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郎之前说过,有一件事情需要帮忙,却不知是什么事?”
“唉,说来惭愧,是关于一笔债务的事情。”
“哦,债务?”
“不错!”
……
李昭没有隐瞒,把酿酒作坊和醉仙楼签有契约、不能按时供货,以及三倍赔偿的事情叙述了一遍,并提出了自己的要求:
不求免除债务,只是希望宽限一些时间,最多两个月,自己一定把三万贯钱送来。
说完之后,李昭目视崔宗之,想知道这位小齐国公做何回应,要知道、正人君子未必不贪财啊!
“原来如此,醉仙楼的贾掌柜何在?”
“回小国公爷的话,贾掌柜正在前面盘点账目!”
“立刻把贾掌柜叫来,顺便让他把账册一并带来。”
“诺!”
一名侍从跑了出去,片刻之后,带回一个四十出头的中年人,五短身材、大头圆脸,两只眼睛又圆又亮的,一看就是个精明强干之人,怀中还抱着厚厚的一摞账册。
“门下人—贾富贵参见小国公爷、并恭祝福寿安康!”
“免礼吧,听说你负责的醉仙楼和李家的酿酒作坊签有一份契约,而且已经到期了,对方要赔偿三倍的银子?”
“正是!”
“把契约交上来!”
“诺!”
虽然不太清楚情况,贾掌柜却丝毫不敢怠慢,连忙从账册夹页中拿出一份契约,恭恭敬敬的放在了桌案上。
崔宗之看都没看一眼,三两下就把契约撕了个粉碎、扔进旁边的香炉中,瞬间化做一堆灰烬!
同时吩咐贾掌柜,契约之事不准再提了,至于李家的酿酒作坊那边,什么时候把酒酿好了,什么时候送到醉仙楼就是,不准拒绝、价格从优。
此举,大大出乎李昭的预料,原来想着能宽限一两个月时间,就已经很够意思了。
万没想到,崔宗之竟然直接免了债务……整整三万贯钱,可不是一个小数目啊,由此可见,这位小齐国公不仅人品贵重、更是一个视钱财如粪土的豪爽之人。
这种人值的深交!
话又说回来了,男子汉、大丈夫,讲究一个恩怨分明,这笔债务人家可以不要,自己却不能不还,不仅要还,还要加倍偿还才行……李昭感激的同时,暗暗下了决心。
“玉郎,饮酒!”
“好,饮酒!”
“干了、哈哈!”
接下来,二人继续大碗拼酒,一直喝到了黄昏时分、共计喝下了六大坛子的葡萄酒,依旧是未分胜负;不过侍从们看的清楚,崔宗之粉面通红、已经有了七八分的醉意!
李昭却是面不改色、口齿清晰,与之前毫无区别,仿佛喝下去的不是酒,而是白开水。
由此可见,二人继续拼下去,前者必败无疑。
这让侍从们吃惊不小,要知道,崔宗之不仅嗜酒如命,酒量更是出了名的好,在长安城的权贵中名列前茅,能够与之匹敌的,只有汝阳郡王-李琎、中书舍人—苏晋、礼部侍郎-贺知章……寥寥几人而已。
不想今日遇到了更厉害的对手,还是一位十几岁的少年人。
小小年纪,就有如此宏大的酒量,若是再长大几岁,岂不是千杯不醉、酒中无敌?
又喝了一小会儿,眼看天色已晚,李昭起身告辞了,崔宗之亲自送到大门外,并让侍从们用自己的马车送李昭返回潜龙岗……双方抱拳、依依惜别。
客栈外面,看到这样一幕,那些等候者又是一阵大哗。
……
待到分别之后,崔宗之又唤过来贾掌柜的,把李昭家中的情况以及酿酒作坊的事情,详细询问了一遍。
后者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哦,如此说来,玉郎还拖欠了不少债务?”
“正是,听说欠了好几家商号的债务,起码有两三千贯钱,被催的很是紧迫呢。”
“既然如此,你明天辛苦一下,从本府的账册上调拨钱财,把这几笔债务代为偿还了!”
“啊!”
什么情况,刚刚免了三万贯钱的债务不说,还要自掏腰包给人家还债、这未免也太仗义了吧?
有心劝阻一下,知道这位小国公爷的性格,豪爽大方、仗义疏财,为了朋友可以两肋插刀……劝了也是没有用的,不过贾掌柜的脸上还是带着几分不愉之色!
“恕老奴多句嘴,小国公爷以诚心待人,只怕人家未必领情吧?”
“哦,此话怎讲?”
“刚才在酒席宴上,小国公爷亲手撕了契约,还一把火烧成了灰,那位李昭公子却一句感谢的话都没有,这未免太过无礼了吧、那可是整整三万贯钱,都够重新盖一座酒楼了!”
“哈哈!”
听了贾掌柜的话,崔宗之非但没生气,反而仰天大笑起来,笑的周围的侍从们面面相觑,犹如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
“贾掌柜,本国公来问你,如果有个陌生人帮了你的大忙,你该如何表示呢?”
“回小国公的话,小人自然是千恩万谢、感激不尽了。”
“那如果是一个朋友帮了你的大忙呢?”
“朋友之间,本该互相帮助的,小人只需略加感谢就是了、以后再图回报。”
“那要是莫逆之交、生死之交呢,你又当如何啊?”
“这个嘛……”
崔宗之话中的意思,贾掌柜的全明白了。
客气,是对待陌生人的,真正的朋友之间是无需客气的,即便帮了大忙,也不必说感谢的话。
如果说了,反而显的生份!
问题是,小国公爷和那位李昭公子今天是第一次见面,二人只是下了几局棋,喝了一顿酒而已,如何就成了莫逆之交呢?
“哈哈,有句话说的好,人若是对了、一眼可顶万年,人若是不对、到死也是枉然……好好看着吧,这个莫逆之交,本国公交定了!”
崔宗之很自信。
千金易得,知己难寻,今日自己遇到了一位知己,堪称是人生大幸之事啊!
……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回到潜龙岗家中之后,李昭好好的休息了一晚上,第二天起个大早、带着白馍直奔武安县城,准备进斗鸡场狠狠的赢上一笔。
利用三天时间,赢上几百贯钱,把拖欠伙计们的工钱发下去,让酿酒作坊重新运转起来,自己再略施小计、剩下的问题就能迎刃而解了。
“嗯,这是怎么回事?”
计划的挺好,可到斗鸡场一看却傻眼了,大门紧闭、客人全无,连一声鸡鸣都听不到,周围的酒楼、茶坊,娱乐场所亦是如此,全都冷冷清清的,这是什么情况?
略一打听才知道,原来是贤德太妃薨了,寿七十三岁。
贤德太妃,本名:王芳媚,乃是唐睿宗—李旦的妃嫔之一,出了名的贤良淑德、颇受睿宗皇帝的宠爱,赐号:王贤妃。
当今天子一李隆基八岁之时,其生母窦德妃死于宫廷斗争之中(武则天赐死、尸骨无存),之后就一直由王贤妃、负责照顾李隆基的生活起居,二人虽非亲生,却情同母子。
李隆基登基之后,不忘王贤妃的养育之恩,亲自为她上尊号:贤德太妃、享受与皇太后同等的待遇。
按照规矩,皇帝、皇后,或者太后驾崩了,天下万民当缟素百日、以示哀悼,贤德太妃虽然不是皇太后,当今天子为了感恩,下旨给予同样待遇。
不过当今天子还算英明,知道这样会给百姓们的日常生活带来极大不便,故而降旨:天下万民,服丧十五日即可,期间不准婚嫁、不准有任何娱乐活动,酒楼、茶馆、棋楼……一律关门,否则就是大不敬之罪。
十五天时间,不算长、也不算短,对一般人来说无关紧要,可对某些争分夺秒的人来说就要命了!
“完了、完了,人算不如天算,这下真是崴泥了。”
李昭已经答应酒坊的伙计们了,三天之内补发工钱,没想到出了这种事,把计划全给打乱了。
不能娱乐、不能斗鸡,自己怎么赚钱呢?
男子汉,大丈夫,又不能言而无信,只能是另想对策了。
无奈之下,李昭带着白膜在大街上四处转悠开了,看看有没有赚钱的机会?
可是国丧期间,大街上车马稀少、百业萧条,大大小小的商铺关门闭户,还有成队的金吾卫、千牛卫来回巡逻,查看是否有人私下娱乐,抓住者一律重罚!
如此转悠了一整天,一点收获也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