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谨低着头,目眦欲裂,这就是所谓的养虎为患,没想到平素比狗还要忠心的江沖,眼下竟敢站在他的对立面,恨不能将他打入深渊,万劫不复!
他突然如疯了一般,猛然抬起头,指着江沖嘶声道:“你放屁!”
江沖满脸大义,厉声道:“钱谨,我早就料到你一定会矢口否认,故将黑衣楼与你暗下联络的孤鹰抓了起来,现下便关在镇抚司诏狱!还有你与黑衣楼秘密往来的书信,人证物证俱在,你还想狡辩不成!”
说着从怀中掏出一摞纸张,对文帝说道:“陛下,此乃负责与钱谨联络的黑衣楼秘使孤鹰,以及黑衣楼众多杀手的供状,其中对于钱谨给与银钱支持黑衣楼东山再起,并与黑衣楼密谋暗害陆大人的事皆供认不讳,请陛下过目。”
文帝阴沉着脸,见一旁的黄安宛如木头桩子似的一动不动,不由生起无名火,怒道:“狗奴才,等着让朕亲自去取不成么!”
黄安吓得一激灵,赶忙上前取过供状,转呈给文帝。
文帝看一张,便撇一张,脸色越来越是难看,后来干脆一把将供状全都摔向钱谨,气得身体微颤,“狗奴才,狗奴才……”
钱谨吓得六神无主,证据确凿之下,哪敢再矢口狡辩,只是不住地磕头,泪涕横流。
有御史忽然站了出来,拱手说道:“陛下,江指挥使之指控,人证物证俱在,但也不保准是伪造,还请陛下下令彻查,倘若诸事皆真,当对钱公公处于严法,以明国法,以正朝纲;若钱公公为无辜,查明证据皆为伪造,该治江指挥使构陷污蔑之罪!”
所谓墙倒众人推,钱谨嚣张跋扈,罗织冤狱,残害忠良,更纵容手底下的孝子贤孙在百官头顶作威作福,朝堂百官早就苦钱谨久矣,如今终于有扳倒钱谨的机会,岂能不都出份力?
那御史话音一落,随即又有诸多言官越众而出,拱手说道:“还请陛下彻查!”
文帝脸色兀自阴沉,默然良久,忽而缓缓开口说道:“倘若江沖的指认皆真,自然要依律对钱谨法办。”
说了等于没说,到底是没有立刻将钱谨缉拿,派人严查。
文帝顿了一顿,然后看向陆沉,说道:“陆卿,你是苦主,可有何话说。”
陆沉弯腰拱手道:“臣无话可说。”
文帝眉头一皱。
百官亦是讶然不解。
无话可说?
钱谨都差点将你给弄死了,你竟无话可说?
可没听说这位督监院院长是个好脾气啊。
在众人疑惑的目光下,陆沉淡淡说道:“微臣无话可说,全凭陛下做主。”
他说是无话可说,可态度却是已经很明确了,微臣委屈,陛下您可得给微臣做主。
文帝问了个没趣,只能将怒火发泄在钱谨的身上,“你呢?你个狗奴才!你有何话说!”
钱谨泪流不止,可怜兮兮道:“老奴真的是冤枉的,还请陛下明鉴!”
“冤枉,哼。”文帝一卷长袖,负手说道:“冤枉不冤枉,你说的不算,朕也说的不算,既然江沖指控你,这些事便务必得严查到底,给陆卿一个交代!”
沉吟片刻,随即淡然道:“来人呐,将钱谨这个狗奴才给朕关起来,听候发落!”
只关起来,却不命有关法司介入彻查,此举委实耐人寻味。
先前那第一个站出来请求文帝严查的御史紧跟着拱手道:“陛下,还请立即命相关法司彻查!”
文帝面色依旧淡然,可眸子中却不可抑制的闪过一丝怒色。
这位皇帝陛下未尝便心怀包庇之意,但一时下不定决心处置钱谨是肯定的,毕竟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江沖的指控多半皆为属实,倘若命有关法司介入严查,钱谨多半便是死无全尸的下场。
陆沉早就预料到文帝未必便能狠下心来,可这次机会千载难逢,倘若这次扳不倒钱谨,不能送钱谨上断头台,以后只怕便再没有机会了。
本来不想多言,可瞧眼下的形势,陆沉自衬不说话是不行了。
他刚要开口,岂料叶寰已抢先淡然说道:“陛下,老臣也觉得,应立即彻查才是,不管是悬赏江湖杀手谋刺陆沉,还是江指挥使所指控的其它罪名,若暂置不查,必会惹得朝野议论,甚至被人误以为陛下这是有心偏袒,虽然陛下公正贤明,必不会行包庇之事,但人言可畏,陛下理应下令立即严查此事,以正纲纪国法!”
武将集团的首脑人物都表明态度了,众武官当即纷纷说道:“请陛下严查!”
颜秀眼珠子一转,随即也拱手说道:“江指挥使之指控,委实令人惊骇,倘若不尽快查个水落石出,朝中百官,岂非人人自危!倘若最后查明江指挥使是蓄意构陷,也好还钱公公的清白,所以还请陛下尽早查明真相。”
几乎大半官员都迫切的想要置钱谨于死地,而谁若在这个时候不吭声,未免显得格格不入。
尤其是那些平素与钱谨暗通款曲者,为了撇清干系,更得不遗余力,哪敢默不作声?
“请陛下严查!”
只见满殿官员,近乎全都拱手说道。
文帝下命将钱谨关起来,而不言立即彻查,便是打得拖延的心思,也好秘密派人查明真伪,到时再思量如何处置钱谨。
可谁料眼下文武百官一齐请求他下命严查,他不由怒火中烧,只觉为钱谨这个狗奴才操碎了心。
不过,虽然生气,他到底还是不忍钱谨这个老奴。
钱谨是什么德行,他比谁都清楚。
至于钱谨都干过些什么,他虽然不全都知道,可心里亦是有数,盖因钱谨干的那些龌龊事,其中不乏他的授意。
倘若彻查属实,江沖奏章上的随便一项罪名,都够钱谨杀头的了。
文帝不由心乱如麻,可却又不能对百官的请求置若罔闻。
尤其,他得考虑陆沉的感受。
陆沉作为督监院院长,他的耳目,倘若这件事不妥善处置,以后再想如以往那般用陆沉用的得心应手,只怕便再无可能了。