马背上跌下去!她瞬间清醒,忙死死抱住马脖伏在马背上,小马似被突如其来的外力弄得很不舒服,极力想甩她下去……
忽听马蹄逆队声阵阵袭来……原来竟是前方的言子期察觉到这边异样,调头来看。
离近便见安思郁伏在马背上,面色苍白不住发抖。言子期面色微变,迅速伸手一提,霎时间,安思郁已被他稳稳地放上了自己的马背。
惊魂初定,已经在言子期身前。安思郁由恐转惊、由惊转喜。马儿向前稳稳地行了几步,安思郁方平静下来,心底喜意还未完全漾到嘴边,言子期却突然腾空而起!转瞬飞落到方才安思郁那只不听话的小马背上。
两人迅速交换了马儿,安思郁当笑不笑的嘴角僵成一个有些难看的弧度,言子期望着她,一本正经道:“这匹马很稳,好好坐着。”
“好……谢谢将军……”安思郁尴尬笑笑,连忙压下心中小九九,暗恼自己又想的太多。这时,一名宫中侍卫勒马前来,对言子期道:“言将军,长公主召见。”
言子期闻言,立刻调转马头,恢复前行。安思郁的那匹稚驹很难控制,但缰绳被握在言子期的手中时刻,那马儿却仿佛天下间最最听话的宠物一般顺从温柔,俯首稳行。安思郁苦笑摇头,顿觉哭笑不得。
不经意望向前方的一瞬,她的目光牢牢被前方言子期的背影锁住,再难移动分毫!
言子期本就挺拔英俊,马背上的他上半身挺直,在当下众人中,夺目的英气逼人!安思郁在后面歪头看着言子期骑马的样子,心中不住赞叹完美,由不得心生感叹:世间怎会有如此出色的男子?
身下言子期的马儿平稳无比,安思郁伸了个懒腰,还未来得及再感叹一句这样出色的男子竟是她的夫君云云,忽望见不远前方长公主马车一侧的言子期微微俯身,似正在与长公主交谈,笑意盎然……
那笑柔暖非常,欣喜之色满溢眉目之间,甚至带了些许安思郁从未见过的青涩与羞赧。安思郁不住望着那抹从未对自己展露过的笑容,一瞬失神落寞顿时压下了惬意的慵懒,以及微微初露的好奇,有些酸楚的情绪自心底涌上,瞬间蔓延全身……
心情瞬间低落谷底,她整个人,更加无精打采了起来。
薄暮时分,队伍行至一处行宫,众人便停顿下来休憩打点。
安思郁被单独分了一间小屋子作为她的医舍,位置虽离言子期不远,但也不在一处。收拾妥当,安思郁便出来闲逛,顺便整理心情。
行宫不大,布局却甚为用心,奇花异草、瘦山叠石一样不缺,卧房花园融为一体,屋外有花,花中有屋,相得益彰,浑然天成。安思郁边走边逛,遇到珍稀奇草便驻足流连。如此,行至一处,抬眼望去竟是言子期居所。不假思索欲要上前,突然脚步停滞,脑中反应过来。
如今她的身份,不是言子期将军的夫人安思郁,而是一个普通的随军小医师。而作为随军医师,若非将军召见,怎可乱闯将军下榻之所?
门外守卫众多,安思郁一时有些尴尬,进退维谷。正不知该如何是好,忽然一个熟悉的身影,阿笠率仆从从将军房中走出,似是刚整理完毕。正在犹疑要不要叫住他时,阿笠却率先看到了安思郁,忙三步作两步跑来,口中道:“少夫人……”
安思郁忙一根手指拢到唇边做嘘声状,阿笠顿时会意,忙改口道:“郁医师……”
确定四下无人,安思郁松了一口气,阿笠接着问道:“您是来找将军的么?将军这会儿不在房中。”
“诶?”安思郁疑道:“不是刚到这里么?将军没有休息?那去哪里了?”
阿笠回道:“长公主方才召见,将军去见长公主了。”
“哦……”方才言子期那抹如冬日暖阳般的笑容浮现眼前,好不容易平复的失落顿又涌上心头。阿笠见她神情十分不自然,小声试探道:“少夫人,一会将军回来,我同他讲声您来过……?”
“不不,”安思郁摆手摇头道:“不必不必,我没什么事,只是随便转转……”忽然心头转念,虽有片刻犹豫,但还是叫住了欲转身回去的阿笠,道:“阿笠,我问你件事。”
阿笠驻足道:“少……郁医师,您说。”
略一珉唇,安思郁问道:“将军和长公主,是不是很熟?”
阿笠闻言,稍稍一愣,竟有些吞吞吐吐的道:“是……是的……哦不,也不能……不能算是很……呃……将军从前常在宫中走动,大约,大约同长公主……对了!”他眼前一亮,似是找到了合适的答案一般,笑道:“长公主同咱们大小姐……也就是咱们淑妃娘娘是最要好的,那么将军与长公主,自然关系不差。”
安思郁本就存疑,直觉告诉她,言子期和公主之间可能并没有那么简单。而阿笠迟疑闪躲、欲盖弥彰的表现,几乎就从侧面印证了她隐隐的猜测。安思郁趁热打铁,将阿笠拉到一旁石凳坐下,继续问道:“阿笠,你跟着将军时间最久,可知,将军曾心仪过什么人吗?”
阿笠闻言条件反射般跳起,目光中的闪躲之色愈加明显,他迟疑道:“将……将军心仪的,必然就是少夫人您了。”
安思郁长出一口气,一把将他复按在石凳上,笑道:“坐下坐下,你别紧张,我就是好奇问问罢了。我说的不是现在,是说从前,从前将军,有喜欢过什么人吗?”
阿笠为难的挠了挠头,面上似有红晕析出,道:“这事,少夫人你还是亲自问将军吧……我,我先去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